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沈存希下楼时,看到宋依诺系着围裙端着早点从厨房里出来,他脚步微顿,不满的轻咳了一声,一大早起床就不见人影,他吓了一跳,连忙起床。
宋依诺抬头望去,看到他穿着睡衣站在扶手旁,往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乱糟糟,整个人多了份落魄与不羁。她将早点放在餐桌上,笑吟吟道:“你醒了?”
“你不在,我睡不着。”男人撑在扶手上,声音焉焉的,多了一抹难以寻觅的撒娇。
宋依诺心下一软,她缓缓走过来,踩上台阶走到他面前,温柔的凝着他,“那你睡醒了吗,需要我陪你回去多睡会儿不?”
男人展臂将眼前的小女人抱进怀里,也不顾这里是危险的楼梯口,他的脑袋靠在她肩头,语气温软,“醒了,不想睡。”
“那就去梳洗换衣服,我做了早餐哦。”宋依诺身体下意识紧绷,想要推开他,却又多了一分不舍。明知是罪恶的,她却在纵容自己,掉进深渊里。
“陪我。”男人声线沙哑,有着不容人抗拒的力度。
宋依诺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回了主卧室。沈存希去浴室里洗澡,宋依诺在更衣室里给他搭配今天要穿的衣服,等她拿了衣服出去,沈存希已经洗好澡出来。
他腰间裹了一条白色的浴巾,遮住了关键部分,他双手拿着毛巾擦头发,胸肌腹肌壁垒分明。宋依诺听到声音,她转过头去,看到他这么妖孽的一幕,若是换了以前,她一定会觉得很养眼,但是现在,她惊得下一秒目光就错开了他。
“衣服搭配好了,你换衣服吧,我下去看看粥好了没有。”宋依诺急急转身,刚走了两步,就被他拽住手腕。手腕上的力度强势而灼热,宋依诺心惊了惊,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扣得更紧。
“跑什么?”耳边传来湿热的呼吸,她整个人都不自在的僵硬起来。害怕他的靠近,只要他一靠近,她就紧张。
“我哪有跑,没人看火,我怕粥糊了。”宋依诺挣扎着,却被他抓进了怀里,“兰姨不是在下面吗?咝,你不要扭了,再扭我要不保证我会不会做点什么。”
宋依诺浑身一僵,她敏锐地感觉到男人晨起的反应,她不敢再乱动了。沈存希计谋得逞,他的手沿着她的身体曲线缓缓下移,吃着她的嫩豆腐,他说:“依诺,我怎么感觉你这两天都在躲着我?”
“有、有吗?”宋依诺结结巴巴的问题,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大掌上,他每移动一寸,她的心就提起来一分,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放在火上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完蛋。
“有,我很敏感的,我的身心都受到了重创,我要你弥补我。”沈存希贴着她的耳朵暧昧的低语,还故意往她耳朵里吹气。
宋依诺有点受不住,她浑身直哆嗦,双手搁在他结实的腹肌上,“沈存希,你上班快迟到了。”
“我是老板,偶尔迟到一下无所谓。”沈存希说得正大光明。
“乖啦,快去换衣服。”宋依诺接受不了和他亲热,尤其是现在这种敏感时期,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入地狱,也无法看着他跟着她一起掉进深渊。
沈存希揽着她不松手,一脸不正经的瞧着她,“亲我一下,我就去换衣服。”
宋依诺无语到极点,哪有人换衣服还讲条件的?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她瞪着他,他摆明是认真的,她审时度势,她要是不亲他,他就真的不会放开她。
她闭上眼睛,视死如归般的往他俊脸上亲上去,然而双唇却被两片温热的薄唇含住,她倏地睁开眼睛,眼前浮现男人放大的俊脸,她呼吸一顿,感觉到他的力度在加重。
她条件反射般,用力推开他,在他惊愕的目光下,转身飞快跑出卧室。
沈存希一脸的莫名其妙,他食指按着唇,想起她刚才的表情,他对着掌心呵了口气,他刷过牙的,没有口臭,反倒有一股淡淡的柠檬味道,她一脸嫌弃的表情又是为哪般?
