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殷喜轻声弱弱问道:“哥,真的一百万啊?”
魔女说道:“殷喜以后想去哪里读书,姐姐送你去好不好?”
殷喜说道:“我希望考上中央戏剧学院,不过那里学费好贵。”
妈妈插嘴道:“什么戏剧学院?中央?”
“是的妈妈。”
妈妈说:“镇上的那个李大头家里,多有钱啊,她女儿不就是考上省城的戏剧学校吗?那学费生活费,他们家都喊穷。你这说的,中央?这不是糟蹋钱嘛?”
我说道:“妈,你别说了。只要妹妹想读,就是去美国香港,我也要把她送去。”
殷喜妹妹抱住我的头:“哥哥真好!我就是想去中央戏剧学院。”
爸爸拍了她一下:“死丫头!开着车呐!别乱动。”
“那学费,要三四万吧一年?你哥找哪里那么多钱给你?”妈妈问道。
魔女说道:“学费一年十三四万。”
“啊?十三十四万!”老妈吓了一大跳。“真败家啊!你这死丫头,你姐姐你哥哥读书读了那么多年都用不了十三十四万!你一年光学费就十三四万!开什么玩笑?”
魔女笑道:“没事的殷喜,你放心去考吧,你哥现在有好多钱呐。姐姐以前在澳洲留学一年都要四五十万。”
我说道:“停。你想吓死我妈呢。”
老妈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四五十万。”
我对魔女挤了一下眼,附在她耳边说道:“唉,问问我父母,叫他们跟我们到湖平市去。到时还能帮忙看小孩。”
魔女点点头,回头过去对父母说道:“叔叔阿姨,我有了身孕。我和小洛商量后,觉得你们两老不如搬到湖平市跟我们一起住吧,一家团聚,也能照顾小孙子。”
两个妹妹拍手道:“好啊好啊!爸妈,你们就不用自己住在这个偏远的地方了。”
妈妈说道:“儿媳有喜,那是应该去照顾的。可是。我们的渔场里还有这么多的鱼苗。”
魔女说:“直接卖了,全都卖了吧。”
父亲说:“那不行,现在根本卖不出去,也要等一段时间鱼儿长大了之后。”
我说:“那就不要咯!”
“你说得倒是轻巧!我和你妈妈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弄起了网箱,弄来了鱼苗。”
我打断道:“如果你们去跟我们住,那现在就不用买那么贵的家具咯,也不用买太多的家具了。省了好多钱。”
父亲说:“我们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我老了,不想离开了。你让你妈去吧。”
妈妈说:“我去了你一个人怎么管得来?”
“成,那就等孩子出生了,我和你妈妈去住一段时间。”爸爸说道。
我苦笑看着魔女,魔女也笑了一下。
到了县城,开到了新华街。妈妈一边大惊小怪一边指指点点:“那么贵?让镇上的谈木匠做,都做得十几套了。这个是什么?电视柜?哇!电视柜才像个桌子一样,要五千多?不看了不看了!”
我说:“妈,我结婚不买点好的,难道要去跟那个什么谈木匠定做吗?”
“谈木匠不好吗?我和你爸以前结婚,都是在他那儿做的家具。都用了几十年了。现在好多人结婚还不是一样让他们家做。”
我说道:“妈,别说了。”
“儿啊,要不咱到一楼。那里便宜一点。”
我带着他们进了宜家,宜家的产品的确很好。
我说道:“要不都要宜家的,这里最好就是宜家的了。”
魔女说:“要吧。”
“有点贵。”
魔女扑哧笑了下说:“贵吗?”
“对你来说当然不贵。”
“傻呀,这是咱家人啊,我们当然要最好的。以后我们工作累了,带着我们的孩子来这儿看看水,钓钓鱼,坐在阳台晒晒太阳。多惬意呢。”
“说得是。”
我对两个妹妹说道:“你们两个,自己去挑选自己喜欢的。都要宜家的!”
老妈急忙拉住两个妹妹说:“是你哥结婚,不是你们两结婚!”
