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次试炼!”护目镜戴在额头上的陆承兆在笔记上写着,“失败!”
这个小屋里白炽灯在晃动,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曳,如同深夜里舞动的鬼影。炼妖炉中的火焰已经黯淡了下去,法阵中那个小草人第十次烧成灰烬。
陆承兆揉了揉眉心,脸露疲态:“我早说过骨灰这种垃圾……”
“闭嘴,每次失败都听你叨叨!”
陆承兆闭上嘴,把笔记扔在一旁,走到炉子前去检查,虽然那铁家伙还很烫,他居然不戴手套就拉开了门,用一把小铲子将里面的丹材灰烬铲出来,随便丢到一旁去。
做完清理工作,他说:“材料还多一份,天还不算晚,我们再试一次。”其实这时已经是深夜了,不过对这个老人来说却“不算晚”。用作丹引的陆承兆的血当然不可能天天抽,后来张义想了个办法,抽取陆承兆的一点干细胞让手下的研究员进行人工造血,虽然这东西用在医疗上效果不好,但有着相同DNA的红细胞,理论上作丹引也是没问题的。
因此,炼化的进度大大加快,但失败率却始终是百分之百。
“好,再来一次吧。”张义说。
陆承兆动手开始准备材料,炼妖毕竟不是烤红芋,不是把材料扔进去一烧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个造型怪异的炼妖炉内部其实也另有玄机,各种丹材按八卦之数摆放在四周的小格子里,每个小格子都有一根管道直通正中间的圆球体,上面刻画着古老的禁咒。
那里什么也没有,是个空空洞洞的所在,然而这里却是炼化的中心,各种丹材和“天材”的灵气会输送到这里,凝聚成核,汇聚而化人形!但这样的奇迹似乎是不可能发生的,陆承兆只是机械地一遍遍重复,直到把这一盒骨灰用尽,张义才会死心。
准备妥当,他用长长的打火器点燃炉火,然后调节氧气的输入量,炉火开始快速升温。两人盯着炉心默默无语,突然陆承兆说:“程平是你的朋友?”
“是最好的朋友!问这个干什么?”
“呜……”他沉吟着,“我们也失败了十次,成功率实在是渺茫,炼妖师中有个不入流的说法,说用某人的物件炼化的时候,最亲近的人在旁边呼喊他的名字,可以让“天材”增加灵性,这样就能提高成功率!我不太信这个,你看着办吧。”
“要我喊他的名字?”
“对!”
“好,我喊!”
张义走到炉子前,盯着地上那具草扎的傀儡,低低地叫了声“程平,给我活过来。”
“程平,我当上局长了,你不是说要亲眼看到这一天吗?”
“程平,程平,活过来啊!”
这有些犯傻的做法却没有惹来陆承兆的讥笑,因为张义的神情非常认真,似乎那个傀儡真的是程平一样。
“朋友,朋友!”他念叨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词,似乎被勾动了遥远的记忆。
炼化的过程持续了一个小时,这个过程中张义一直在那里呼喊,按照往常的顺序,这时候傀儡应该烧毁,然后又是一次令人灰心丧气的失败。果不其然,那个草人开始冒烟,眼看就要烧毁了。
陆承兆拉了一把张义:“够了,果然还是不行。”
张义一挥手甩开他,对着炉子大叫:“程平,你这个王八蛋,我勾心斗角、遭人白眼地往上爬,就是为了你!你给老子回过来啊!”
“张义,你喊破喉咙也没用了,别犯傻了……呃?”陆承兆突然注意到一些异样,草人虽然在冒烟但却与自燃前的征兆有些不同,不对!那不是要燃烧,那一缕缕淡白色的烟是从“天材”上面激发出来的……难道说,成功了!?
“不……不可能!”陆承兆大惊失色,“骨灰这种垃圾怎么可能……”
听见他的话,张义转过脸,又惊又喜地抓住他摇晃:“成功了,是不是!是不是啊,你说话。”那表情就像在产房外面等到医生出来的父亲一样。
“对!”陆承兆咽了一口唾沫,“你TM真是走运到家了,第十一次,成功了!”