沈存希的自尊大受打击,她吃了他那么多次口水,也没嫌弃成这样,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吻技退化了。
宋依诺跑到楼下,心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着,她站在餐厅入口,唇上还残留着他唇上的柠檬香气,她心里却苦得发酵,她闭了闭眼睛,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然后走进厨房。
吃早饭的时候,沈存希瞅着宋依诺的眼神要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宋依诺视而不见,直到吃完早饭,宋依诺送他出门,他的脸色都臭臭的。
宋依诺站在花园里,看着车子远去,她怅然叹了一声,转身回到客厅。兰姨刚把他们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她走出来,看到宋依诺,她说:“宋小姐,你要回房吗?”
“嗯,怎么了,兰姨。”
“这是我刚从检查先生的口袋时找到的,好像对先生特别重要,你帮我拿上去吧。”兰姨将手里的同心结琉璃穗子递给宋依诺。
宋依诺瞳孔微缩,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同心结琉璃穗子,直到兰姨喊她,她才回过神来,伸手颤巍巍的接过去,她全身都快要虚脱了,她说:“兰姨,那我上去了。”
“好。”
宋依诺捏着同心结琉璃穗子飞快上楼,跑进主卧室里,门一关上,她就滑坐在地,看着手里的同心结琉璃穗子,她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她要怎么才能接受,沈存希是她哥哥的事实?
……
咖啡厅里,宋依诺戴着墨镜,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不一会儿,韩美昕匆匆赶过来,坐下就先捧着宋依诺面前的冷饮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解了渴,她才道:“依诺,你这么急叫我出来什么事?”
宋依诺拉开包,从里面拿出两份样本,递到韩美昕面前,她说:“美昕,我想请你帮我做两份DNA鉴定。”
“DNA鉴定?”韩美昕诧异地看着她。
“嗯,专门的司法鉴定机构需要得到当事人的同意,才能做DNA鉴定,我找不到人帮我,只有你才能帮我了。”韩美昕是离婚律师,经常与司法鉴定机构打交道,而且又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绝对信得过她。
“这是谁的样本啊?”韩美昕问道。
“美昕,你先不要问,等鉴定结果下来,我会告诉你。”宋依诺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她连名字都不敢写,就是怕风声走露。她无所谓,反正名声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但是她不能害了沈存希。
“还有,我找你做DNA鉴定的事,你一定要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薄慕年。”宋依诺叮嘱道。
韩美昕将样本放进包里,虽然她心里很好奇,但是她还是尊重好友的隐私,她不想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她郑重的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谢谢你,美昕。”宋依诺的手越过桌面,覆在她手背上,她感激道:“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不如咱们百合吧。”韩美昕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轻佻的揶揄道。
宋依诺瞪了她一眼,“又不正经了。”
“依诺,你昨天去了哪里,你还没和我说呢。”
“等鉴定结果出来,我一并告诉你,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宋依诺垂下目光,一样的丹凤眼,一样的失踪年龄,一样的同心结琉璃穗子,这些都是外在的因素,只有DNA鉴定结果才是最真实可靠的。
所以一切都只有等鉴定结果出来,才有一个定论。是去是留,也只有鉴定结果能决定。
两人一起吃了午饭,韩美昕才离开。
韩美昕来到司法鉴定机构,这里有着桐城最先进的DNA鉴定技术,三天取报告,而且报告绝对精准无误。她托了相熟的朋友,朋友手里有一个鉴定报告要赶,答应这个报告赶完,就帮她做。
韩美昕再三感谢他,这才转身离开。
三天转眼就过,宋依诺心中焦虑上火,唇边长了很多小水泡,沈存希看着心疼,要带她去看医生,她死活不肯去。熬到第三天下午,韩美昕打电话给她,说DNA鉴定结果下来了,她马上去拿。
宋依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煎熬了三天,终于等到鉴定结果出来,她马上就会知道,她和沈存希有没有血缘关系了。
她挂了电话,拿起车钥匙出门。
她赶到和韩美昕约定的地方,韩美昕还没到,她坐在咖啡厅里,焦急地等待着。半个小时后,韩美昕赶来,她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她面前,“依诺,打开看看吧。”
牛皮纸袋用密蜡封住,她抖着手拿起来,半晌都鼓不起勇气打开。韩美昕看她手抖成这样,她说:“依诺,我帮你拆吧。”
宋依诺摇了摇头,“我自己来。”
气氛有点紧绷,韩美昕感觉到她的紧张,她开玩笑道:“依诺,你这个样子,让我忍不住怀疑,沈存希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私生子,你才急着去做DNA鉴定。”
宋依诺苦笑一声,“我倒宁愿他有私生子。”
韩美昕嘴张得溜圆,都能塞一只鸭蛋进去了,“依诺,你没发烧吧,哪有人希望自己的男票有私生子的?”
