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城除妖师总部的试验室里,刁琢正埋首在试验台上忙碌。打开的窗户外,城市的夜空正在下着暴雨,但充斥天地的狂风暴雨中,却是久违的万家灯火。
一道闪电过后,一个人形出现在窗口处,刁琢抬起头,看见衣碧站在窗前,正在收拢那对漆黑的羽翼。
“好久不见,衣碧……不,应该说是千慧。”刁琢笑了一下。
“还是叫我衣碧吧,扮演这个角色太久,我已经不是过去的千慧了。”
“无论你是谁,只要你是我们的人就行。这次的行动能够顺利,全是仰仗你的计划和实力,但是……作为一个科研人员,我挺在意一些技术上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衣碧,怎么顺水推舟地完成这个十年都没有完成的计划的呢?”
衣碧顺手把玩着一个酒精喷灯,说:“反正已经闲下来了,和你聊聊也无妨。千慧的身体已经太过苍老,我早就需要一个新的身体,在几百年前我就准备了两个备选,一个是衣碧,另一个是天伤。可惜天伤后来叛逆了,但衣碧这个乖孩子倒是不错的选择,我在一个容器里留下一份自己的意识,并且告诉她在我死后打开……只要我死,她就会打开,然后我再侵占她的身体!”
“原来如此!”
“完成意识的侵占之后,我把千慧的身体吞噬,我原本的妖魄也进到了新的身体里,无论是意识还是妖魄,都在这具身体上统一,所以现在的我既是衣碧,又是千慧!”
“那扮演这么长时间的衣碧,难道不会露出马脚吗?”
“会!比如在千慧死后,我一次也没有使用过体术,万幸他们没发现,而且平时我尽量避免同他们接触,所以没人看出我的身份。”
“只有言斩蝶知道?”
“是的,天伤的计划已经不可阻挡,这家伙又聪明又强大,硬碰硬我们不是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顺水推舟。当时言斩蝶去铲除那五只妖,在最关键的时候我把他拖到了天上,然后告诉了他我的计划,组织里最合适作同伴的人,就只有言斩蝶了,他自始至终没有暴露我的身份,而且又将我的计划告诉你们这些头脑,怎么布局,怎么利用那几个棋子,最后怎么活捉天伤,一切都在暗中运转,要是没有言斩蝶这个齿轮恐怕是绝对不行的。”
“言斩蝶是一条好狗!”刁琢笑道。
“确实是条好狗!那么我倒想问一件事……”
“请问。”
“花费十年心血,不惜抛弃整个N城,你们为什么这么想得到天伤的妖技。”
“你和天伤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你明白的,那是心象型中最强的妖技,可以无形无影地控制别人。这个组织并不太平,各种势力暗流涌动,我们这支小小的势力想要控制整个组织,就必须借助意想不到的力量……那就是‘幽冥雾幻’!十年前我们曾经试图捕获天伤,非但没成功,反倒给自己制造了一个麻烦的对手,这十年里无数除妖师死在他手上,因为当年的过失,我们这支势力也被削减得很厉害,没想到局面变得这么不可收拾,最后居然能逆转全局,让我们再次站到巅峰。”
“多亏了那位局长,在事发的时候暗中运作。言斩蝶也好、张义也好、木下蝉也好、我也好,所有被安插到前线的都是你们的人……不过话说回来,如此大费周章,牺牲掉这么多人,你们要统治的,恐怕大概不止一个组织吧?”
“对!”刁琢小心翼翼地举起一个铜制的头盔,那就是天伤,变成妖兵之后的天伤,“区区一个组织满足不了我们的胃口,我们要统治政界、商界、军界,只要有了它,任何人都会是我们的人,你等着看吧,这个国家不久之后将会改变。到那时,你我都是最大的功臣!”刁琢咧着嘴大笑起来,表情显得异常狰狞。
衣碧在椅子上坐下,似乎对刁琢的宏大前景并没有多大兴趣:“你们还有很多烂摊子要收拾啊,人类真是无聊的动物,明明只能活几十年,却想着占有更多。”
被泼了冷水,刁琢收敛起得意,把那东西仔细地藏好,似乎生怕衣碧会来抢夺。这时衣碧突然说:“我的报酬呢?”
“请稍等!”