我说道:“顺便帮爸爸妈妈也挑一套。”
“我们不要。这多败钱啊!谈木匠做的那套我们还在用。”
我轻轻附在殷喜和殷悦耳边说道:“哥买彩票,中了三百万。嘘。然后做生意又赚了一些。要不怎么娶了这么好的嫂子?快点去!别告诉妈妈爸爸,不然他们唠叨。”
两个妹妹满脸笑容而去,妈妈和爸爸依旧跟着我们两个。爸爸点了点我说道:“别买那么贵的。”
魔女笑了笑说:“没事的。”
我拉着爸爸妈妈到一边说道:“你们再这样,万一林夕说不在这儿结了,到湖平结婚去。那就惨了!”
“什么惨了?”
“要到教堂去结婚!请几千个人!请几十部轿车!请几十个人拍照!那要多少钱?没有一两百万,能结得了吗?”
妈妈掩住了嘴:“哎呀。那我不说了,你们爱怎么买就怎么买吧。”
两位老人总算不吭声了。从四个房间,到客厅,到厨具。还有电器。点齐了家具,在妈妈心疼的眼神下刷了卡。
我还给两个妹妹买了一人一台一体机电脑,无线网卡,放房间里面。
一直逛到了天黑,还买了衣服等等用品。实在想不出买什么东西了,一家人才去吃晚饭。
妈妈指着一间炒菜馆说道:“就那吧,我和你爸到县城就经常到这里来这里炒。”
我说道:“今天我让你们享受县长的待遇。”开进了这个县城中最高级的一家大饭店。
老妈摇着头:“败钱咯败钱咯。”
坐在饭店里,开始我是有点得意洋洋的。后来看到头发有点白的父亲,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皱纹爬上了他的额头,有点凄凉。曾经父亲拥有多么风光的人生,突然间从高处被抛下来。这么多年,他是如何走过来的啊。
当年,他对这样的饭店可能都不屑一顾。
魔女要打汤给妈妈,两个妹妹抢着打给我们。
妈妈说道:“你有身孕,这些事情,让殷悦和殷喜做就好了。”
爸爸看着餐厅墙上的挂钟说:“快点吃吧,十点钟我和你妈还要出去撒网。”
“不去不行吗?”我问道。
“今晚没有风,天气又好。鱼多。”父亲说道。
妈妈说道:“对啊!”
我说:“全家都在,就不能。改天晚上再去?”
父亲说道:“没办法啊,已经答应了镇上许老板,下个星期要过来拿差不多五百斤的鱼。承诺的事情,不去做哪里成。”
殷悦多嘴道:“去买别人的鱼来,给他们!”
父亲骂道:“你说什么!别人的鱼都是鱼塘的鱼,跟咱柠檬湖里的野生鱼是一样吗?人家看一眼就看得出来了!都大学生了,怎么还敢乱说话!”
殷悦吐了吐舌头。
“别骂了,吃饭吧!”我说道。
吃完饭后,回了柠檬湖边。回到家,家里依旧有点空空的,明天家具电器才送过来。
全家人搬着被子等物品进去,父亲去拿了船桨抽着烟默默往水边走。妈妈也跟了过去,我问道:“妈,你划船?”
老妈点头。
“妈,你别去了,我去!”我说道。
父亲转身瞪我说道:“你去做什么?老老实实在这陪着儿媳!”
魔女推了推我说:“去吧。”
我脱下皮鞋,穿上拖鞋,把手机钱包都给了魔女:“今晚你还要看郑经理给你的工作汇报,是吧?”
魔女点点头。
“乖,别忙太晚了。好了我走了!”
“嗯。”小妻子脉脉含情注视着我离去。
跟着老爸过去了。老爸看着我说道:“你怎么就那么拗呢?”
我反问:“你呢?”
他只好妥协了。
两个人上了船,一艘很小的木船,两个人站到上面摇摇晃晃的。
我负责划船,父亲坐在船头,抽着烟指着夜里朦朦胧胧的一座山:“那儿!”
“哦。”
“她家人会来吗?”父亲问我道。
“什么?”
