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光医院的穹顶被奇怪的肉质藤蔓顶穿了个大洞,这古怪的发展聂雍和三翡自然是想不到的。在充斥着剧毒的空气中,三翡将聂雍和装着薇薇?夏洛特的棺材都踢进了下水道,自己一个呲溜也跳了下去,拉上下水道井盖,飞快的逃回地下河。
“咚咚咚”三声,三块铅块半空跌落,直沉水底。聂雍在三翡手里的时候都快昏死过去,沉没水底的时候不得不醒过来挣扎求生——那该死的不负责任的老道看清了展示柜里的美少女,毫不犹豫的抛弃他追展示柜去了。
昏黄的灯光下,拥有八条暗河的下水道依然如故,潮湿、肮脏、陈旧不堪。
刚才在水泥平台上扭动的小虫和行尸走肉都消失了。
水道深处一片安静,没有任何裂角蜥的踪影。
聂雍攀上了那块水泥平台,他的手指和手臂都在颤抖——距离上一顿饭已经太久,他虽然也经受过几日几夜缺少食物和水的野外训练,却从来没有一次即摔飞机又潜大海,还有和各种各样常识外的大小怪兽搏斗的经验。虽然攀上了平台,他却快要没有力气爬上去了。
水面上升起一面颜色古怪的“帆”,有一样东西将他从水里轻柔的托了起来。
聂雍爬上平台,回过头来,浑浊的水里缓缓探出一个狭长而狰狞的大嘴,几根交错焦黄的獠牙露在外面,正是那只简直像胡拼乱凑的“戟背鹭足鳄”。看着这只从不刷牙外皮上都是奇怪硬痂的巨兽,聂雍简直没法相信这里面装着的是萝莉娘的灵魂——哦不!八十年前的萝莉娘,活到现在已经是九十七岁高龄的老太婆,真是不管内外都让人难以忍受。
随着“戟背鹭足鳄”缓慢的出水,它身上挂着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开始暴露出来。随着巨大的脑袋露出水面的是一堆七零八落的尸骸,那些不知道到底是变成了狼人还是丧尸的尸体都化作了骷髅,它们变异复活后杀死了寄生在身上的尸虫,但它们本身又被不知名的东西吞噬殆尽,最终化作了戟背鹭足鳄头顶上的一堆骷髅。
戟背鹭足鳄的身体在颤抖,那对黑白对分的小眼睛不停的转动,它们正在向不同的方向转动,它在不停的喷吐鼻息,就像一匹精疲力尽的马,显然非常痛苦。聂雍看见这只原本像放大的秃毛鹭鸟的东西全身都变成了红色,这太奇怪了,难道他和三翡冲上去替“它的老太婆大脑”找身体的这段时间内,这只“鸟”突然间进化出了羽毛?
显然不是。
聂雍匍匐着、不动声色的后退。
刚才戟背鹭足鳄救了他,但它的状态并不正常。
它全身裸露的厚皮外包裹着一层纤细的、网状的红色经络或血管——那庞大的网络越往头顶越密集,最终集中在戟背鹭足鳄头上被移植入人类大脑的玻璃罩那里。
一个模样奇丑无比,同样有着黑白对分的眼睛,没有皮肤,红褐色的肌肉和血管暴露在外的头颅正粘附在那个玻璃罩后面。
成千上万的红色经络或血管都是从这个“无头妖怪”掉落的头颅下面蔓延出来的,它们攀附在戟背鹭足鳄身上,不知道是在吸取它的营养还是正在试图“驯服”或“同化”这只无以伦比的巨兽。而埋伏在那个玻璃罩后面的人头显然目的更明确——它要占据玻璃罩里的位置。
它正在夺取戟背鹭足鳄的身躯!
马勒戈壁!聂雍呆呆的望着眼前几层楼高的戟背鹭足鳄,如果说是几千几万的恶心肉虫子或丢了脑袋只剩爪子的无头妖怪,他还有信心再挣扎一下——面对这几层楼高的敌人,一根牙齿都有他整个头大——不是我军不挣扎,敌军和我军根本不是一个size,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啊!
“姓聂的小子!”远处遥遥传来三翡老道的声音,“你在哪里干什么?快叫老太婆把我捞回去啊!要飘走了我不会游泳……阿嘞嘞嘞……救命啊!”
聂雍眼角瞟了三翡一眼——好色老道追上了薇薇?夏洛特的展示柜,那展示柜里的液体估计比水轻,浮在水面上。三翡整个人爬在展示柜上,被戟背鹭足鳄出水所掀起的波浪越推越远。距离远了,他没认出来戟背鹭足鳄正在被黑白眼妖怪的人头侵占大脑,倒是想起来要叫潜伏在戟背鹭足鳄身体里的“薇薇?夏洛特”的意识来救命。
黑白眼妖怪的人头所衍生出来的红色经络终于“格拉”一声突破了古老的玻璃罩子,探入了薇薇?夏洛特的大脑中。聂雍暗叫一声“完了!”。与此同时,头顶下水道管子里缓慢的飘出一些灰黑色的絮状沉淀物,刚开始不太明显,很快就像棉花糖一样在水泥平台上堆积起来。
人头正在控制戟背鹭足鳄,一时并没有动。聂雍从黑色絮状物上闻到了熟悉的青草香味,突然醒悟——这是嗜肉灰粉蚧分泌的腺体,会变成这种状态——难道是中和了空气中的剧毒?那也许这棉花糖似的东西仍然是有毒的吧?他勉力挣扎起来,伸手去抓那种絮状物,手感和抓了一把棉花糖差不多,纤薄又粘手。抓了一把黑色棉花糖之后,他往前爬了几步,将“棉花糖”涂在了一动不动的布满戟背鹭足鳄全身的红色经络上。
那些红色经络仿佛很敏感,一下子收缩起来。聂雍没想到垂死挣扎效果太好,那个人头整个颤抖起来,戟背鹭足鳄巨大的长嘴一张,带着一阵恶臭向聂雍咬来。
聂雍的手心火辣辣的剧痛,他已经精疲力尽,并且还没来得及在“我是立地成佛”还是“跳河自杀”之间做出选择,那冒出黑色棉花糖的下水管道里轰然一声巨响,一条略显橙色的巨大肉质藤蔓穿管而出,重重击在戟背鹭足鳄的头上。
“碰”的一声波浪冲天而起,巨大的戟背鹭足鳄被这一击掀翻入水,连贴附在玻璃罩后面的人头都被甩飞出去,戟背鹭足鳄重重摔进水里,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卧——槽——
聂雍紧紧扣着水泥平台,差点被水浪冲走,而三翡老道已经被冲得更远。
略显橙色的肉质藤蔓很快从下水管道不断挤出,就像挤牙膏一样,很快盘旋成了蛇状。
人头被摔飞出去,它却依然连着布满戟背鹭足鳄全身的红色经络,很快戟背鹭足鳄破水而出,对着水泥平台上盘旋着的橙色肉质藤蔓发出了咆哮。
巨兽的咆哮震荡着整座地下工程。
聂雍茫然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怎么好像记得这个恶心的肉质藤蔓也是从黑白眼妖怪身上长出来的?怎么这只妖怪头被砍了,身体却和头内讧起来了?
还可以这样啊?
就在这“两只”(也许是两个二分之一只?)妖怪不知道为什么要大打出手的时候,浑浊的河道里再次发出了异响。
一艘崭新、干净、带着明亮柔光的卵形潜水器从河道里缓缓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