宋依诺看着牛皮纸袋,半晌,她才鼓起勇气拆开来。她都已经把头发样本送去DNA鉴定了,没道理在结果面前胆怯。再说如果胆怯就能改变事实,她一定会懦弱下去。
宋依诺抽出文件,文件有两份,她看不懂上面的内容,目光落在最下面的结果上,第一份文件上写着排除母女关系,虽然她早就知道结果,还是多此一举的做了鉴定。
第二份文件,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拿起来看,只见落款处写着,确定兄妹关系。
她脑子里轰然作响,眼睛倏地瞪大,她急喘了一声,难以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确定兄妹关系。果然,果然!
韩美昕看着她的表情,她的心提了起来,她道:“依诺,你没事吧?上面写了什么?”
宋依诺的视线迅速模糊,她脸色惨白如纸,拿着鉴定结果的手在剧烈的颤抖。韩美昕起身,拿走她手里的鉴定结果,她低头看去,这样的结果她在打官司时见过无数,她说:“依诺,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宋依诺担惊受怕了几天,此刻如濒临死亡的鱼,她大口大口的喘息,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了,即便早已经不抱希望,但是看到结果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还是碎成了渣。
兄妹,多么讽刺啊,到最后他们竟是兄妹。
宋依诺,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自己去接受呢?你说服不了自己了,最后一条路都已经切断,纵使你再舍不得又能怎样?你争不过命。
宋依诺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美昕,帮帮我,我需要你帮帮我。”
韩美昕从来没见过宋依诺这样的表情,面如死灰,眼里一点光亮都没有,眼泪大滴大滴的砸落下来,她恍若未觉,她拼命点头,“依诺,你说,不管是什么事,我答应你。”
宋依诺绝望的闭上眼睛,眼泪滚滚落了下来,她语无伦次道:“我要和沈存希分手,我和他不可能了,你帮我找房子,我要尽快搬出来。不,我今天就要搬出来。”
“依诺,为什么?”韩美昕看着她满脸的泪水,似乎有些明白了,似乎又更糊涂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美昕,你答应我,我做DNA鉴定的事,你谁都不会说。”宋依诺紧紧握住她的手,绝望与痛苦交织,让她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韩美昕用力点头,她说:“我答应你,依诺,但是我要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沈存希分手,和这个DNA鉴定有关吗?”
宋依诺缩回手,沉默下来,过了许久,她才点头,声音沙哑到极点,也疲惫到极点,“是,我给你的样本,是我和沈存希的头发,还有我妈妈的。”
“天哪!”韩美昕失声惊呼,难怪她看到DNA结果会是那样的表情,就是她这个旁观者,也接受不了啊。依诺,她的命太苦了,怎么会这样?
排除母女关系,确定兄妹关系,短短十二个字,却成了宋依诺此刻的恶梦。
“依诺,你们怎么会是……”韩美昕看着她,眼里涌出了泪花,“沈存希那么喜欢你,你也那么爱他,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你们?”
宋依诺摇头,心里难过得快要窒息了,让她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她怎么能接受这个事实?
