杨德财笑笑不说话，帮忙往屋里端东西开吃，孙小红老大不痛快，但有火也不能冲着李昌贵和郑秀玲发，她静静的忍着。

合同执行的期限是一星期，也就是说还有七天时间政府就来收山了，杨德财回到家里，身后的孙小红从进门就盯着铲车看，杨德财过来搂着她：“没事，铲车还用得上。”

午后，杨德财还躺在炕上，孙小红换上一身破旧衣服当工作服，出来脚上皮五和四瘸子上山，杨德财后面叫住几人：“干什么去啊？”

扛着镐头的四瘸子回头：“谁像你这么有闲心睡大觉，我仨去找孙叔，他吃过饭就去挖矿了，七天转眼就过，能多弄点就多弄点。”

杨德财挥挥手，懒洋洋的钻回屋里，孙小红领着俩人拿工具走了，出大门后忽然想起什么，给李昌贵打电话，让后者马上广播一下，就说西山马上归政府了，谁要挖矿就去，杨德财不拦着。

这一下，整个村子都空了，两个多小时后，村里开来一辆大客车，下车上百人，男男女女都挨家打量没找到人，村口那家收购站走出来个人，杨德财冲人群喊：“都上山了，说是山里有金子。”

回来的人群是出门打工的村民，小到十八九岁的女孩，大到六十多岁的爷们，听到这消息后匆忙回到自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拿上铁锹和镐头就往山上跑。

天黑后，外面狗咬的厉害，杨德财擦把手带着围裙走出来，孙小红一脸灰，头发散了一半拖在脖子后气喘吁吁的迈进大门，身后四瘸子被皮五架着甭进门，就连假肢都在孙老猎肩膀上扛着，可惜，麻袋是空的。

杨德财嘿嘿笑：“饿了吧，吃点饭咱们晚上加班，晚上人少兴许能挖到。”

四瘸子将断腿擦干净接回去，摇头说啥也不去了，皮五也晃头：“要是金子挖一块还行，破烂铁块就算挖出来一斤也就七八毛钱，还不够我买药的，不去了。”

孙老猎洗洗手，这里头他体格最好，绷着身体坐到饭桌上，一看除了鱼就是鸡，敲敲桌子提醒杨德财：“得财啊，来钱道都没了，以后要节省些，这鸡留着明天吃吧。”

杨德财上去掰掉一根腿放在皮五碗里，皮五根本没给孙老猎机会，撕扯几口就剩骨头了，孙小红洗干净脸坐在杨德财身边，哼唧着埋怨：“咱的山咱的钱，真不甘心啊！”

杨德财递给她筷子，拍拍自己的胸脯：“啥时候我倒下了，你再把咱家撑起来，只要我有一口气，能让你出去挨累，你们洗洗睡吧，那西山除了我，没人能挖出矿，就算是把整座山翻过来也挖不出来。”

几人叹口气，累的都懒得和他反驳，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杨德财出去了，给二虎打了电话后自己开着铲车往西山跑去。

皮五趴窗户往外看看，看灯光出门后往西跑了，他回头跟三人冷哼，“这小子睡了一下午，该让他挨点累了。”

孙小红也憋气，但舍不得杨德财自己去担心出事，抓紧吃几口抱着棉大衣准备回去，孙老猎用酒杯敲敲桌子：“就知道你舍不得，好好在家带着，一会儿去巧姨家接你妈，被子该做好了吧。”

孙小红矛盾一下，最后重新坐回炕沿边，两只脚在一起蹭啊蹭的，不时还踢踢炕沿边，孙老猎将半杯酒一口灌进嘴里：“着什么急，给得财用饭盒装点鸡肉。”孙小红美美一笑，喜滋滋的去准备。

在炕上屁股都没坐热乎，孙老猎就被小红催促着起身，四瘸子和皮五准备将桌上清扫一遍，举起油汪汪的筷子冲孙老猎摆手，后者叹气，跟俩人用手指指里面掏衣柜的女儿：“看见没，姑娘这玩意就是白养，让老爹去受罪，换自己男人回来暖和，哎……白养活啊。”

他苦笑着走出门，想想后返身回来，将桌上的半斤小烧揣进兜里，四瘸子也好喝两口，忙抢下去倒了一杯后才让拿走，孙小红出来看见老爹还在，扭着身体催促，正赶上门开水莲抱着鸭绒被进门，她过去晃荡水莲胳膊：“妈，我爸墨迹着不走，德财一个人上山了。”

水莲只是看了眼老头，后者赶紧赔笑推门就走，不到一分钟重新跑进门，孙小红没等埋怨，老头开门开了门灯：“谁说他一个人，二虎开车拉东西回来了。”

铁大门开了，二虎重新跳上卡车开进来，轰鸣的发动机足加油门才跑得动，因为车上满满的一车货。

灯光下，四瘸子用铁锹拍拍叮当响的铁块子：“哪来的？”

