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刚过,侯府上下全都知晓找到表小姐的消息。
婢女雨晴推开屋门,拿着一筐银炭回屋,外面的寒风冻得她手都僵硬了。
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她的好心情。
她掀开铜炉,往里面添上炭火,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于是她手脚利落地填完炭火,放下手里的篮子转过头。
“何事让你笑得这么开心?捡着金银财宝了?”
雨晴扬着的笑丝毫未减,甚至嘴角勾起的幅度还更大了些。
她笑得两眼弯弯,“小姐,今日潞州府传来消息,说是您的胞妹陆七七没有死,不知当上了乡主,还没同福当铺的杨掌柜找着了!”
此言一出,陆昌萍的面色一僵,随后她才想起自己的反应不妥,故意扯出一抹笑容。
她在书房外听到消息,不过几日的光景。
即便当日大舅便派人去潞州府,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回侯府,到底是何处出现了纰漏?
思索片刻,陆昌萍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只是,她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必须加快离开候府的速度了。
“小姐,您怎么好像不高兴啊?”
雨晴看到陆昌萍发呆,神情不似高兴,反倒像是有什么愁苦弥漫在额间,使她轻蹙眉心。
陆昌萍没想到雨晴,观察得如此仔细,为了不让人怀疑,她便又扬起笑容。
怕雨晴不相信,将她得知找到陆七七后的神情和反应告知他人。
陆昌萍又好言解释道,“逃荒路上饿死的人太多了,没想到过了一年,竟然还能把人找到,我这是太高兴了。”
闻言,雨晴便宽慰她,“小姐,人找到可太好了。
今后您就不是一个人在侯府,有乡主给您作伴,表小姐她们也不敢欺负您了。”
陆昌萍第一次觉得雨晴的笑容刺眼,她此生就没听过比这更恶毒的话,还是让人挑不出错处的话。
陆七七被侯府找到,侯府二房的两姐妹是不会欺负她了,可她也快要被弄死了!
陈氏死后,她没少欺负陆七七姐妹。
她们一家不光占了陆七七家的房子、骡子,逃荒前还打算把姐妹俩卖了,换粮食留着逃荒路上吃。
诸多事情抖露出来,先不提侯府会如何,那杀神一般的陆七七,就不会轻易放过她。
倏然,她想起一事,“雨晴,上次那安昌伯府上的四公子,你可还有办法将人请出府?”
此言一出,雨晴瞬间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陆昌萍。
她道,“小姐,那安昌伯府四公子屈子坤,乃是这新京城里,臭名昭著的公子哥。
可万万不能再招惹啊!”
怕陆昌萍不相信她的话,连忙一一细数给她听,
“安昌伯生了四子,除了大公子进皇城当侍卫,其余三个公子皆无建树。
这四公子更糟,整日招猫逗狗,喝花酒。
新京城中的各府小姐,对他避如蛇蝎。
如今他只能仗着家世,在外诓骗不谙世事的商贾之女。”
那屈子坤仗着一副好皮囊,被他哄骗的女子不在少数。
皇帝看着安昌伯两朝元老,即便安昌伯因为几个不省心儿子被言官弹劾,只要不伤及性命,训斥几句,罚罚俸禄便罢,不会深究。
这样的事,就连她一个小小婢女,都能听到的消息,可见安昌伯府早就烂到骨子里了。
陆昌萍听完雨晴的话,更觉得自己的谋划可行,平常人家的公子哥,无论如何都不会在短时间娶她过门。
反倒是这么一个花花公子,才最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此时现在收手已经晚了。
去灵谷寺烧香那日,下山后去茶楼,她便支开雨晴,与屈子坤畅聊,该做的和不该做的,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已经发生过了。
即便是屈子坤相当露水情缘,她也不可能放过他,可如今看来,他才是最有机会救她一命的人。
不得已,陆昌萍只好撒谎道,“雨晴,你可看见我那绣了名的鹅黄手帕?”
绣了名字的手帕?
雨晴刚想开口说不曾看见,转念一想不对劲,便话头一改,“小姐,您是怀疑手帕被屈公子捡了去?”
此话一出,雨晴瞬间冷汗直流。
屋子里炭火充足,可她还是忍不住发抖。
绣了名字的手帕,要是被屈公子捡到,并宣扬出去,那姑娘家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呀!
雨晴沉下心后,便道,“婢子明日去安昌伯试试看,能不能将人请出府细问。”
陆昌萍连忙补充道,“明日我与你一同去,不然我怕那四公子是不会理睬。”
雨晴深觉有道理,便道,“明日一早,婢子便去请示二夫人,拿出府的牌子。”
翌日。
年关将至,昨日又传出找到表小姐的消息,侯府上下忙活不停,张灯结彩,看起来就像是要办喜事一般。
看到这一幕,陆昌萍便觉得刺眼。
当时她被接回侯府时,正逢外祖母生病还未痊愈,听说棺椁都已经备好。
她迈步走进侯府时,别说挂大红灯笼,就连一块红布都没见着。
一想起陈老夫人看到她,没有想象中的抱头痛哭,反倒是淡淡的交代,让她跟着大舅母回院中住下,便在嬷嬷的搀扶下回自己的院中。
顿时,陆昌萍的面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雨晴拿到出府的牌子,以为她担心找不到手帕,便上前宽慰了几句。
为了不让人把她们认出来,雨晴特意找了两顶围帽,又让马夫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这才放心前往安昌伯府。
一路上,雨晴都心上心下,她看着陆昌萍道,“小姐,那安昌伯府四公子做事不靠谱,要不是他捡走,咱们反倒惹上麻烦。
要不咱们还是回府去,让二夫人给咱们想想办法吧。”
如今只差临门一脚,陆昌萍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她道,“咱们快去快回,安昌府门前临街,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想来也不敢造次。”
陆昌萍如此说,雨晴不过是个婢女,自然也不敢反驳她的话。
只是她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是揪着一块。
令她难受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