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周游忽然想到,之前从季掌门怀里掏出的那个小鼎,似乎也是个制符的器具。之前一直不了解,所以没敢贸然开启。
此时心里有一些把握,掏出那方小鼎,开启封盖,内中云雾氤氲,果然隐约可见一道符咒。
周游立刻翻开厚书,依据这道符的颜色样式,一经对照:血暴符。看上去只是初等符,暂时提高血液活力,来提升力量和速度。
这和他料想到的一样,当初龙凰剑阵突然状如狂暴,通体猩红,他就已经猜测对方使用了什么特效药物。
只是没想到是符。符这等珍贵的资源,也难怪季掌门当时要时时随身携带。不过看他那样子,似乎并不会制符。这个小鼎只是容纳工具而已。
周游小心将这道血爆符吸纳于身,以备不时之需。他又翻看了一下,打算挑选一个一晚上能制好的符。
以他目前的手法,只能制造出一些初等的阳符。那些抑制削弱对手的阴符,显然更适合这一晚上的临时行动,不过他却无法用阳劲催炼。
还有一些复杂的符,甚至多种符组合而成的符阵,需要阴阳协调,长期炼制,更加不是他挑选的对象。
所以看来看去,勉强选了个御风符,可以短时间内提升身形速度。料想能花半晚上时间制成,希望到时候能够派上用场。
他又想起晚上卫衍武所说的线索,心里隐隐担心,别真被他找上门来,找到这批货物了。是不是得抽时间分离一下那批货物。
同一时刻,卫衍武正在月光下大踏步行走,后面是气喘吁吁的尉迟照。
“我让你查的线索,查的怎样了?”卫衍武皱眉问道。他对这个瘦瘦的年轻人,越来越不满。这点路程居然让他大口喘气。
“还是老样子,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尉迟照勉强回答。
他说的是实话。
卫衍武那天又返回天鸥道上的杀人现场,反复搜索,终于发现了一枚马蹄铁和马车上铁钉。看记号,是出自一家张记铁匠铺。
于是他和尉迟照于追问那家铁匠铺的老板,近期何人在他家打造过马铁。
结果这老板一开始始终不说,直到被卫衍武暴揍了一顿,掏出白银徽章来之后,老板才苦着脸说:
“大人……实不敢相瞒,正是你们世家的人,着令我们打造一批新的马铁,并且让我们不得多嘴外泄秘密……”
这话说的很明白。现场遗失的马铁只是当时押运车马本身所带的,而这批人马,只是在当地征用的而已,并不是劫匪的马匹。
这条线索就此中断,卫衍武仍信不过,隔三差五派尉迟照去问话,期盼问出些漏洞。
如今听到尉迟照这么说,他不免更加生气,只是快速前行。
“卫头儿?咱们这是去哪里?”尉迟照忍不住问。
“嘿嘿,你那条线索没了。我倒是有条新的!我有消息,今夜又有一批货要出发。”
“那咱们……要全线巡逻?”尉迟照惊讶的问。这一条路线可不短,单凭他们两个人,怕是累死也巡不到几处。
“不,进北滨之前咱们不管,出北滨之后咱们管不着,但是在北滨这一段,我们直接跟随货物一起走一遭!”卫衍武沉声说。
“一起走?”尉迟照苦着脸,“没有必要吧?”
