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大使馆?”沈醉闭着眼睛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没去过。”
“靠!”秦卫翻了个白眼儿:“你还是搞情报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又不是百事通。”沈醉反驳道。
“算了算了,我就不能对你抱希望……呆会儿记得去打听一下。”秦卫道。
“知道了……”沈醉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踩了一下油门,就要重新发动汽车。而这时,周恬终于忍不住捂住了嘴:
“嗤——”
“你笑什么?”秦卫看了她一眼,“很好笑吗?”
“不是,我只是想说……英国大使馆其实不在重庆。”
“不在?”
“是的。它在上海。”
“上海?”
“是呀。早在民国定都南京之前,英国使馆就由北京东交民巷迁到了南京虎踞路,民国23年由公使馆升级为大使馆,不过由于日军侵略,现任驻中国大使卡尔爵士不得不将使馆迁到了上海公共租界。”周恬仿佛报流水账一样答道。
“也就是说,我如果想找那货,就得跑一趟上海?”秦卫问道。
“好像是的。”周恬笑道。
“他想得美。”秦卫不屑地“切”了一声:“见个面都要跑几千里,他以为他是谁?沈醉!”
“啊?”沈醉把脚从油门上又抽了下来,回过头来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干嘛?你该不是想让我替你去一趟吧?”
“你也想得美!”秦卫白了他一眼,“待会儿你去一趟英国领事馆……那个,恬恬,英国领事馆重庆总该有吧?”
“啊?啊,有,有的!”
周恬被那一句突然的“恬恬”酥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差点儿没反应过来,就连沈醉也瞬间瞪大了双眼……秦卫可一直都很“洁身自好”的。别的不说,齐琪、路小佳这两个女大学生跟他接触就不少,人也长得蛮漂亮,可也没见这家伙对人家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仅如此,这货甚至还经常性的横挑鼻子竖挑眼,这儿不是,那儿也不是,闹得那个齐琪只要一见了他就没好脸色。对此。他们还以为秦卫是因为有人了……钱包里那位美得不像话的“范爷”就是证据。说真的,这年头,彩色像片就非常罕见,连国外都很少,还拍得那么漂亮。没点儿特殊关系,人家怎么可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他?可现在这家伙居然对周恬肉麻地叫了一声“恬恬”?
“有就行。”秦卫仿佛并没有看到两人诧异的眼神儿,“记得呆会儿过去一趟。就说我说的,要跟他们谈点儿事儿。”
“那个……不是我说你啊,秦、长官!”沈醉咧了咧嘴,“虽然您老人家在重庆也是人的名,树的影儿。可人家英国领事未必会搭理你。”
“你就说我要跟他们商议一下在印尼进行石油开采的问题。”秦卫漫不经心地说道。
“石油?”
周恬是再次的震惊,沈醉则是愕然……周恬没有想到自己这位主官在保密等级高的同时,居然还能把手伸到国外的石油开采上去,沈醉却是对秦卫再一次提到石油开采感到惊讶不己。他并不知道利比亚油田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会随便就告诉他,可他毕竟是个特务,秦卫对他的为人也从顾长钧那里得知了一二,加之戴笠对整个事情也都通晓。所以并没有怎么防备他这个军统大特务。结果,一来二去。从口风里,他就把事情弄了个差不离儿。刚弄清楚的时候,沈醉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蒋委员长手指轻轻一划发配到了这个伤残军人收容院里当保镖,虽说有点儿委屈,但也比开始的时候舒心多了。可没想到,秦卫居然又再一次提到了石油……这家伙难不成哪家石油大亨的私生子?