韩美昕心疼极了,她说:“依诺,别哭,哎呀,我劝你别哭,我自己先哭了,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幸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不会有错,头发是我亲自从他头上拨的。”宋依诺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住了。
“那是不是我朋友鉴定出了问题,依诺,你再去拨根沈存希的头发出来,这次我亲自守着他鉴定。”韩美昕不敢相信这个结果,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宋依诺再次摇头,“司法鉴定机构的出错率非常低,几乎不可能。我就是担心在外面做的不如司法鉴定机构准确,才会找你,美昕,不仅仅是鉴定结果,沈存希说,他妹妹三岁走丢,长了一双和我一模一样的丹凤眼,他们兄妹间还有一个同心结琉璃穗子,这些我都有。我三岁多被外婆领养带回景福镇,我手里也有他们兄妹间的信物。明明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还是不相信,还是要做垂死挣扎。”
“依诺啊,我也长着一双凤眼,难道就能说明我是沈存希的妹妹吗?”韩美昕试图推翻她的结论,可是她发现她口才再好,此刻也只剩下胡搅蛮缠。
DNA鉴定样本是她亲自交给朋友的,中途没有经任何人的手,怎么会有假?再加上依诺说的那些相似点,她和沈存希是兄妹已经铁板钉钉了。
宋依诺压抑的喘了一口气,摒得肺腑生疼,她说:“美昕,陪我回去拿东西,好不好?我怕我一个人做不到。”
“好。”韩美昕心疼得看着她,依诺太可怜了。
……
连氏总裁办公室里,助手敲门进来,走到办公桌前,他道:“少爷,宋小姐已经拿到鉴定结果了。”
连默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他黑眸里掠过一抹迟疑,良久,他问道:“她怎么样了?”
“看起来很伤心,一直在哭,鉴定结果对她来说,是一种毁灭性打击。”助手心里有些不忍,宋依诺是无辜的,奈何她是那个男人最喜欢的女人,是他的软肋。
连默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他能够想象她有多绝望,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如常,他说:“我知道了,你派人盯紧沈氏的动作,城中城的项目,我们务必要拿到手。”
“是,我这就去办。”助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连默埋头继续看文件,看了半天,视线还停留在同一行,他完全看不进去。所有的一切都照着他的计划进行,可为什么听到助手说她很伤心
,一直在哭,他就烦躁起来。
从始至终,宋依诺就只是他用来打击沈存希的一颗棋子。从他看见首饰盒里掉出来的那条同心结琉璃穗子时,他就在进行周密的计划,宋依诺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中。
他计划的这么周详,唯独漏算了自己的心。
他站起来,抓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穿上西服,大步走出办公室。
韩美昕和宋依诺回到依苑,家里没有人,她们径直上楼。韩美昕第一次来依苑,她惊叹连连:“哇,好漂亮的别墅,像城堡一样。”
宋依诺勉强笑了笑,她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不,确切的说是哀莫大于心死。回到主卧室,她走到衣帽间,打开行李箱,开始装自己的东西。
她的衣服不多,再加上韩美昕帮她收拾,没花多少时间,就把行李收拾好。韩美昕提起行李箱,她说:“依诺,我们走吧。”
宋依诺怔怔地站在衣帽间里,纵使心里有一万个不舍,她还是要离开。从今往后,她都无法面对他,面对他的深情。
她跟在韩美昕身后走出衣帽间,来到卧室里。卧室中央的大床上,两只枕头亲密相贴,紧紧挨在一起,那种无法言说的亲密,此刻却变成了穿肠毒药,让她的心疼了起来。
她的心像是被扔进了搅绊机里,搅成了碎片。她缓缓走到大床边,抬手解下脖子上的项链,她看着手里的项链,她还记得,沈存希将这条项链交给她时,他说的话,他说她是他的第三根肋骨,没有她,他的生命就不会有意我。他还说,让她一定要保护好他的骨头。
那时候她没有说,他是她的一切,失去他,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得到幸福。
