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这才发现,自己还是这等高大的身材状态,连带着一股勃然的杀气。
他忽然想起季夫人的话。
“你真是像我……”
“你也变的这么高大,为什么你就是人,而我不是?”
周游忽然感觉嘴巴里有一股血腥味。
更要命的是,那股血腥味,他居然不太抗拒。
某种程度上来说……还很愉悦。
他立刻冲到衣柜的铜镜之前,想要看一看自己的模样,是不是真的很恐怖。
难道自己也变成了那种血肉勾连的恐怖模样?
可惜光线昏暗,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楚。
周游转身去拿了烛火,凑近细看,终于,镜子里现出皱着眉头,脸色凝重的自己。
脸色有些涨红,脸型也略为粗犷,不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扭曲狰狞。
只是一个带着几分热情真诚、又混杂一些厌恶冷漠的寻常面孔。
这时他察觉到,自己的身躯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成原来的大小,衣衫也由紧绷而变的宽松。
周游暗自松了一口气。今晚的事情太过诡异,搞得自己有些神经兮兮的了。
不过,他立刻有了一丝新的疑问。
刚才借烛光所照的,镜子里的自己,究竟是身体暴增之时的样子,还是状态恢复之后的样子?
会不会是照镜子之前的一瞬间,恰好自己恢复为寻常模样了?
那自己之前身体暴增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面孔呢?
对于这种莫名的变化,周游一时有些茫然。
他之前还设想如果继续这么变大,而不恢复的话,那他今晚要找个隐秘的地方休息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变为寻常模样。
至于为何变化,又为何恢复,一时半会儿怕是想不明白了。
当务之急是:这房间内该如何处理。
周游暗想,季夫人和季掌门离开晚宴,到这房间来,不知道有没有和别人说起,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到。
不过他们原本的计划如此隐秘,应该不会透露给别人知道。
如果待会儿下去跟他们说,季夫人是怪物一般的存在,还把季掌门生生勒死了,只怕没人会相信。
周游略一思索,打算清理好现场,暗自解决此事。
季掌门这等厉害之人,在季夫人手下也走不过几合,其他的帮派众人,即使知道实情,也无济于事,反而徒增慌乱。
周游捡起地上的几段黑色衣衫,以及水色内衬衣物。季夫人的踪影只剩下这么多,倒是好处理。
季掌门就麻烦了。
周游看着他那瞪大凸出的眼珠子,和吐出的舌头,以及不远处没头的身体,不由的一阵恶寒。
如果今晚不是碰巧能突破阳劲五层,只怕自己现在如同干尸一样硬挺着,死相更加难看。
怎么处理呢?
要是季掌门是怪物就好了,用剑贯上阳劲一激,他可能就灰飞烟灭了。
可惜是个人……
也许不处理,就留他在原地比较好?
一个帮派掌门,在天海楼客房内被人杀死,也不算是很奇怪的事。
不过周游想了想,还是打算处理掉季掌门尸首。
人不是他杀的,而且手段如此残忍。却死在他房间内。
传出去可能会加深周游在别人心目中残暴的印象。这点他倒不是很抗拒,他知道这群凶恶之徒怕的是什么。
不过他隐隐觉得,还是让他死在别处比较好。
而且季掌门这种人,肯定有多重关系,他的死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揭过。
周游立即打开衣柜,开始找有什么可以盛放容纳的箱子。
打开衣柜的一瞬间,他这一世的记忆,立刻帮他想起,天海楼套房的衣柜里,确实有备用的储物箱的。
这种箱子,本是供房客与女伴出去游玩,来装带各种衣物行李的。
打开柜门,果然有一个巨大的铜边银锁的牛皮大箱子,摆在衣柜最下面。
周游不由感慨,有时候人的本能会先于回忆,提前行动。
他皱着眉把季掌门提进那口大箱子,连同他的洞箫,一并塞进去。
这箱子好大,居然能容纳一个人有余。
他又立刻想起,在他这一世还是花花公子哥的时候,有一次和女侍在这房间玩耍,就把她塞进这箱子拎出去来着。
在他盖上箱子之前,周游又看了一眼季掌门的衣服里,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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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不禁好奇的摸了摸,掏出来一看,是一个小布袋。
打开一看,却是一方小鼎。鸡蛋大小,周身铜绿,上面似乎有个青铜盖子封着,刻着密密麻麻的字符。
这是什么?