“多了你也不用说,你就告诉他,如果愿意的话,就过来跟我谈一谈,最好还能再通知一下皇家壳牌集团,就这样……开车。”
“噢……”
沈醉茫然地踩下了油门,然后,汽车尾部喷出一股浓烟,“突突”地重新前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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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夫,这是我父亲让我带给您的信。”
秦卫再一次祭起了石油武器,不管他在那一刻是不是有一种欧佩克附体的感觉,他都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开始搅动世界风云,而不再是把手仅仅放在了国内的抗日战场上。而就在他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孔祥熙的大女儿孔令仪也坐着滑竿登上了黄山。
黄山,并非是安徽的那个黄山,而是指重庆黄山。
此地树木萧森,寒意袭人,是避暑佳地。不过,多年以前,黄山其实并不叫黄山,而只是重庆南山的一个山头。只是20世纪初的时候,白礼洋行的买办,一个叫黄云阶的大商人买下了这里,依山修成了一座“黄家花园”,从那以后,这儿才被称作了黄山。七.七事变之后,国民党连战连败,最后不得不将重庆定为了陪都。而既为陪都,自然要有领袖的住处。开始的时候,蒋介石是想在市内弄一个临时住处,可自1938年2月起,日军的飞机就开始轮番对重庆进行轰炸,而且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住在城内实在是太过危险。所以他又不得不考虑在城外建屋。可是,如果要新建一个够档次的住宅,最少也要几个月。这对随时都要主持军国大事的蒋委员长而言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无奈之下,只有选择购房,在城外隐蔽地点寻找一处可以做为委员长官邸的地方。
这件事被老蒋交给了戴笠。而戴笠为了讨好老蒋和宋美龄,下令军统人员马上在歌乐山、橼杷山和北碚温泉等地,一下子就寻找到了近十座从前重庆和四川一些军阀及富商们的城外别墅……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戴笠为老蒋选择的头一个地方:歌乐山白公馆!在戴笠看来,白公馆处于万山丛中,非常有利于防空。对委员长夫妇的安全非常有利。可是,别墅拍成照片交到老蒋那儿的时候,宋美龄却对白公馆最为反感。因为她觉得白公馆阴气太重,从外观上还很像一座山大王居住的“碉堡”或“寨子”。由此,蒋委员长错过了居住白公馆的机会,而宋美龄的话,据说也最终使得戴笠将白公馆变成了中美合作所的一所监狱。
而蒋介石见宋美龄不点头,就令戴笠等人继续寻找。最后,戴笠终于在重庆南山上寻觅到了一处非常幽雅的山顶别墅。只是当时在这所城外别墅里尚有主人及家眷没有迁出。不过戴笠还是把这南山上的别墅一一让人拍成了照片,然后照例再送去让宋美龄亲自过目。这一次,宋美龄眼露惊喜之色,连连说:“这个好,这个好!索性就到南山上去住吧!”
戴笠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在南山上无意中发现的这座别墅。竟然会引来宋美龄的微笑,大喜过望,立即就安排人去“买下”了别墅,并邀请蒋介石夫妇前去观看。而亲自实地观看了之后,蒋介石和宋美龄也十分满意,于是,黄山别墅就成为了蒋介石的官邸。
不过。虽然是领袖居处,黄山别墅里的将领及警卫总共却不足百人。当然,防守是极为严密的,而且。也只有高层将领才知道这里的具体位置,而为了不让周围的百姓走漏风声,蒋介石更将之全都收纳为别墅里的杂务工。
只是,黄山别墅的一切秘密对孔家而言都不是秘密。孔祥熙没来。孔令仪也依旧拥有足够的身份来到这个保密等级超高的地方。
……
“庸之(孔祥熙字)没事儿吧?怎么没有自己过来?”
