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艾紫萱,司空零绝不愿再说一次别离,对于慕容冰雪,他希望永远都不要说,所以他就带着悬而未决的、又是甜蜜又是痛苦的纠结心事坐上了赴加州的飞机。
司空零是一个非常极端的人,为了早日精通最地道的英文,他来到斯坦福之后就完全放弃了中文思维,远离所有的亚裔面孔,学习、工作、生活都用英文,甚至想办法跟戏剧社的美国人做室友,有机会就请教他们最地道的词语用法。他甚至跟国内打电话和网上沟通都用英文,匿名社那帮家伙自然是不用说,连跟紫酱、雪酱打情骂俏也讲英语,当然,闹得很别扭是正常的,紫酱还好,几乎都是她主动联系他,雪酱可不喜欢说英语,两三次之后,她怒了,半个月没理睬他,半个月之后,他打电话用英语招呼,她直接挂断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萌妹子在他清晨练习朗诵的时候用国语问候了他一声,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说国语了。那小可爱问:“你是PRC来的?”
司空零正沉迷于从话剧社拿来的剧本情节,精神恍惚地随口回了句:“你怎么知道?”难道我的口语不够正宗?这几个月的努力白瞎了吗?
破戒了!破戒了!司空零发现自己说了国语,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沉着脸用英语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萌同学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弱弱地指了指他的衣服。
司空零才发现自己穿的是从国内带来的福·建泉州惨绿色套头衫。哎,这段时间太不注重形象了,连自己穿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司空零讪讪地说:“我不是PRC,我的母语是英语……”他试图学习乔布斯的现实扭曲力场。
可惜同学早就识破了他,掩嘴一笑:“得了,大陆来的有这么丢人吗?你也没得奖学金?哎,那就惨了,你也在偷偷打工吧?喂,待遇好不好?我最近正想换一份工作。”
司空零两眼一翻:“只有别人给我打工的份儿,我……”
她恼道:“别装了!这有什么丢人的,能进斯坦福还怕别人笑话吗?我们现在没钱,可是我们将来一定出息!认识一下吧,我叫李麓,英文名Lilou,我就是福·建泉州的,呵呵!”
对方就算是同胞,司空零也绝不说中文,开玩笑,他是这宁可冒着被心上人唾弃的风险都要坚持原则的:“我是Zero_S。K。,你信不信,你是我来美国之后第一个知道中文名字的中国人。”
李麓奇道:“不会吧,这都开学这么久了……”
司空零傲然道:“这是我发明的学习方法,母语对外语有强烈的抑制作用,所以我一下决心要学好英语,就放弃了中文,就连给没什么文化的父母写信都用英文,让她们找别人翻译……”
李麓扑哧一笑:“天呀!你太奇葩了,可是我听你刚才念的英文也很一般啊,貌似比我的口音还不如。”
司空零罕见的胀红了脸:“真……真的吗?”
李麓抢过他手里的剧本,念了两段台词,果然很地道。
司空零眉头都蹙了起来:“好像真的比我强,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练的吗?”
李麓把她自己的学习方法捡要紧的讲了几条,司空零发现都是寻常招术,于是越发不安。他做站成功了,入主腾讯也成功了,做最in的web架构UJS也胜利在望,练肌肉半年时间成效明显,从卧推看到已经超过了当初要比拼的壮男林木,最喜欢最美的女孩也追到手,这段时间的顺利使得他有一种盲目的自信,似乎只要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能成功,可是这英文口语的事情他明显感觉到先天不足,如今被这泉州妹一刺激,坚毅的心不由得也沮丧起来。
这倒不是他想把一切都做到完美,而是口音这东西对他融入美国社会非常重要,他不希望用浓重的中式英语来跟硅谷的IT精英们费劲的交谈,他需要的是最顶尖的人才,只有以这种方式才能把心中的理想实现。
看到Zero君饱受打击的模样,李麓相当过意不去,说:“口音不重要啊,只要没问题就行了,美国是移民社会,对口音宽容得很。”
司空零唉叹道:“怪不得戏剧社的人嫌弃我,总是笑场,看来……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天份不足?”
李麓:“你是哪个专业的?”
司空零:“我在修CS(Computer_Science)的学分。”
李麓微笑:“理工科,那更没问题了。”
司空零摇头:“问题大了,我可不是要去给人当程序员,我是要做管理,做产品,做沟通,做演讲,这口语练不到位很有问题。唔……我觉得耳朵是没问题的,一些细微的发音我也能分辨,然后就是发音,你帮我听听,有什么词容易发错音?”
李麓只好点头答应,听到司空零深情地念剧本到一半,又扑哧笑场了:“你自己听不出来吗?”她列举了好几个他发音不对的地方。
这回司空零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了,只是在句子中大脑使用语境分析的方法,才使得他以为自己能分辨发音的细微差别。
司空零阅历丰富,性格冷酷,很少会有失魂落魄的时候,此刻表情只是因为打击太大,让李麓以为他是“性情中人”,她说:“别烦恼了,我们一块儿去吃早点吧。对了,一个韩国室友带了一坛正宗的泡菜和方便面,你要不要尝尝?”