她将骨头项链放在两只枕头的中央,骨头项链上的钻石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刺疼了她的眼睛。
她闭上眼睛,狠下心来转身就走。眼泪在踏出卧室门那一刹那,瞬间决了堤,不舍得不舍得,可是她始终没有回头,绝然地走出别墅。
韩美昕看着她的背影,心疼得无以复加,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她那么可怜,一直努力的生活努力的争取幸福,到最后,却还是凄惨收场。
走出别墅,韩美昕将行李箱放在尾箱里,她转身看着宋依诺,宋依诺站在花园的秋千架旁,正伸手轻轻推着秋千,秋千荡了起来,她眼前掠过许多场景,在这栋别墅里,她和沈存希经历过很多美好的事情,这里有她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他第一次为她做甜品,直到此刻,她都能闻到焦糖融化的香味,还有那股甜进心坎的味道。
沈存希,再见了,这一次,我真的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没有勇气,当着你的面离开。
她放开秋千,转身走出花园,拉开车门上车,韩美昕见状,她惋惜的叹了一声,然后坐上车,发动车子离去。
宋依诺刚离开别墅,沈存希就接到保镖的电话,“沈总,宋小姐带着行李离开别墅了。”
“什么!”沈存希低喝一声,也顾不得正在开会,他站起来大步走出会议室,皱眉道:“怎么回事?”
保镖有点无语,他们只负责保护当事人,不负责知道当事人为什么要离开,“沈总,我们不太清楚,和她一起回来拿行李的,还有薄大少奶奶。”
“韩美昕?”沈存希眸里掠过一抹寒光。
“是。”
“跟着她们,我马上过去。”沈存希挂了电话,对跟在他身后的严城道:“让副总主持今天的会议,还有下午的行程取消。”
“沈总,下午与法国GK集团的约会已经一推再推,我们再推下去恐怕不太妥,对方会认为我们没有合作的诚意。”严城提醒道,上次也是因为宋依诺,推掉了这次约会,现在再推。
他有时候都分不清,宋依诺于沈存希来说,是福是祸?每次出状况,都必定与宋依诺有关,长此以往下去,只怕沈氏经久不衰的神话就要终结了。
“按我说的做。”沈存希说完,已经步入电梯里。对他来说,钱财再重要,也不及那个女人一分。
严城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壁,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沈存希决定的事从来就不会轻易改变,他真心希望宋小姐不要再出状况。
宋依诺还没有找到房子,韩美昕担心她,她直接将她带回了别墅。薄慕年还没有回来,宋依诺有点不安,“美昕,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说什么傻话?你现在一个人我不放心,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宋依诺眼眶一热,她点了点头,说:“谢谢你,美昕。”
“傻瓜,我们是朋友,走吧,我送你去房间。”韩美昕提着行李往楼上走,刚走到一半,就听到外面传来引擎声,她转过头去,皱眉道:“他怎么这么早下班了?”
宋依诺自然知道她嘴里的“他”指的是谁,她转头望去,看到两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前一后的穿过花园,径直朝别墅里走来。她心里一紧,“沈存希追过来了。”
沈存希这么快追过来,她并不意外,毕竟他一直有派人跟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更何况是离家出走这么大的事。
但是现在,她无法面对他。
“他速度也太快了吧,依诺,你快上楼找房间藏起来。”韩美昕看着转眼已经步进别墅的两个男人,她惊叫:“来不及了……”
沈存希速度很快,三步并作两步的掠至宋依诺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他眉头皱得死紧,“宋依诺,你又在玩什么?”
宋依诺心口急跳,她看着面前的沈存希,从来没有此刻这般难以面对,看到DNA鉴定结果上的确定兄妹关系时,她恨不得死去。也许死了,这颗心就不会这么疼了。
“我没有玩,沈存希,我们分手吧。”
沈存希脸色铁青,他看向韩美昕,眼角余光眶到跟进来的薄慕年,薄慕年秒懂,他几步走到韩美昕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楼下带。
韩美昕挣扎,“薄慕年,你放手,我要陪着依诺,我担心沈存希会打她。”
沈存希满头黑线,他看起来是这么暴力的男人吗?
