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这是凡人的战斗(1 / 1)

锻仙 新兵扛老枪 3595 字 5个月前

当血狼被踩在脚下,当那五百狂狼放弃战斗、将主人抛离背后,这场耗时良久的大战终告完结,走到谢幕的那一刻。

面对六百多名天狼战士,头晕脑胀的灰民没有勇气再抵抗下去,束手就擒。五百狂狼也没有走失,天狼之吼不仅催发了它们的生命本能,还在人与狼之间建立起一条无形的联系,随时间变得坚固。

天狼驯狼天经地义,让人觉得可惜的是,此地雪狼数量太少,天狼军团全力一吼,没有获得能与之匹配的功效。第一次为主上效力,钟大海生恐出差错,全族全力,不惜永远失去这项能力。

战斗胜利了,胜利者却不像刚才那样激动,经过短暂欢呼后,坡上的人们一直提着的心放回到肚子里,之前竭力压制的哀伤却反攻上来,神情均有些黯然。

失败者失去一切,获胜的一方得到些什么?除了死亡还有一堆残废,还有不是他们有资格考虑的担忧与惶恐。

不知是谁带的头,亲卫仆妇们走下山坡,开始认认真真地打扫战斗,收拣掩藏在雪地里的残尸,整理被毁坏的车马,安置受伤的同伴,等等等等。

战斗结束了,rì子还要过;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幸存下来的人们不能休息。

十三郎也是如此。

雪又在下,风比刚才更急,老天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将好奇怜悯通通收回,继续让人们体会冰冷与艰难。对它来讲,发生在雪原上的大战只是一个小小插曲,甚至连插曲都算不上。

踩着血狼的头。十三郎顶着风雪望着空中,说道:“两位,下来聊聊?”

邀请得到回应,黑老猫女对视一眼,催动身形来到十三郎身前。距离百米。

十三郎微微皱眉,说道:“我以为咱们接下去要讲的话应属隐秘。”

风狂雪骤,传音不便,十三郎表现得足够真诚,也装得足够像。凡人嘛,又不懂什么传音千里。扯着嗓子吼的话,被人听到多不好。

老者苦笑一声,回答道:“不瞒小友,老朽不敢离你太近;猫女若不介意,可上前与小友相商,将结果告知老夫即可。”

一声老朽一句老夫。黑袍老者的忌惮毕现无疑;十三郎一脚制服血狼不稀奇,但其最后时刻冲起来的速度着实令老头生畏,哪怕他是修士。最要紧的是,因对十三郎的身份起了猜测,两人都无法再当他是普通炼体士,对其实力究竟能达到哪一步也没了底。

以之前的战斗看,假如十三郎的力量再大一倍。近身攻击足以威胁到两人xìng命;虽不认为十三郎真有那般强悍,两人仍以君子不立危墙下为原则,敬而远之。

猫猫女娇笑回应道:“不用大声,我能听见。”

听到这番话,血狼挣扎得突然剧烈起来,然而头颅被十三郎踩在脚下,别说他,即便换成元婴修士又能如何?空负一腔哀怨愤懑,血狼连呼救都难以发出,身体扭来扭曲。如同一只快要死的蛆。

猫猫女看着血狼,眼睛里涌出几分厌憎,说道:“先生若不介意,我可以施法隔绝声音,以免被无关的人听”

十三郎叹息说道:“两位太小心了。杀人灭口这种事情,本人向来不屑为之。”

“滚蛋吧你!”老者猫女心里都在骂,骂其无耻,更骂十三郎不知轻重,连最最起码的谦逊都不懂。

诚然,十三郎的表现的确令人惊艳,但那更多是因为其手段所代表的意味。真若是打起来,两大修士均不认为自己会落败;当然了,前提是不要被他贴进来,以免措手不及。

等不到回应,猫猫女不敢随便出手,遂正sè说道:“猫猫有一问相询,请先生作答。”

这个自称合胃口,十三郎没有再如之前那样冷嘲热讽,反问道:“与来历有关?”

猫猫女应是,回答道:“此事关系重大,请先生务必如实相告。”

黑袍老者没有开口,想法显然与其一致。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我要是不说呢?”

猫猫女叹息回答道:“先生若不说,猫猫只能勉力一战,尝试用手问出来。”

十三郎问道:“之前好像听说过,你们不能朝林家之人出手?”

猫猫女苦笑回答道:“事到如今,您真把自己当林家人看待?”