平时司空零忙于事业和学习,这几个月来并没怎么交朋友,此时心中强烈想找个朋友喝两杯,最先想到的是林木。自从知道这家伙暗恋纳兰,而纳兰不愿意接受他,司空已经很久没找阿木哥了,在司空的心里,未来的CEO纳兰要比纯粹的朋友重要得多,既然她不愿见木头人阿木哥,司空就让她眼不见为清。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又想念起木头哥来,最单纯的友谊有时是那么的难能可贵。
当然了,想念归想念,他是不会飞回去的,毕竟目前正处于完全学习的状态,除了英语,他正在这所世界顶尖的CS名校恶补计算机系统与网络的知识,顺便了解有哪些一流的人才。
显然这个泉州妹是个交际能手,司空零虽然不爱交际,却愿意找一个交游广阔的人当朋友,这样的话,只要有一个朋友就能间接有一大帮朋友,需要的时候不怕找不到人,自己又不用承担平时一大堆狐朋狗友的狗血生活。
最好的交友不是给予别人恩惠,而是接受别人的恩惠,于是他说:“我想吃棒子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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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明已经到魔岛市海岸县报到,最后一次回东大拿毕业证。匿名社的哥们儿都在司空零的压迫下高强度加紧UJS的开发进度,扫地妖僧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助纣为虐地帮助司空零压迫同窗。原来东邪和西毒经常去泰格健身,近来居然也不去了,他们想去的时候,总是被妖僧阻拦:“把这干完”_“把那干完”。当然,他们这么玩命也跟司空零本人的性格有关,他们都知道司空零在斯坦福玩命地学CS和英语,连跟GF交流都想用英语,慕容大人已经造反了,在这种语境下,又在UJS1。0即将面世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偷懒。
没有哥们在身边,端木明自己在篮球场怀旧地跟自己玩。
无聊地自娱自乐了一个小时,他裹挟着篮球在校园里瞎转悠,不知不觉来到了女舍3号,深情地远眺四楼那扇小窗。
室友甲发现了他,告诉了慕容冰雪。
慕容冰雪悄悄瞅了一眼,端木明在发呆,来了大姨妈一般的看门阿姨正在一乍一呼地赶人,正常状态下阿姨是不会驱逐这么俊俏的郎君的。
对端木,她气也消了,连“核武器”都用了,没什么怨念积恨,很久没见他,这乍一见,心里也涌起再和他说说话的冲动。
室友乙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见她表现奇道:“你还磨蹭什么?害帅哥等那么久。”
慕容冰雪顺势慢慢地就走了下去,她希望她走下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因为她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他没有走,跟司空零混久了,学会了一点王霸之气,对于阿姨的聒噪他只当放屁。又不偷又不抢又没入门又没带望远镜,凭什么不让我跟这儿呆啊?
他微笑说:“我回来拿毕业证。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东大了。你还好吗?”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帅如夏花,只是带了一点忧郁、留恋和遗憾。
慕容冰雪“嗯”了一声,无以为继。
半晌,她才补了一句:“你呢?”
端木明摇头:“果然官场很不好混,讨厌的东西太多。我这姓氏太古怪,大家一听就知道我是县里一把手的亲戚,亲热得不得了,不过我很讨厌这种。哦,对了,我妈妈给我讲了一些事,我才知道魔岛首富姓慕容……他不会跟你有关系吧?我记得你说家里做生意的。”
慕容冰雪狡黠一笑:“是的,慕容川是我爸,你后悔了吗?”
端木明一愣:“后悔?哦……当然后悔,不过不是因为你是首富千金,我只是放不下你。要论身份、地位这些东西,我都不稀罕。我外公家是首都世家,虽然跟我不太亲,却没有人敢欺负我家,上回你见到那个女孩是省委书记千金,我也没有高攀的意思,都跟你说过了,是普通交往,以后我在东省体制里做事,总会碰到的。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她,也是唯一一次。”
慕容冰雪有些茫然:“真是我任性了吗……”
端木明苦笑道:“我本来是想等过两天你气消了再慢慢解释,没想到司空零这混蛋做事这么绝,这么不留后路,完全不顾朋友情份,而你居然连手机都换了,还不回来上课……”
核武器真误炸了吗?慕容冰雪胀红俏脸:“他……他是这个性格。”
端木明:“太极端了,听说他一直没回来,现在完全不讲中文了,为了完全融入美国社会。唉,或者他事业上会成功,感情上就不是那么好相处,你怕是……对了,你跟紫萱现在是怎么回事?”
慕容冰雪:“我们还是好朋友啊,虽然……司空说他已经跟紫萱说过分手了,不忍心再说一次,等他放寒假回来看看有什么变故再说。”
端木明揶揄:“变故?这事他倒是拖泥带水。我以前以为自己挺有钱的,一个学生能一个月生活费五千,了不得,不料先碰到司空靠做站开上了法拉利,现在又发现原来一直被你蒙在鼓里!看来我也要加油了!”
慕容冰雪微笑:“我不是故意骗你,老爸管我很严,也不给多少生活费。”
端木明做了个下决心的姿态:“要是在同一起跑线上,我不怕任何人,不过现在……最近我大学毕业,我妈好像变了很多,说我已经长大,要告诉我一些事,我有个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美国的生父,他想给我们家一笔赔偿,一千万美元,我本来不想要的,但是为了跟司空零争一口气,我要了,我不能输给他,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慕容冰雪赶紧摇头:“要亲生父亲的钱怎么会看不起?那……你还会在体制内混吗?”
端木明:“看呗,我现在是小科员,闲得很,可以从容安排怎么创业,做得好我就离开体制,不行我就老实呆着,反正有妈妈大人罩着。”
慕容冰雪微笑:“这倒是可进可退,海阔天空啊!”
貌似交谈渐入佳境,端木明抛出邀约:“慕容大小姐,原来都是我请客,我就要走了,能不能请我一顿?”
慕容冰雪自然是无法拒绝。
他们约好了时间,然后一起在校园里逛,端木明忽然想起一事:“我感觉当初托司空带给我父亲的一些东西他没放在心上,还骗我已经给了,不行,我要骂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