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人从瑶京带回来的。”阴九杀道,“我想我的人应该没有弄错。”
“是没有弄错。”凤惊华苦笑,“我曾经从行刑者的魔爪下逃走,现在,我又遇到了这个行刑者,而他想把我抓回去。”
她把她与巴信那节其实算不上恩怨的过往,告诉了阴九杀。
阴九杀听得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很冰:“他难道还想以对待凤将军的方式对待你不成?”
将她抓回去,当众凌辱和行刑,让别人出钱观看?
这天底下无耻的人很多,但无耻如费国军人之行,还是非常罕见。
“也许吧。”凤惊华淡笑,“不过,他不会得逞的。我若是再落入他的手里,一定会轮到他作噩梦。”
阴九杀微笑:“那是当然的。”
他既然来了,就得会会这位赫赫有名的虎军统帅,才不枉来此一趟,是不是?
凤惊华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与他说,临到嘴边,却又觉得无话可说,最后只是道:“我们还是商量如何救人的事情吧。我仔细琢磨过了,有几个难题我们一定要解决,否则无法成功。”
“第一,我原本以为怂恿沙绝和巴信举办这样一个大会,可以让父亲脱离地牢,回到地面,从而有利于我们营救。但现在分析大会现场,我们不过二三十人,想从五百观众和如林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带走我父亲,难如登天。而且现场一定会有很多顶尖高手,非我们所能以少胜多。”
“所以,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在大会举行之前,从地牢里救走父亲更现实。如果是之前,这个办法一定是异想天开,根本不可能实现。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有你,有黑无涯。黑无涯是机关大师,也许他可以破解六扇门后面的机关。”
阴九杀道:“这确实是一个办法。只是,你可想过如何让黑无涯进入沙府的主屋,让他亲眼看看那些秘道?”
秋骨寒能利用冰寒公主对他的追求,乔装成宫女,跟公主进入地牢一见凤翔空,算是个特例,不可能再玩第二次。
不说无关人员不能进入主屋,单说弑凤大会即将召开,到时相关人员都能见到凤翔空,就算是公主,也没有理由在此之前非得去见凤翔空。
更不要说跟尚国人没有任何来往的黑无涯了。
就他那种机器一般的态度与举止,仅仅是出现在现场,就足够可疑了。
凤惊华沉默了半晌后,道:“这一点,我们过后再想,总会想到办法的。”
她接着道:“据说那六扇门后,很可能会有一条通道通往沙府之外或镇子之外,如果能找到这条通道,我们就有可能无需走出主屋,就能离开沙府甚至铁旗镇。当然这个办法也很冒险,但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比在大会现场救走父亲更现实。”
她顿了顿,喝了一些水,道:“虽然我们不能从大会现场救人,但举办大会对我们也不是没有好处。一来,镇上的来客太多,绝大多数侍卫的注意力都放在观众和外来人身上,对主屋、秘道的监视会减少。二来,镇上人多热闹,更有利于我们制造事端,趁乱离开。”
“随之而来的一个大问题是,救走父亲之后,我们逃去哪里?躲在哪里?”
即使她现在还没有想到很好的救人的办法,但她毫不怀疑自己一定能从沙府里将父亲救出去,但沙府和巴信发现父亲失踪以后,一定会全力追查和搜捕。
对自己来说,这里到处都是敌人,处处都充满危险,而父亲重伤不能行,她要怎么躲?
阴九杀缓缓的道:“这确实是最大的问题,不过,我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你只要专心去想怎么潜入沙府、主屋、秘道,将凤将军带出沙府就好。”
他驻守怒河南岸多年,与沙绝的狼军算是老相识了,加上他这副长相太有特色,若是由他乔装打扮成什么人进入沙府调查,委实太过冒险。
这次行动很危险,很慎密,他与她需要进行分工。
不管他们负责的部分有多么危险和艰难,他们所需要的,都只是相信对方而已。
凤惊华看着他,眼睛慢慢的红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阴九杀看着她的眼睛,淡笑:“你不用感动。凤将军是尚国军人的骄傲,连我也很敬重他,救他并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的所为,也是我的份内之事。”
他这么说其实也没错,但是,他身为大军统帅,比起拯救另一名被敌军所俘的统帅,他还有更重要、更急迫的事情要做,他根本没有理由要亲自去冒这样的险。
若是出半点差错,所有参与这项行动的人都会死,而且没有葬身之地。
他会亲自潜入敌腹去救凤翔空,绝不仅仅是为了公事,更是出于对她的支持与情谊。
这一点,凤惊华心里有数。
一时间,她又是百感交集,鼻子酸溜溜的。
阴九杀与秋夜弦,相差何其之大?
她曾经为了救秋夜弦而深入敌军腹地,九死一生,秋夜弦功成之后却想要她全族的性命,而阴九杀却为了救她的父亲而深入敌军腹地,同样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而且别无所图。
她重活这一回,足可无憾。
但她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露得很浓,只是抽了抽鼻子,道:“就这么定吧,我负责从内部救出父亲,你负责从外部带走父亲并将他隐藏起来。”
顿了顿,她道:“还有一个问题,我们要如何回尚国?”
父亲不能行走,加上追兵重重,他们不可能带着父亲从费国的东北方逃到西南方,再从虞国绕回尚国,而这里终究是敌国,不管他们躲在哪里,总会离军营或者瑶京很近也就是说,他们始终离敌人很近,近到一旦被发现就会插翅难飞,全军覆没。
因此,他们如何返回尚国,也是一个天大的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会很紧迫,他们必须将所有的退路想好,绝对不能死到临头了再想。
阴九杀从手下手中按过一只烧鸡翅,递给凤惊华,缓缓的道:“出发之前,我都想好了,我们要一直潜伏在费国,直到寒冬,水面结冰的时候,我们再从冰面上回去。”
“那还需要半年时间。”凤惊华倒抽一口冷气,“我们能撑这么久吗?而且你能在费国呆这么久吗?”
现在不过是七月下旬,至少要到年底,怒河水面才能结冰到足以过人的程度。
而在那之前,他们在费国潜伏这么长时间,被发现的风险太大。
同时,阴九杀身为大军统帅,又是秋夜弦的眼中钉,这么长时间不回去,秋夜弦岂会放过彻底打压他的机会?
就怕到时回去,他已经不再是将军或王爷了,说不定还落得一个临阵脱逃、投敌叛国的罪名。
想到这种种风险,她不断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