周游暗想道,令季掌门这种人随身带着的玩意儿,应该自有其价值。
不过他也不敢立刻打开那个封盖,万一突然冒出什么奇怪的东西,那就麻烦了。不过看来随身携带,还是无妨的。
略一沉吟,把这小鼎装入袋子,装入袖中,再盖上箱子。
随即整理好膨胀褶皱的衣服,一手拎着这口箱子,一手带剑,出门而去。
他打算径直去楼下的听涛阁,随便找个窗口,直接连箱子带人一起扔下去,让这季掌门去喂鱼。
就在他刚走到走廊一半途中时,忽然背后响起一个热情的声音:
“周掌门,正等着你呢,来来来,请进……”
是陈都察的声音。
他转过身,果然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老年人,一身灰色长衫便装,正笑眯眯着招呼他。
周游不太喜欢这种势利的笑容,有种假装成礼贤下士的伪善感。
看到他对一方门派的首座掌门笑的如此礼貌和善,就能想象出他会对一个无名小卒多么严厉和冷酷。
不过这个人手握北滨众多资源,周游现在身为掌门,也不得不皱着眉头,被他亲热的迎进去。
他手里还提着那口箱子。
一进门,光线猛一亮。厢房内的宴席上,竟然还有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疤面大汉,另一个是白色衣衫的年轻人。
那个疤面大汉站起来,粗声粗气的问:“老季怎么没来呢?”
这个粗声粗气的大汉,周游有一丝印象。
正是北滨城南第一大帮,海龙帮帮主谭越。
海龙帮一向狠辣残暴,海龙帮的帮主更加如此。在周游还是个浪荡少年时,这个谭越就已经名满北滨。一双铁掌可开碑裂石,碎人颅骨。
据说他二十岁时,就一掌劈碎了飞鱼帮帮主的脑袋。
他的外号正是碎颅掌。
能和季掌门称兄道弟叫老季,看来无论资历还是身手,都绝对不浅。
不过周游经过刚刚的一战,知道季掌门这等身手的人,径直被那怪异之物直接给勒死了。
所以心里对这谭越也没太大看重,见他不停的在问:“老季呢?老季怎么没来?”
周游就径直微笑道:“因为我来了。”
谭越虎目一瞪,打量了一番周游,缓缓笑道:“周掌门……来的好,来的好。我听说老季全程都没有出手?”
周游一愣,才醒悟到他说的是中午剑阵对决之事。
因此微微点头笑道:“希望他下次能有机会出手。”
说着把手中的箱子放在地上。
谭越为之一噎,本来以为周游会说季掌门承让之类的客套话。没想到他会径直说季掌门没有机会出手。
脸上正欲发作,陈都察忽然笑道:“一向是我迟迟不到,别人等我……今晚却是反了过来,周掌门来的可太迟了些。”
陈都察一反常态,话说的很客气。完全不像上次和季掌门一起吃饭时那么倨傲。
看来这首座掌门的位置,果然要比一般的小派掌门要高一些,才令陈都察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
虽然还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有意亲近。
他还注意到,陈都察刚把自己迎进来,还没有落座。谭越自然也在站着说话。
可这个白衣年轻人,却端坐不动,意态闲散,没有一丝一毫要起身的意思。
周游目光刚扫到这里,陈都察立刻道:“还没引见,赵宗主,这位是北海剑派的周掌门。周掌门,这位是永安城知剑宗的赵宗主。”
周游知道,这种情况下的引介,通常都是先把位卑者介绍给位尊者,然后才介绍另一方的。
看来陈都察已经默认这白衣年轻人,是属于位尊者一方了。
而且看他这幅恭敬的样子,这个年轻人地位甚至可能高过陈都察本人。
周游一向不太喜欢白衣胜雪的人,何况对面这副傲慢的样子,所以他并未说话,只是点头微笑致意。
这个年轻人忽然纠正陈都察的话:“知剑宗也不仅限于永安城。我是赵泽,幸会。”
说完即低垂眼皮,闭目养神,没有一点幸会的意思。
周游淡声道:“哦?北滨城也有知剑宗么?”
说着啪地一声,把金灿灿的大宝剑放在桌上。
赵泽双目忽睁,如电般扫过,盯着周游道:“我现在就在北滨城,我就是知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