刁琢把那件妖兵放好,然后从桌子下面抽出一个木条钉成的箱子,费力地推到衣碧的面前,用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衣碧掀开箱子的盖,大块的泡沫中埋着一件东西,金属的光泽,古怪的纹路,用手抚摸着这件报酬,她满意地冷笑了一下:“十年,就为了它,勉勉强强算是合算的买卖吧。”
“按你的要求,我改装了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件东西,它对付人类没多大用,杀你的同类倒是很方便,可惜太笨重,除妖师没有能使用的。”
“你们要统治世界,我要统治妖界!”
说着,衣碧抓起沉重的箱子,站到窗台上去,准备离开。
“等下!”刁琢说,“我们此次的合作很愉快,但是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和您成为敌人……统治妖界很好,但请您一定要小心行事。”
仿佛听见什么愚蠢至极的话,衣碧露出讥嘲的笑容:“刁琢,你这只地上的人类怎么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之上,有更加恢宏更加广阔的世界,那里就是所有妖类的终极归宿!我的眼睛怎么会盯着无聊的财富和土地,我要成为的是世界之王,是神,是真理!”
“对不起,我……我听不懂。”
“我们永别了!”衣碧抓着箱子冲进澎湃的暴雨中,在闪电的照耀下,像鹰一样冲向层层的乌云中,她最后抛下一句话。
“刁琢,现在的我已经突破零阶,这个世界再也不是我的枷索!”
……
此时N的郊区,言斩蝶手握一把长刀,他的前面跪着一个人,被反绑着双手,两人如同定格在雨中,全身都被淋湿了。
“言斩蝶,我们是朋友……我们是朋友,为什么要杀我。”
“对不起,上面要你死,你必须死!”
一道闪电掠过天空,把他们的周围照亮,站在言斩蝶身后的是戴雪、木下蝉和锻甲,再后方是一排铜钟,每个铜钟后面各站着一名除妖师,而铜钟里不停传来敲打声和恐怖的叫喊声:“不要杀我们啊,求你了,言队长!”
“上面怎么会让我死,这不可能,言斩蝶,我要见我的上司!”跪着的人大喊道。
言斩蝶一刀落下,他的脑袋被齐唰唰地砍掉了,跪着的身体慢慢向一侧倾斜,倒下。言斩蝶一甩刀刃上的血,回身看着自己的部下们,喝斥一声:“动手!”
那个人都保持着结印的动作,却没人下得了狠心,直到言斩蝶吼了第二声,他们才结结巴巴地发动镇魔钟的收招动作。
那一排铜钟同时开始旋转,并且快速地钻进地面,钟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然后一切声音戛然而止,雨夜之下,只有一排被镇魔钟钻出的大洞。
“战争才刚刚结束,上面就已经开始剪除他派羽翼。”木下蝉轻叹一声说,“等上面开始使用那个东西,我们要杀的人岂不是会越来越多。”
这场大战对于上层来说,是一场势力的重新洗牌,但对于这部庞大机器末端的他们来说,却是无穷无尽的杀戮噩梦。
“木下蝉,我和你要庆幸自己是这边的人,不然跪在这里被砍头的,就是我们。”言斩蝶的语气却显得很疲惫,他仰望着漫天的黑雨,雨水像泪一样从脸颊流淌下,“我早已习惯这种脏活,战斗对我而言只是像机器一样的杀戮,但是和他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我觉有一种同伴的感觉……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危险?”
“我又何尝没想过,可惜我们和他们永远无法成为同伴……”木下蝉叹息道,“烦恼皆因放不下!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那你放下了?”言斩蝶反问。
他苦笑一声:“战事之后,我交了三次辞呈,上面都不肯放我走……看来我们这双手还要沾很多次血。”
几人沉默下来,四周只有凄风哭雨的哀嚎,他们的前路似乎也如同这无边的黑夜一般看不见出口。云风突变的未来,他们也不过是被命运操纵的棋子,被权势玩弄的刀斧,看不见光明,亦无法拥有自由的意志,木下蝉轻轻地昵喃一声:“这场战争,到底是谁赢了!”
暴雨渐渐平息,月亮的清辉像剑一样斩开层层的阴霾,但四人的心情却丝毫没有轻松多少,因为真正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