薄慕年睨了沈存希一眼,道:“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
“放屁,我才不信相爱相杀的狗屁理论,你放手啊。”韩美昕粗鲁的喝斥道,沈存希那一脸的想杀人的表情,她看着都害怕,依诺现在很脆弱,哪经得住他的严刑逼供。
薄慕年眉心蹙紧,“韩美昕,女人不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太粗俗了。”
两人走出别墅,将空间留给沉默对峙的两人。
沈存希就像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他拎起行李箱,冷着脸道:“我们回去再谈。”
“我不会和你回去。”宋依诺固执地看着他,“沈存希,我烦透你的霸道了,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沈存希倏地捏紧行李箱拉杆,手背上青筋直跳,他盯着她,眉间蕴着一股怒气,但是语气还算得上冷静,“你来大姨妈了,脾气这么躁?”
“你听不懂吗?我已经厌倦了,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的强势你的霸道你的幼稚,我统统忍不下去了,你走吧。”
如果是别的女人这么跟他说话,沈存希大概早就掉头就走,但是这个人是宋依诺,他非但没走,反而目光深沉地盯着她,她突然变成这样,一定是有原因的,“出什么事了,依诺,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承受。”
一句话,就差点将她好不容易戴起的面具撕裂,他太了解她,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分手,她闭上眼睛,将眼底的痛苦与悲伤藏起来,再睁开眼睛,她已经一脸绝决,“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烦你了,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说着,她伸手去拿行李,沈存希定定地看着她,“我再问最后一次,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存希,你烦不烦?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就非得要一个理由吗?”宋依诺低喝道,情绪渐渐有些失控。
“昨晚还给我擦背的女人,今天忽然要和我分手,难道没有理由吗?宋依诺,不要激怒我,激怒我的后果你承受不住。”沈存希拧紧眉峰,他一直忍着怒气和她沟通,就是不想像上次一样伤到她。可是她呢,她一口一个烦他,一口一个厌倦他,他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她突然变成这样?
“你走吧,我现不想看到你。”宋依诺疲惫地转过身去,不想看到他,不想让自己动摇。有她一个人在地狱里就够了,何苦还要拉一个人下来陪她?
沈存希伸手捉住她的手,低低道:“这是别人家里,我们回去再谈。”
宋依诺用力抽回手,“我不会和你回去。”
“宋依诺!”沈存希咬牙切齿的低喝,目光凶狠得似乎要将她撕碎。“任性也要看地方,你想让你朋友为难吗?”
韩美昕好不容易挣脱薄慕年的钳制,她匆匆奔了进来,仰头看着楼梯上的两人,气氛紧绷,她道:“沈存希,依诺不想和你回去,你就让她在这里住几天,过几天她想回去了,我一定会将她欢欢喜喜的送回去。”
沈存希咬着牙关不说话。
韩美昕再接再厉,“女人总有那么几天会闹闹情绪,依诺在这里,有我和薄慕年看着,不会让她冷着饿着,你放一万个心。”
沈存希一直盯着宋依诺,她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偏偏她什么也不肯说。有时候他真的恨死了她这种性格,常常让他英雄无用武之地。
他放下行李,算是妥协了,“好,你想在这里住,我不反对,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你想好是你自己告诉我出了什么事,还是要让我去查,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回家。”
宋依诺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沈存希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在想什么,他黑着脸下楼,经过薄慕年身边时,他说:“老大,她我就拜托给你了。”
薄慕年点了点头,目送沈存希离去。
门外引擎声渐渐远去,薄慕年转过头来,看着楼上的宋依诺,他对韩美昕道:“宋小姐看起来很累,你送她回房休息,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接收到他深沉探究的目光,韩美昕缩了缩脖子,有点后悔带依诺回来了,早知道她们就一起私奔。想到私奔这两个字,她就想起上次她们一起离开,回来后她被薄慕年惩罚的情形,她就心有余悸。