“当然有必要。而且咱们还要脱了这身公服,跟着货物一起走。看看这次来的是谁!我已经联络好了两个顶替位置,咱们换好衣服就过去。那帮赶马的苦役茶楼前面等着换班,要抓紧时间,很快就要出发了。”
这时卫衍武已经走到家门口,他停下来说:“你在这儿等着我,我进去也给你带件衣服出来。”
说着大踏步向家里走去。
他稍微察觉到尉迟照有些不愉快,可能是这种被临时通知,不受信任的沮丧感。不过他可不管这些,他此刻有些激动。因为这种即将深入虎穴的冒险,让他感觉自己又变年轻了。
卫衍武年轻时候的梦想,是当一个仗剑天涯、不断找人决斗的剑客。不过他出于孝心,奉命结婚、生子,过上了庸庸碌碌的常人生活。
即便如此,他也一直相信,自己有用剑的天赋。证据就是,他在婚后两年,很少摸剑的情况下,单凭着常人血脉,直接考入武举,名列前茅。
而他这一路过
关斩将,无论所用何种兵器,都是当剑来用,一招制敌。
此后由于他为人踏实,做事细致,深受世家信赖,一路做到副都察这个职务。而腰间所佩的,也是制式长刀。
如果再混上几年,做到正都察这个职务,可以说是以寻常人的血脉,通过武举道路所能熬到的极佳位置了。
不过近几年来,他却越来越厌倦自己这种生活。
工作中所见的都是陈都察这种老油条,浑浑噩噩,吃喝玩乐。在世家的威严之下,他所做的只是庸碌的琐事,并无更大的风险可冒。
而一回家,则是面对妻子的抱怨。他这种年纪,这种职务,正是做事的时候。这意味着四处奔波,终日忙碌于琐事。更何况他还有个哑巴儿子,整天呜呜啊啊,更是让他苦恼。
唯有今晚,他走向家里这一段路,才让他感觉自己再度年轻。
妻儿已经入睡,家里静悄悄的。他快速换好寻常衣服,又找了一件瘦一点的,随手带出门来。
踏着白色月光,他忽然突发奇想:如果这一去,大破残贼,从此遁入江湖,做个逍遥快意的剑客,是不是很快活?出北滨,过永安,北上千里……直接去神都那繁华之地……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看见在不远处等待的尉迟照,心里再度产生出一种厌恶:这个年轻人,无家无口的,却愿意整天干这些琐碎的事情,半点也无热血。真是浪费了这等年纪。
尉迟照却浑然不知,如同呆鹅一样问:“咱们……真要去吗?”
卫衍武把衣服随手一抛:“别废话,快换上。”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身着粗布衣衫,出现在茶楼前。那里蹲着一群苦役,正是等待交接换班押运的杂役。
卫衍武也带着尉迟照一同蹲下,心里却在暗暗奇怪:“世家所要押运的货物,想必是十分重要,却这样粗略的让寻常杂役来换班押运,也真是太大意了。难怪会被人盯上抢劫。”
他的身躯伟岸,蹲下来仍然难掩高大,只好略微低头,暗暗等待。
“大爷……要上来坐一坐吗?”一个娇软的声音传来。
卫衍武抬头一看,茶楼上一个艳俗的女子正在向自己招手。他知道这是烟花流莺,懒得回话,只是嘿然冷笑。
“哎哟,相好的叫你呢。”旁边一个杂役拍拍卫衍武肩膀。
另有几个杂役起哄:“我们倒是想上去坐一坐,你收钱么?”
那女子啐了一口:“想得美!看你们那样子,也得有钱!”
她顿了顿,又笑指着说:“那位大爷,如果赏光上来一座,我倒是不收钱。”
那几个杂役哄然大笑,尉迟照也偷偷笑起来。
卫衍武猛然抬头,目光如电,从上到下缓缓环视一圈。众杂役忽然噤声,尉迟照立刻停止偷笑,楼上那位女子也被吓的不敢说话,讪讪的关了窗户。
正是一片鸦雀无声之时,忽然有人怯怯的说:“到时间了,走吧!”众人纷纷起身,卫衍武和尉迟照也跟着出发。
不多时,已经赶到货物押送现场。除去这批换班的杂役,卫衍武仔细清点,真正押运货物的人,仅仅只有十人左右,散列在货物前后左后侧。
而这批货物,倒是有十几辆马车。卫衍武看这十余人,个头也不特别威猛,昏暗中看上去也不是高手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叹气:“这世家的手笔未免太小,也不多请些好手。他们实在看小看北滨沿岸这帮恶人了。”
“出发。”领头的那人淡淡的说道。
卫衍武和尉迟照混在杂役里,忙牵好手中的马缰,控制马匹行进在月光照耀的路上。天上一颗流星一划而过。
“流星坠落,不祥之兆,怕是要死人吧。”卫衍武暗自心惊。
他不知道,同一时刻,星光也伴着月光破窗而入,照在他自己的儿子小言身上。
小言正在沉沉的睡觉,枕旁还放着那块黑亮的石头。他不能和人说话,没有朋友,只好抛这颗石头玩。睡前还拿着瞧一瞧。
此刻流星一划而过,月光漫进窗户,照在小言沉睡的嘴巴上,也照在那块石头上。那颗石头在逐渐变的灰白……
小言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梦到了什么。
他忽然猛地坐起身来,大声喊:“爹爹!不要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