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苏曾经读过一个故事,一个人出了车祸,然后人生从头开始了一遍,每个人生的节点他都能很好地把握,重新开始的人生变得无比美好……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这新的人生只不过是被无限拉长的濒死体验,他经历的几十年不过是无限细分的数秒。
但现在的他看来,这拉长的濒死体验却是件美好的事情,原来死了之后并不是一切虚无,原来死后世界是以这种方式存在的。
不过,这真的是死后世界吗?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会不会是他在这里旅行,然后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一个漫长又真实的梦?
陆苏枕着双手在那里胡思乱想,他躺在一棵参天的大树下面,身下是柔软的草地,头顶上是蔚蓝如洗的碧空,阳光不是太强烈,甚至可以直视那快要落山的太阳,一切都美好得近乎虚幻。
只是不知道锦断在那里,心里有些空空落落的。上一秒他还站在天伤的尸体边,然后一切沉入黑暗,再次睁开眼发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全身的衣服都是崭新的,也没有伤痛的感觉,身体清爽得像刚刚大睡了一觉似的。
“对了!”
验证那一切是否梦境有一个办法,他伸手发动掌中倒转,复制出一块小石头。
“啊,是真的啊!”
陆苏站起来,环顾空空如也的四周,这是森林的一角,不远处有河,有山,有大片森林,但却听不见任何鸟叫。
他突然注意到河边有个一团火红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个披着红色披风的人,好像在那里钓鱼。
陆苏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声并没有惊动那个坐在石头上的人,好像两人已经熟识很久似的。绕到身前的时候,他发现那个人穿着一领黄金的铠甲,披着血红的披风,有一张鬼怪的面具,不过没有戴在脸上,而是挂在肩膀上。
这人长着一张俊美的脸,白皙得有种病态的感觉,但深陷的双眼却很深邃。他并不是在钓鱼,只是坐在那里沉思着。
“嗨,你好啊。”陆苏打招呼。
“陆苏,你好啊。”那人还以一笑。
“哎?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问个路,回现实世界怎么走。”
“你居然对我一点也不好奇,不打算聊聊吗?时间还有的是。”
“你是智者吧……”陆苏说,妖力暴走的时候他依稀听见天伤的话,这身打扮的人就是智者,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却感觉毫不陌生。
“你猜对了,我这么年轻,你是不是吓到了啊。”
“年轻个鬼啊!你肯定有几百岁了。”
“哈,没错。”
“呃,我问个比较蠢的问题……你怎么会是我的原型,你难道是我的前世不成?有前世,难道真有轮回不成?这太扯了吧。”
“你来猜猜我们的关系。”智者伸出手,叫了一声“倒转!”手上出现了一块小石头,和陆苏刚才复制的一模一样。
“哇!”陆苏惊叫出来,一样的妖技?仔细看智者的脸,似乎和自己有点相似,但并不是一样,两人的长相就像亲戚一样。
这不可能啊,难道智者是自己爷爷不成!?
“我猜不出!”陆苏想了半天,终于认输了。
“你就住在你的身体里,懂了吗?你的力量从一开始就是我借给你的……”
“你是说掌中倒转?”
“恩!”智者微笑点头,虽然知道他拥有可怕的力量,但他的微笑却让人感觉轻松而温暖。
仔细推敲起来,自己并不是以常规方式成为妖的,老头说过世间的妖魄总量不会多不会少,他的妖魄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那么难道说……细想起来,好像给“掌中倒转”起名的时候,锦断想都没想就叫出来,好像这记忆就根植在她心里一样。
陆苏推测道:“啊,我懂了!你一开始在锦断的身体里,然后在我成为妖的时候,你的妖魄成为了我的核心妖魄,我也就有了你的力量。”
“没错!”
“啊,这岂不是有一个可怕的事实……你曾经被锦断吃掉了!你是妖五尊,难道说当时的锦断是敌人?不对,那把叫深迹的妖刀和我说过,锦断也是五尊之一,她当了叛徒不成?”
“不,当时的我已经死了,这是我们之间的规矩,谁死了就让其它人处理尸体。当时活下来的只剩下断和空觉,空觉是阴,断是阳,所以……”
“明白了!我还是有好多不明白的……”
“慢慢说吧,反正我们时间很多。”智者温和地笑了下。
“请你从最早发生的事情和我说起吧。”
“恩,你知道陆浑国吗?”
“陆姓的起源之一?”
