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弟孝基,性情宽宏坚忍,有王佐之才。
其进退有度,举止温雅。经年奔走,劳苦功高。朕今登基,以孝基以宗正卿,封邕王,拜陕州总管,驻守晋阳。”
一道圣旨,顿时引得长安一片哗然。
李渊祭天之后,发出第一道封赏,不是他宠信的大臣,也不是他的子嗣,而是李孝基。
甚至包括李孝基也没想到,自己竟被封为一字并肩王!要知道,一字并肩王非宗室嫡亲不可得。
除非是有天大的功劳,比如韩信当年为刘邦打下七十余城,确立下大汉根基的功劳,才被封为一字并肩王。
历朝历代,被封为一字并肩王者,基本上是以皇帝的子嗣为多。
芭,在何地?按照李唐改郡置州来利分,“邑。
就是指邑州。
其大概位置,就是后世广西南部。
频临北海的广袤地区。
不过在目前,笆州还不属大唐治下,而归萧铣所有。
所谓芭王,其实就是一个王位。
三国时期,诸葛亮也好。
张飞也罢。
他们的爵位封地,都不在蜀汉治下,实际上归曹魏所有。
所以,笆王其实代表的,是一种荣耀。
最重要的是,李渊把晋阳交给李孝基来驻守,充分说明了他对李孝基的信任。
可这一道旨意,却把李孝基给吓坏了!这李渊的亲生儿子还没有封王。
他就得了王位,为什么?只怕是和李言庆在河内的动作有关。
李孝基连夜进宫,请求李渊收回弃意。
而李渊却拉着李孝基的手说:“九郎。
你莫以为联是猜忌你,才封你邑毛说实话,这些年来,你东奔西走。
一直为李家默默出力。
联可是记得,你从洛阳到夏州的时候,脸上还没一道皱纹。
可是现在”你今年才四十出头,可这白头发。
比联还要多几分。
你为联争取到了陇右李阀的支持,为联沟通了西域商路。
而且,你还有一个好儿子,至今仍无法归宗认祖,为联牢牢守护着荣阳郡。
守护着洛口仓。
养真那夯娃是什么脾气?联心里清楚。
十四只前,联在洛阳第一次见他时,他不服刘掉的评判,二话不说甩袖就走,把一帮子老大人们都扔在堂上。
联再了解不过他那倔强脾气!当年他可以和颜箱打赌敢与麦子仲击鞠,敢抗旨不尊”他那脾气,又岂能受得住委屈?联这次让李寿(即李神通)前去荣阳,也是一时糊涂,让那小子的尿性发作。
这邑王。
权作是联补偿养真吧。
你代他受着。
等将来他归宗认祖时,联总不能让别人说,怠慢了自家孩儿。”
李孝基暗自松了一口气。
从李渊的高语中,他可以听出李渊这番心意,绝非勉强。
想来,如果言庆不这么做,甚至委曲求全的话,李渊倒可能会生出疑心。
但正是言庆过往的种种作为。
令李渊非但不生气,反而很开心。
在李渊心目中,言庆就应该做出这种暴烈的举动。
他越是这么做。
李渊就越是放心。
至于言庆出兵河内所带来的影响,他也没放在心上。
李言庆能逼得屈突通兵退三十里,能迫得绮郡长平摇摆不定。
能使范阳卢氏感到莫名压力,这本身,也正说明了李言庆的能力!言庆是李家子弟,将来自然会为李唐效力。
他有这样的本事,也就应该有这种骄傲的性情。
他做出这种反应,也正说明李言庆心中无愧。
反正这好与坏,不过是帝王一念之间的事情。
如果李渊对李言庆的印象不好,言庆就算是委曲求全也没有用;偏偏李渊对言庆的印象非常好。
也使的李言庆不管做什么事情,李渊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不过这一次,可真是把李孝基吓得不轻。
暮夏时节,河内战事平息。
随着河内与级郡连成一体之后。
李言庆先拜访了魏德深,探望了他的病情。
魏德深病的很重,躺在榻上。
人瘦的活脱脱像个骷髅。
“李郎君,我身体怕是不成了。
如今陛下被杀,大隋江山只怕再难保全。
德深不惧一死,然则却不忍见级郡百姓,遭受战乱之苦。
我知郎君少有才干,且有卓绝之智。
故愿将级郡托付郎君,还请郎君能为郡下八万生民,求一个太平世道。
世绩与郎君,乃莫逆之交,才能高绝,定会听从郎君主意。
今年汲郡大旱,收成不甚好,黎阳仓囤积有粮草,若灾患发生时,还望郎君莫顾惜些许钱粮。”
魏德深是一个至诚君子,同时也是一个聪明人。
窦建德如今在河间,对黎阳仓虎视既眈。
若秋收时天灾出现,必然会趁机攻打汲郡,引发汲郡大乱。
他信任徐世绩,但却无法将级郡托付。
李言庆的出现,却使得他有看到了希望。
言庆也颇为敬服,握着魏德深的手说:”管放心。