“那必须的。”十三郎正经其事回答道:“本人受林大人所托,进入乱舞城之前,不能不守信诺。”

这句话的蕴意很丰富,也可理解为什么都没有,两名修士无法判断究竟,踌躇难以决断。打?先不说能不能赢,打错了怎么办;不打?就这样放他走掉,回去连个消息都没有,该拿什么交差?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不是同路人,没有任何可能齐心协力;可若是分开来,难免被另一方坐享渔人之利,更不合算。

两头为难,猫猫女正想该如何开口,十三郎忽然笑了笑,说道:“两位不要担心,既然请你们来,当然要给个交代。”

脚下用力,颅骨碎裂,鲜血脑浆狂喷而去,雪地上出现一朵污秽的花。十三郎脚下,拥有强大实力的血狼不比臭虫甲壳更坚硬。

踩死血狼,十三郎没有再说什么,回头望着身后那一幕幕安静的画面,望着那一张张迷惘哀伤的脸,平静淡漠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

“一阵风丧心病狂,公然袭击皇家车队;亲卫誓死捍卫皇家尊严,天狼族感念皇恩,阵前皈依正统,协助林大人诛杀雪盗,全歼一阵风。雪盗首领血狼业已伏诛,五百灰民压入乱舞公开处决,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清朗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回荡,十三郎说道:“此事偶然发生,与任何势力均无关联。”

一片哗然。

获胜的人们瞠目结舌,鼓噪几声后默默低头,不愿也不敢再说什么;那些狂狼战士不干了,纷纷嘶喊十三郎之前明明说过头像免死的话,为何此时不遵守。

“这不公道!不公”

蓬蓬几声,几名伤势不重的亲卫走上前,抬腿将几名呐喊挣扎的狂狼战士踹倒在地上,全部踢碎颚骨。

“想喊的让他们喊,喊累了喊乏了,再用马橛子撕了他们的嘴。”

十三郎淡淡说道:“没错,我就是不遵守约定,你们想怎么样?”

战场陷入死寂,人人都能听出那道声音里包含的残毒意味,没有一个再出声。

公平地说,十三郎并没有违反什么狗屁约定,狂狼战士投降了是没错,可那是在走投无路的前提下、而不是按照指定的时间和方式进行。

本可理直气壮宣告出来,十三郎偏偏不肯那样做,他不在乎,也不想在乎。

“有句话要说清楚,砍头因为你们是雪盗,与种族无关;凡被一阵风所杀的人,凡一阵风犯下的罪孽,都有你们一份。”

一片沉默,没有人开口反驳或叫嚣;雪盗杀人劫掠是所有人都明白、甚至已视之为理所当然,从来没有人想过究其罪责。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当十三郎当众这样讲出来,人们心里生出一种感觉,仿佛之前那场战斗找到了注脚,流出的鲜血更值,更心甘情愿一样。

需要提到的是,对如今的林如海来说,五百狂狼战士绝不是什么一文不值的废物;他们久经沙场,战力非凡,更是维系某些平衡的砝码,举足轻重。

十三郎要杀他们不奇怪,奇怪的是方式,以及那种方式中体现出来的决心,还有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

是为了正义吗?听上去很可笑,这年头人人只问胜负,谁还在乎那个?

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当那名书生以平平静静的声调说出那些话,人们本已麻木的心依旧被触动,感受一股久违的激昂。

守土安民,这是官员的责任,也是每一个兵卒的天职;当这个看似老土无聊的口号真的喊出来,人们迷茫的同时终不禁为之激动起来,似想为之呐喊。

人们在心里思索,十三郎顾不上理会他们怎么想;将事情定了xìng,他转过身望着两名修士,说道:“这就是我的回复,两位明白了?”

两人齐齐愕然,心里想这是你的回复?回复什么?

猫女眨眨眼,犹疑中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两位不需关心我的身份,我也不问你们自何处来,林大人同样如此;血狼已死,两位只要离开此地,这件事情就算完结,没有人再追究。”

十三郎诚恳说道:“这是一场凡人之间的战斗,与城内势力无关,与修道者无关。”

血狼的头被踩成烂泥,意味着林如海不可能得到一句口供;两名修士就此离开,意味着他们之前说的话就像放出的屁一样消散殆尽,无人追究,也无法追究。数千人死亡的战斗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很无奈,但却最容易为各方所接受。

至于林如海将来如何,为各方觊觎的宝物花落谁家,还有十三郎的身份怎样,两名修士来自何处,将决定于下一场、或下下场博弈;眼下三边均势,还有一方隐藏于暗,何苦相争?

这便是大局,十三郎不想遵守、但又不得不遵守的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