“对,陆浑是个小国,春秋的时候被邻近的大国消灭,为了记住国仇家恨,流离失所的国民以陆为姓,遍布五湖四海。这些人里面有两个兄弟,流落到他乡,当时的世界还不太平,正好他们落脚的地方有妖物作祟,两兄弟为民除害,把全村的美酒倾倒在山上的泉水里,妖怪喝下之后醉倒,兄弟俩便斩掉了妖怪的脑袋。”
“好像个故事啊。”
“确实是个故事,真实的历史已经没人知道了。”智者笑了下,“斩杀妖怪之后,兄弟俩受到村民的称赞,为了防备以后再出现妖怪,兄弟俩开始修炼武功和道法。后来又出现了几次妖祸,每次都是兄弟俩出谋出力,化解危难。但有一天哥哥突然发现一件事,每次斩杀妖怪之后,妖怪的脑袋都被弟弟偷偷拿走。终于一个天大的秘密被哥哥撞破,原来从第一次斩妖之后,弟弟就一直在用妖怪的脑袋炼化,以后出现的每只妖都是弟弟的杰作。”
“成功率好高啊。”陆苏说。
“哈哈……自从秘密被撞破,兄弟从此分道扬镳,哥哥成为了除妖师的始祖,而弟弟成为了炼妖师的始祖,两人的后代从此厮杀不休。我要说的是这个弟弟,眉山老祖,其实他掌握的炼妖术并不是独创的,那个时代已经有炼妖术的出现,只是他把这些技艺发挥到了极致。眉山陆派崇尚的是‘以战炼妖’,就是说,炼出的妖类让他去厮杀,让记忆和战斗本能积累在妖魄中,然后杀死这只妖,再次炼化,这个过程要数代人付出血的代价才能完成,而且中间的失败率也是极高,终于他们炼出了第一只最强的妖类……”
“你!?”听得目瞪口呆的陆苏说。
“对,就是我!”智者看着自己的手说,“出世时候的我就已经强到可以凭一已之力杀死天产妖的地步,幼年时候的我是个乖孩子,帮助主人干各种脏活。你已经发现了吧,我和你长得很像,因为眉山陆派的人炼妖用自己的血作丹引,可以说,我们流着一样的血。可能是因为这种天然的引力,当断(即锦断)使用那个古老仪式的时候,我的妖魄才会进到你的身体里,并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原来如此!”
“接着说我的事情吧,有一天除妖师大军杀到,整个眉山陆派被赶尽杀绝,主人对我最后的命令就是‘快跑!’我跑了几天几夜才逃出他们的追杀,从那之后我四处流浪,因为我的资质不凡,不但同类和除妖师盯上了我,连炼妖师也盯上了我,这真是一段苦难的岁月。”他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感伤,似乎那目光穿越时光,在看着过去的自己。
智者接着说:“苦难会让人成长,而且我天生是个和平主义者,经历了种种磨难,我开始有了活下去的目标,说起来真是一个可笑的念头,我要天下再无苦痛!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我们的世界开始危机四伏,除妖师的力量畸形发展,炼妖师和同类都被打压得抬不起头,而且这些除妖师也开始仗着自己的力量掠夺普通人。那个时候,我们五个朋友,我,还有断,还有空觉,还有枯原和荒火,当时的我们已经站在妖类的巅峰,上天赐予一个人力量,自然也是为了让他去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提出要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万幸我这四个朋友也情愿跟着我去恣意妄为一番。”
“那时的你们五人是什么样子?真想知道啊。”
智者用充满回忆的声音娓娓道来:“我虽然是头领,但平时是个闷葫芦。断可厉害啊,出了名的近战之王加美人,其它人都要去主动猎食,断却天天有人来‘骚扰’,看顺眼的她就打死吃掉,看不顺眼的她就打跑。”
“黑寡妇啊!她那时候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特别中意的,不过她死崇拜空觉,这家伙是功夫之王,他的妖技不怎么样,但他的身体很奇妙,他好像与生俱来拥有超强的肌肉活性,而且可以随意地控制气!这可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妖从来不修内功,我们与生俱来不具备这样的资质,但他却修炼得很好,空觉的全身都是拳头,没人能近他的身。这家伙看上去一本正经,像个一代宗师,平时可喜欢炫耀自己的武功了,特别爱教别人功夫,不管别人愿不愿意。这家伙闲着没事就在谷底呆着,等年轻人掉下来,然后扮白胡子老爷爷传授绝学,不过一次也没得逞过,哈哈!”
难怪这家伙会大量地发行教学光盘,陆苏暗想。
“枯原和荒火是一个炉子出来的俩兄弟,总在一起活动,两个人说话就像说相声一样,每次大家聚在一起,这两个家伙就不停地说啊说,明明天天在一起,还有那么多话好说……”说到这里,智者充满怀念地笑了下。
“下面该和我说当年你们横扫半遍江山的事情了吧!我好想听啊。”
智者狡猾地一笑:“在那之前,你不想听听断的丈夫的事情吗?”
“锦断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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