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媛刚侍寝的那两日,嘉隆帝虽然喜欢她,但似乎有所克制,只平日召她去乾元宫作陪。
这一次却毫无收敛之势,连续翻了她三天的绿头牌,等到第四日敬事房再来请他时,元翊头都没抬一下,只道:“召玉婉仪过来。”
敬事房的公公神色微异,还是领命下去了。
当夜,两人并躺在床上,元翊笑着问她:“连日恩宠,可感到心慌?”
苏媛不置可否,却也含了笑意,“皇上要臣妾做善妒蛮横的宠妃,臣妾不敢不从。”
承欢后的她媚眼如丝,嗔声娇媚,他听着很受用,便“呵呵”笑了顺口又问:“这么说,朕的玉婉仪心里不乐意了?”
苏媛与他连处了几日,倒也摸透了几分帝王脾性,闻言不慌不忙,只倚着身边人缓缓道:“皇上喜欢臣妾,臣妾欢喜得紧,怎会不乐意,只是他日太后寻臣妾过去训诫时,皇上可要护着臣妾几分。”
元翊心情很好,打趣道:“上回怎不见你寻朕,这次倒是要朕管了?”
“当日是不敢,如今却知皇上不会不管。”
“你倒是真自信。”元翊显然是并未介意,改言道:“芳华宫地处偏僻,你如今的位分当得起一宫主位,朕想你搬去永安宫住可好?”
离开芳华宫吗?苏媛身子微僵。
二人肌肤相亲,元翊敏锐的察觉到了,皱眉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苏媛忙回神,“不是不愿意,只是昭仪姐姐待臣妾素来很好,想到要搬离芳华宫,臣妾有些感慨而已。”
她突然意识到,元翊虽然宠爱自己,但从未亲临过芳华宫,一直都是传她来乾元宫。早在进宫时就知道贺昭仪不得宠,却一直不知是何缘由,贺昭仪那样温柔似水的女子,又与世无争,嘉隆帝怎么会不喜欢呢?
“贺昭仪喜静,以前尚好,你位分不高,无人往来,可今后怕是去你宫殿的人要络绎起来,还是搬出来吧,朕找你也方便些。”元翊声音虽不大,但口吻是不容置疑的。
苏媛颔首,心里却在捉摸贺昭仪同元翊,连他的手何时不安分起来都未察觉,被迫再一次承受他的索取。
次日回芳华宫,贺昭仪已经得了她要搬离的消息,来东偏殿看她。苏媛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唤了声“娘娘”。
“你非池中物,本宫知道你不可能困在这小小宫室里。”贺昭仪语境复杂,望着左右问道:“玉婉仪,方便与你说会话吗?”
苏媛对她向来敬重,点点头,并打发走了宫人。
贺昭仪坐下道:“你如今的势头,可比当年的韩妃更甚。只是这宫里多的是被捧杀的妃嫔,你自己千万要注意,皇上宠你,只有宠是不够的,你得有chi久的资格,否则就如那深夜里的昙花一样,刹那芳华便是永远。”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媛怔然,面色迷茫。
贺昭仪直截了当,“我知道你身上藏着事,本宫并非喜欢追根究底之人,宫里的沉沉浮浮见的多了,人心早就麻木了。我也不好奇你想做什么,不过人首先要活着才能谋事,君恩惑人心,切莫迷失了你自己。”
苏媛听得感触颇深,站起身忍不住试探:“娘娘,您是不是……”目光炯炯的瞅着对方,话到嘴边,到底没有说下去。
“玉婉仪请坐,你知晓我对你没有恶意就够了。”贺昭仪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澜。
这个苏媛自然相信,“娘娘对我的好,我心中都清楚。”
贺昭仪抿了口茶,突然问道:“听说前阵子祁答应来找过你?”
“是的,她见娘娘照拂我,以为你我是旧识呢。”
苏媛说话的时候特地留意着对方表情,贺昭仪听了却没什么反应,只叹道:“祁答应是个有心思的人,你搬出芳华宫也好。”
她说的,大致都是要苏媛把握住圣心。
这点其实不用贺昭仪提醒,苏媛都明白,只是嘉隆帝的心却不是容易摸透的。他看着很平庸,将朝政甩于赵相之手,但对朝中官员的任职情况却很重视,表面上沉迷女色,将朝政视如儿戏,可事实上那日的纸条却是他提前塞在自己掌中的,显然是早有部署。
帝王身侧果然是容不得他人酣睡的,苏媛也会担心哪日就没有了天明。可是,林家的冤案与赵太后有关,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元翊,她别无选择。
永安宫坐落在乾元宫东边,隔得并不远,宫室宽敞,修葺得十分精致。苏媛搬进去后,内务府又送来了许多赏赐,前来恭贺的妃嫔走时都忍不住唏嘘。
瑾贵妃最近很安静,去钟粹宫拜见时也不见其为难自己,苏媛总觉得不真实。而嘉隆帝这般宠她,太后只象征性的说了几句要雨露均沾,并未再寻苏媛去训诫。
她想,太后约莫也是不喜欢见到自己的。
不过月余,满朝都知道了嘉隆帝最近有位宠妃是玉婉仪。除了每月中宫皇后与瑾贵妃的日子,元翊要么召苏媛进乾元宫,要么夜宿在永安宫里,对各宫娘娘简直视若无睹。
嘉隆帝近来迷恋上了歌舞,某日大臣去乾元宫寻嘉隆帝商议国事,站在外面等候传见时就听见偏殿里传来的歌舞丝竹之声,笙歌阵阵,至黄昏都未消散。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窗外寒风呼啸,元翊让人在殿内置了银丝金碳,烧得温暖如春,又命苏媛穿了轻纱薄绸的罗裙起舞,经常赏着赏着就出神。
他原不是这样的,就算宠她亦不会罔顾朝纲。那日天下大雨,她侍寝后被留在乾元宫里,元翊则去了正殿议事。苏媛坐在窗前,将前日剪下的梅枝重新插瓶,他突然推门回来了,远远得能听见外面大臣直呼“皇上息怒”的劝言,随侍宫人皆跪在了地上。
她走上前,被元翊一把抱在怀中,陪他喝酒。苏媛知道,他在前朝上遇到了烦心事。
喝酒,闻香,他起了兴致,取来玉箫,唤她伴舞,不顾外面跪着的大臣,随后,连着几日都未上朝。
苏媛后来才得知,大将军王宏熙以定海战事吃紧为由上奏请旨大额军饷。适逢江南大雨冲垮堤坝,闹起了水患,国库紧张。元翊觉得江南水患之事刻不容缓,又说上个月刚往定海送去了一批军资,王宏熙此奏存有猫腻,军饷之事事关重大,需要再三度量。
谁知,兵部尚书王茂与吏部尚书赵长进一唱一和,说定海之事必先定夺,赵相百般施压,生生弃江南患灾百姓不顾,命亲信押送了大量官银前去定海。
若是平日,嘉隆帝忍了也就忍了,只这事儿让他颇为盛怒,索性闭门笙歌起来,对外不闻不问。
当然,只是表面上的不闻不问,苏媛常常独自在前殿里奏乐起声,而恭郡王元靖以陪帝王下棋的理由同嘉隆帝在外面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