言庆定不会令汲郡百姓,遭受苦难这种时候,说那些虚头虚脑的话语,没有什么用处。
魏德深不是陶谦,他李言庆也不是刘备。
既然魏德深愿意把级郡托付给言庆,说明他早已深思熟虑。
照拂魏德深睡下后,李言庆又在汲郡府衙中,和徐世绩见面。
一晃两载,两人从一开始为了迷惑杨庆,而故作交恶,到后来徐世绩远走级郡,另立门户,徐世绩成熟许多,也沉稳许多。
两人在府衙中拥抱一起,许久才分开,相视而笑。
“养真,你这次突然攻打河内。
所为者何?”李言庆说:“如今天下大势。
已渐渐明朗。
昔日桃李章,真主似已出现。
我的底细,你也清楚,所以我不准备瞒你。
我这次攻打河内。
一方面是为了将汲郡和豪阳连为一体,你我可首尾呼应,不至于将来孤军奋战;另一方面,却是为了一点私心,呵呵,不足与他人言。”
徐世绩笑了,“既然你不想说。
那我也就不问了。
之前我还和老虎、定方以及玄道说,级郡距离荣阳太远,一旦发生变故,难以相互照应”现在好了。
河内已归你所有,你我联系起来,也就方便许多。
不过,你不可能常驻河内,欲以谁留守呢?”李言庆想了想,轻声道:“大郎长于谋,却不善于治。
况且我还要留他在身边有重用,不好留驻河内。
所以,我准备让老杜过来”他族权杖征,原本就是河内太守,有一定的基础。
而老杜这个人,多谋善断,也长于政务,趁此机会,正可为他谋刑一番。
他年纪也够了,能力也不差。
士信对他也很服气。
算是最合适人选。”
徐世绩想了想,深以为然。
“老杜的确最为合适。”
他顿了顿,似想起一件卓情。
“养真,尚记得翟让犁”李言庆一怔,笑道:“我焉能不记得此人?不过,翟让已化为冢中枯骨,你突然提起他,又是何故?”徐世绩说:“养真既然记得翟让。
那可听说过黄君汉这个名字?”言庆再次颌首:“当然知道。
此人原本是东郡狱吏,翟让因贪墨财物而被囚于牢中,正是此君将他放出;更随翟让奔瓦岗,是瓦岗寨的元老功臣。
不过我听说,翟让死后。
黄君汉和张公谨带着翟让的妻,不知所踪”世绩,你突然和我提起此人,莫非是有他的消息?”徐世绩笑着点头。
“黄君汉,如今就在太行。”
“啊?”“李密杀翟让后,黄君汉率数千人遁入太行山中,号太行盗。
去年末,他私下里曾与我接触,并愿归顺于我。
此人颇有才华,只走出身太差。
魏公对他颇有成见。
故我一直无法招揽。
不过我一直与他有接触,并资助他粮草,渡过去年严冬…我在想,若你愿意接纳他的话。
我可让他前去投你。
此人对你也很敬服,你要是同意的话,倒不失为一个好帮手。
他麾下,可是颇有几分战力。”
一言庆浓眉一蹙,轻抚面颊,陷入沉思。
“若他真降,我自愿接受,只怕他”你也知道。
当初在虎牢关时,翟让可算是死于我之手。”
“呵呵,他知道!”徐世绩说:“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当初各为其主,也怨不得别人。
况乎李密若无野心。
你就算设计。
翟让也不可能被他杀死。
这归根到底,还是李密心怀奸诈。
这一点。
黄君汉也看得清楚,只是他也和你同样顾虑。”
李言庆想了想,“这样吧,我欢迎他来归顺。
不过我在这边,难以逗留太久,明日一早,我就要悄悄潜回豪阳。
命老杜前去河内赴任。
黄君汉若真愿降我,可将兵马交与老杜,自来荣阳见我。”
徐世绩沉吟片玄,“如此,我与他联络,看他的意见。”
两兄弟彻夜相谈,从昔年旧事,到如今时局。
随着李渊在长安称帝。
知晓言庆身份的人,会越来越多。
所以,言庆对徐世绩也没有什么隐瞒。
而徐世绩谈起过往,也不仅为言庆的身世,感慨万千。
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在郑家任人宰割的小厮,如今已成为一方豪杰。
不但手握三郡之地,麾下更是猛将无数,智者如云,雄兵过万。
而今,他又成为李家子弟,前程不可谓一片光明。
想当初,李言庆和郑家决裂时,曾有多少人暗中看低言庆,可现在…这些事,果真是难以预料。
想到这里,徐世绩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其实,何止言庆,就连他自己,恐怕在当年,也没有想到他一个商人子嗣,竟有如今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