两人呆呆地盯着炉火,白烟越来越浓地注入炉子,没有增加氧气量,炉火居然越来越浓,刺眼的白光放射出来,仿佛整个炉子要爆裂一般。
张义激动得眼睛有些湿润,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这副奇观的陆承兆激动程度丝毫不亚于他。老人的喉头动了下,转头对张义说:“你先别高兴,炼出来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是我能说的算的……万一他变成女人,你做好娶她的准备吧……不对,就算他是一模一样的程平,他也不是过去的他,他根本就不认识你,不记得任何事情。”
“什么意思?”
“我们炼出来的是一只妖!只不过这只妖可能……我是说可能拥有程平的外貌,你明白了吧。”
“我可以把他再变成程平。”
“你爱怎么乱来都成吧……我不管你。”
“等下,你说出来的东西直接就是程平的样子吗?”
“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出来的肯定是个婴儿。这个婴儿会慢慢长大,一年时间就会成人,但一年之后,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这副模样会永远地跟着它,无法改变,虽然会衰老,但是过程会很慢。妖不是人,妖只是以人形存在,是在模拟人,你懂吗?”
“程平有可能不是程平?”张义目不转睛地看着炉子,他的话只听进三分之一。
“你耳朵是摆设吗!炼出来的不可能是你的朋友,就算他和程平一模一样!”陆承兆愤怒地吼道。
白光突然吞没周围的一切,只听见一声爆响,炉门被什么顶开了,然后一个金属的东西滚了出来。炉心有个机关,只要它的重量达到一定程度,就会自动弹出来,以防发生妖婴来不及掏出而被闷死的惨剧。炼妖师们管这个瓜熟蒂落的过程叫作“摘形”!
白光褪去,那个烧得滚烫的圆球就在张义脚边,球体在不断地跳动,显然里面有个活物。陆承兆一把推开他,不顾那东西烫手,在球上面的纹路中按了几下,只听“喀哒”一声,滚烫的铁球一分为二,像椰子一样打开。
如同婴儿出世,铁球分裂的瞬间里面传来“哇”的大哭声,那里面缩着一个像小猫一样大的婴孩。人类的孩子来到世上大哭是因为封闭的气管突然打开,但妖婴的哭喊却是被铁球烫哭的,他的全身已经被那铁球的内胆烫得鲜血淋淋,以至于陆承兆小心翼翼地双手捧出时,简直像从妈妈的肚子里取出一般,全身都是鲜血。
但他的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超快的自愈力证明了这是个新崭崭的妖类!张义嘴唇发抖地说:“生了,生了,带茶壶嘴的,是个男孩……呃,脸好老啊。”
陆承兆比他更激动,他激动得不知所以,双手捧着小小的妖婴,伸直双臂,高举过头,呼喊一声:“哦,辛巴!”
妖婴睁开眼睛,打量着这个此刻陌生又曾经熟悉的世界,徘徊在天地间的无名妖魄,轮回到这个新的形体中,但他像水晶一样的眼睛却看到一个黑洞洞的狙击枪枪口,虽然他并不理解它是什么。
“哗啦”一声,玻璃炸裂,陆承兆的身体僵在那里,两边太阳穴有个对穿的子弹眼,穿过的子弹嵌进墙里。他大睁着惊愕的眼睛转向子弹打来的地方,这个动作还没有完成,汩汩的鲜血已经涌了出来,整个身体像面条一样软软倒下。
张义目瞪口呆地看着,久久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被摔在地上摔痛的妖婴完全无法理解周围发生的一切,只是那巨大的声响让他害怕,他又大声哭喊起来。
接着,那个暗杀者打出了第二枪,这一枪是瞄准张义的……
……
“苏,你在想什么?”
“我想起一个死掉的人。”
“谁?”
“程平!他和张义的关系也是非常非常好的吧,那个时候张义简直疯掉了……失去朋友和喜欢的人到底会是什么滋味呢,真是连想也不也想。”
“你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啊。”
“我情商可是超级高的哟。”
“不是说智商高的人情商都很低吗?”
“我是例外嘛……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真想这一刻定格下去,永远别结束。”
“傻瓜,我们死也是死在一起的,谁也不会抛下谁。”
“是啊,我还真是幸运啊!”
“来,亲一下。”
“我不要,你吃零食还没刷牙。”
“死混蛋,打死你。”
“好吧好吧,亲一下……来,我们换个姿势!你到我上面来吧。”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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