“结婚那天,她家人一个都不来吗?”父亲问我道。
我说:“她姑姑回来。我不是跟你说她们亲人都在排斥她们母女呐。”
“你跟我说的是她家小康家庭!我看,没有那么简单吧?”父亲问道。
就怕他一问起来嗦嗦不停,我指着别处说道:“爸爸,在那边不行吗?我觉得那边挺不错的。”
“不行,水太浅了那里。我问你话呐?说啊!你给我老老实实谈谈她的家庭!”父亲说道。
我呵呵笑了一下说:“她的爸爸出身名望商贾世家,原本有了老婆,老婆是父母包办的,没有任何感情。之后,遇见了林夕的妈妈,两个人相爱了。但是他们家族也不容人林夕和林夕妈妈的存在,不承认她们两母女是林家的人。之后。林夕的父亲突然失踪了,林夕妈妈被逼疯了,林夕自己去湖平市开了公司,做了老板,做到了现在亿万公司的老板。”
父亲点点头道:“这女子,看着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眼神里透着十足的霸气,那双碧绿的眼睛跟常人也不一样。”
父亲说得对,魔女身上散发着与普通人全然不同的味道:贵族,奢华,霸气。
我说:“但是林夕对我很好,她那副凶悍的模样,都摆惯了的。公司里这么多员工,她不这样也管不来啊。”
“你以前带来的那个,开跑车那个女子,父亲也看不上眼。现在这个父亲也看不上,不是说别人怎么样。是咱配不上人家啊。就怕将来结婚后,她处处骑在你头上,这辈子就难过了。爸爸不想去跟你们在一起,也是这个原因,住在一起了,就什么问题都出来了。”
“我和她每天的工作忙都忙不完,又有时间去为生活的事情吵架呢。”
父亲说道:“这可不一定。两个人生活在一起,都不会忍让的话,这日子就难过得下去了。哎哎哎,就这儿了!”
划了四十多分钟,到了那座山的前边水上。
慢慢倒后划船,父亲撒网,一个网连绵一千多米。撒了两个大网。
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父亲说道:“还有一个,撒完了回家睡觉。明早天还没亮必须来这收网。“
正在撒最后一个网的时候,刚才还繁星点点的天空,突然黑压压一片。父亲说道:“网放完了,快点划到山脚边,大雨要来了!”
雷声大作,倾盆大雨说来就来。令人恐怖的是,大风随之袭来。我们距离岸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了,被这呼啸的大风猛刮回湖中央。父亲急忙摇摇晃晃扶着船沿走到我旁边叫道:“去舀水!快!船要沉了!”
我忙跳到前面舀水,父亲拼命把船往岸边划。黑压压的天空,黑压压的雨砸得我几乎透不过气了,我死命拿着小桶从船里舀水倒进湖水中。可雨势越来越大,风越来越猛,船离岸边越来越远。
黑压压的波浪更是让人恐惧,整个一团团的高浪拍过来,我们像是在海中央。
“快舀水啊!”父亲咆哮道。
我拼命地舀水,可让我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我渐渐地累了。而雨却越来越大,小船就要撑不住了。不仅雨水积在船里,大浪凶猛地把水灌进船里来!
父亲叫道:“别舀了!船快沉了!”
他把两个船桨拿了出来给我一支:“拿着!”
话音刚落,小船已经承受不住,一大浪打来,船翻了。我掉进了冰冷的水里,手里还抓着船桨,我冒出头来,一个大浪又从我头上淹没过去。
我甩了甩头,惊恐地喊道:“爸!”
“爸!你在哪啊!爸!”
我鸡皮疙瘩全起来,天空的响雷一个比一个大声,像极了死神要降临人间。波浪声,风声,雨声,雷声,淹没了我的声音。
我爸爸呢?我爸爸呢!
船呢?
不会的,我父亲比我水性要好得多。
但是看着一排接着一排汹涌而来的大浪,我感到越来越冷。看不到岸边,看不到山,只有黑压压一排排大浪不停轮流地压过来。我想,可能我难逃此劫难了。
在水里泡着几分钟后,我死死抓住船桨,船桨有浮力,万一体力不支就靠这支船桨了。
父亲落水时,头上戴着头盔,头盔上是个灯。落进水中也全都看不到了任何一丝光亮,冰冷和黑暗,呼呼的声音让我想到了一个地方:地狱。
全身颤抖着,转着头到处看,就希望能看到爸爸。
闪电大风大浪大雨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