二虎竖起大拇指：“我说你们这些人真是，一天到晚瞎忙活也没听说谁挖到东西了，这西山除了我杨哥，谁也玩不转，人家到那一把拉一块，这车都是铁矿，还有上千斤铜在那装不下呢，抓紧卸车。”

他用手指指四瘸子和皮五：“四哥五哥，得财让我告诉你俩，卸车要注意安全，就从车上往地上扔就行，水泥地砸坏了咱再重新铺，最主要是快，卸一车一百块，你俩累就去村里找别人。”

四瘸子一听马上跟孙小红要电话用，说他三哥在家没事干呢，几分钟后就跑来个头发乱乱的爷们，上车后三人往地上就推，撬杠轻轻一撬，一车不到五分钟就卸干净，偌大的院子一千车也填不满。

孙老猎也撸胳膊挽袖子要上车，孙小红拽住他：“爸，自家的钱你也挣啊？”

孙老猎吧唧嘴，眼馋的看着皮五几人笑呵呵唱着歌，跟孙小红解释：“人多咱们不是省钱吗？”水莲拎着一根电线后面叫：“你这么大岁数忙活啥，过来帮忙撑起来电线，多拉两只亮些的灯才好。”

老头乐呵的去忙活了，看二虎倒车孙小红也要跟去，二虎开门对她说：“对了，杨哥嘱咐了不让你去，铲车里太小坐不下你，在外面他还怕车把你碰了，你就在家炖鸡就行，估计今晚要干一宿。”

孙小红犹豫一下，替二虎关了车门，后者开车嗷嗷窜出去，一车给两百多块，柴油十块钱够用了。

十二点多，院子里已经卸了十多车，杨德财将剩余的都装回来，跟着回来吃点饭，随后再次和二虎出发，到了第二天七点，有人陆陆续续上山凑热闹，收购站里一共卸了三十二车，铜铁分开两边，将半个院子都铺满了。

四瘸子擦着满头汗问孙小红：“红啊，得财估计是碰上矿心了，这样不行啊，我今晚还是找几个人卸车吧，要不我这条腿也得累断了。”

孙小红说声行：“你张罗一下找几个年轻的吧，村里人都回来了有的是人手，咱们还是老规矩，一车一百半夜我管饭，但是只能喝啤酒，白酒喝多了耽误事干活也不安全。”

四瘸子拍拍屁股，“行，昨晚吃太多了，早饭我不吃了，白天没啥事我回去睡会。”皮五跟着也走了，出门老远还埋怨四瘸子：“你这嘴啊，你不饿我还饿呢？”

“你饿你就在这吃呗。”

“你不吃我咋好意思吃，你看三哥，自己造了六晚饭，估计今晚早早的就自己来了。”

孙小红带着笑送走俩人，水莲眼角带着黑圈走出来，冲孙小红招呼：“二虎家里诊所人太多在这睡了，得财也睡着了，你赶紧睡会吧，晚上还要装车过数呢。”

孙小红：“我不放心，想起西山看着点。”

水莲：“你睡吧，我和你爸一会儿去看着就行，得财开的场子没人敢那么大胆去偷，睡吧。”

孙小红也揉揉老妈的黑眼圈：“你和我爸带上衣服，到那后趴着歇息一下，等中午回来吃饭。”

她说完进了屋子，躺在杨德财身边没过几分钟就睡了，梦里，一张张钱从头顶飞下来，追着自己跑……

孙老猎跟在水莲身后往西山走，前面往日的美好背影依旧是那样勾魂，老孙即使到了这把年纪，依然硬的和撬杠一样。

西山下最大的场地中央，老孙铺好衣服让水莲坐下后，一个人四下转转，早饭时间刚过，还没人过来偷挖，估计是这半个月都没见到什么铁片铜锭，惹得村民都没兴趣了，所以能坚持不懈的有几个？老头虽然感兴趣杨德财怎么能挖到好东西，但眼下还有更感兴趣的事，水莲。

老婆都回来好几天了，可是杨德财那住处太小，一直都是水莲和女儿在里屋住，杨德财与他睡在外面，白天更是没机会上手，老头也就是帮着水莲刷碗烧火的时候在腰上摸几把揩点油，这火上大了，就连撒尿都是黄的。

眼下终于有了机会，他四下看看其实是在瞧瞧有没有人，放心后，乐呵呵的靠过来：“莲儿，这些年你过的咋样？”

都好几天了，水莲终于听到了知心话，眼角一湿嗓子就忍不住哽咽，但仍旧倔强的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向身前空地。

老孙靠过来搂着她肩膀，轻轻拍拍：“别难受了，好日子不是来了，女儿我帮你伺候大了，现在听话懂事，就连几个村男人加一起都赶不上的姑爷都给你找到了，咱以后好日子不愁，你看，咱俩的事……”

水莲扭头迷糊的看着他：“咱俩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