这个变态,轻易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韩美昕飞快跑上楼,拉着宋依诺去了客房。一进房间,宋依诺就忍不住落泪,伤人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尤其让她难受。
看见沈存希落寞离开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什么也不顾,和他回去。不管是在地狱还是在哪里,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好。
可是她没有勇气,知道他们是亲兄妹,她的心每时每刻都在受煎熬。伤他,她万般不愿,却只能狠下心肠。等他回去,看到她摘下的骨头项链,他就会懂她的决心。
韩美昕看着她哭成泪人儿,她心里也难受,她伸手抱住她,“依诺,不要哭了,你哭得我也想哭了。”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宋依诺哭得更厉害了,韩美昕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很担心她,怎么挺过这一关。作为她的朋友,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她。
血缘关系是永远都磨灭不了的,这样的禁忌恋情,世人不会接受,就算他们在一起,依诺也会痛苦。如果他们早知道,是不是就会在情愫渐生时悬崖勒马?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他们已经爱得那么深。
“依诺,沈存希不会轻易放弃你的,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用情很深。”韩美昕道,刚才她看见沈存希明明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我知道。”宋依诺捂住眼睛,她今天哭了太多次,眼睛胀得发疼。
“那你怎么办?”韩美昕担忧地看着她。
宋依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很乱,他不会放过我,躲起来他也会找到我。如果我不能给他一个正当的理由,他不会同意和我分手,美昕,你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无助的宋依诺,韩美昕的心揪作一团,她该怎么帮她?
“依诺,难道你从来没想过,把真相告诉他?他知道真相,知道你的苦衷,他就会同意分手了。”韩美昕看着她这么痛苦,其实她可以把事情真相告诉沈存希,她遇到的很多夫妻,都是因为缺乏沟通,而让彼此的心里产生了隔阂,然后矛盾越来越大,直到再也化解不了。
她和沈存希的情况是特殊的,也许把话说开了,说不定会找到另一条路。
“美昕,我要怎么告诉他,我是他妹妹,我开不了口。”宋依诺哽咽道:“更何况,这20多年以来,他一直为弄丢了我而感到自责与愧疚,他要是知道我是他妹妹,还……,他会崩溃的。”
“依诺……”韩美昕知道宋依诺的意思,她是真的爱他,才会想要将他那份痛苦承担下来。
“与其让他崩溃,不如让他怨我恨我,让他以为我不爱他,至少他能凭着这股恨意继续生活,一年两年,他总会忘记我,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那你呢,依诺,你想过你自己吗?”
“我……”宋依诺一怔。
“离开他,你能活得下去吗?”韩美昕问道。
“我……”眼泪再度涌了上来,她垂下头,她一直假装坚强,假装什么事都不依赖他,那样她就能假装自己没有多爱他。可是等到不得不离开他时,她才发现,她爱他有多深。
她很后悔,在能够肆意爱他的时候,没有好好爱他。如果时光再重来一次,她一定会毫无保留的爱他。
“我可以!”
韩美昕看着她,这个口是心非的丫头,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就算做得到,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她甚至希望她从来没有遇到沈存希,而是找个平凡的男人,或许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韩美昕等她睡着后,她才起身出去,关上门,她刚转身,就看到身后墙上倚着的薄慕年,她吓了一跳,猛拍着胸口,“薄慕年,你走路都不出声的吗,吓死我了。”
薄慕年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向书房走去。韩美昕看着他的背影,知道马上要进入逼问模式了,她头皮一阵发麻,薄慕年绝对是个难缠的家伙,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踩进他设的陷阱里。
韩美昕走进书房,一眼看到薄慕年站在落地窗前,她缓缓走过去,站在他身旁,透过落地窗玻璃,看着楼下的景色,心里不由得一阵凄凉。
已是深秋,随处可见泛黄的落叶,这是一个硕果累累丰收的季节,也是一个让人伤感的季节。
薄慕年双手随意的搁在裤兜里,他看着身旁的女人,神色间有些别扭,他道:“美昕,在宋依诺和我之间做个选择,你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