蒋介石并没有着急拆开孔祥熙的信,而是先朝面前这个端庄漂亮的外甥女问起了话。他跟宋美龄并没有孩子。亲生儿子蒋经国和蒋纬国又一向教育的非常严格,规矩甚大,所以,平时倒是对孔家这几个孩子表现的颇为宠爱。不过,宠爱归宠爱,里面也是分亲疏的。在他看来,孔家几个小子丫头都不怎么争气,几乎都是惹祸的根苗,唯有这个孔令仪最得他的心。因为他觉得孔家上上下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教育得最好,不热衷权势财富,也最淑女。
“父亲身体不适,不好过来……”听到蒋介石的问话,孔令仪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姨夫,父亲知道错了。您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庸之也真是,自己不愿意露头,却让你这孩子出面。”蒋介石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孔令仪,放弃了留她多说两句的打算:“算了,你也不用说什么饶不饶过的。我跟你父亲相交几十年,知道该怎么做……去找你小姨去吧。”
“嗯。”
孔令仪点点头,起身而去。她没有胡搅蛮缠。因为这不是她的风格……孔祥熙让她送信来,她就把信送来;宋霭龄让她顺便求求情,她也求了情了;至于多的,她虽然从未涉足政治,也没有跟谁有过权势之争,可她也很清楚,到了蒋介石这种地位,考虑事情的时候,肯定不会把亲情放的多么靠前,哪怕再疼她这个外甥女,也不可能将之掺杂进国家大事之中。而他父亲孔祥熙的去留,自然是头等的国家大事。
“这孩子懂事啊。”
“要是孔家几个孩子都像令仪小姐这样懂事,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
孔令仪走后,陈布雷从客厅的侧门里走了出来。蒋介石昨天让他写文章,今天早上,报纸上就已经刊载……说起来,他对孔家早就看不顺眼了。就像戴笠看的那样,他这个人其实就是一个古君子的风骨。只是他一向坚定地认为,做为臣子,应该“从一而忠”,而他既然选择了效忠蒋介石,就应该一切以蒋介石的考量为考量。所以,囿于蒋介石的关系,只能对孔家的事情保持缄默。可没想到昨天蒋介石竟下令让他出手,结果,一下子兴奋过头,文章就犀利了。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整篇文章都充满了对孔祥熙所作所为的不满和批判……今天来见老蒋的时候,还被老蒋埋怨写得太过火。他本来还想辩解一二,可没想到,还没说上几句,孔令仪就来了,还带来了孔祥熙的亲笔信。不用问,这肯定是老孔向老蒋求情的信呗……一帮文人学者逮着骂了那么久,傅斯年一班人带着参政会上的参政员也是群起而攻,那家伙都没当回事儿,只以为是清风拂面,自己不过是一篇文章就吓得他成了这样,连亲自来向老蒋请罪都不敢,只敢把女儿派来,想凭着老蒋一向对孔令仪的喜爱来打亲情牌,看来,自己这篇文章确实是有点儿“狠”了。当然了,陈布雷也不会全以为这都是自己的功劳,没有蒋委员长的势,他文笔再狠也吓不住一个行政院长。
“你说,庸之这信里会说些什么?”蒋介石拿起信晃了晃。他不想跟陈布雷讨论孔家孩子的教育问题,因为他知道那几个孩子之所以会像现在这么顽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自己和宋美龄的纵容。可话说回来,那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他总不能像对蒋经国和蒋纬国那样严厉吧?真要那么做了,宋美龄那边又该怎么交待?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认错吧。”陈布雷猜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我就怕他知错能改,改后再犯噢……”蒋介石苦笑了一下。因为孔祥熙的事情,宋美龄昨天已经跟他讨论了一夜。当然,宋美龄也并不是恃宠而骄的那种人,她只是摆了摆孔祥熙这些年的功劳和苦劳,另外摆了摆孔祥熙继续呆在行政院长位子上能对他的帮助……说得都挺深刻,他也确实动了心。毕竟,两人的交情也不浅,合作也有十来年了,孔祥熙确实帮了他不少忙,又听话。而他原本就没想过真要把这家伙撤了……让陈布雷写文章,不过是敲打敲打一下那家伙罢了。只要孔祥熙肯认错悔改,他还是愿意接受的。
“想来,孔院长也不是那种不知进退的人。”陈布雷叹了口气。从今天早上老蒋埋怨他写得太过,他就看出来老蒋还是想要放孔祥熙一马……他不同意这么做。可是疏不间亲,他也不好多说。
“委员长台鉴……呵呵,我还以为他会写一封私信,这倒像是公函了。……看来是真心悔过了。”蒋介石拆开了信,当着陈布雷的面读了起来,刚开始,孔祥熙认错,痛心悔过的话还让他感觉不错,可没多会儿他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并很快就消失无踪。
“委员长……”陈布雷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可他才刚开口,蒋介石已经一下子把信摔到了地上:
“冥顽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