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彪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从班长提升为团长,他的心情是高兴且痛苦着,升官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给俄国人当团长却是一件既痛苦又挣扎的事。
在八国联军侵华之时,日俄两军就是真正的主力和侵华的急先锋,它们两国比其他任何列强都更迫不及待的想要吞并中国的领土和资源,从那一时起,中国人就应该谨慎的防范它们。
两权相害取其轻。
在日俄之间,宋彪宁可选择帮助俄国也要尽力将日本驱逐出中国东北,否则就是后患无穷无尽,总的来说,只要抓准机会,俄国也不难对付。
在成为满洲步兵团团长的这几天里,宋彪只做了招兵买马这么一件事,他以满洲步兵团的名义在沈阳城及周边的各个屯子都贴出告示,在抚顺也同样是大张旗鼓的招人,招到一个本地人就给对方一个哨长的职务,让对方继续在本地增招。
时间是非常紧迫的,好在宋彪开出来的军饷足够诱人,应招者众多,这给宋彪一个极大的空间从中挑选那些更适合当兵的人。
他首先是只招年满18岁,未满30岁的健康青年;其次是优先招募上过私塾的;第三才是招募那些有技能的,矿工和马帮出身的,会骑马的,会打猎的,会说一点俄语的。
1905年2月23日,他和科尔尼洛夫少校再次汇合之时,满洲步兵团已经扩充到了3122人,拥有两个步兵营、一个整编步兵营、一个运输大队、一个工兵大队、两个骑兵中队,另外征募了十多个暂居在抚顺和沈阳的小马帮,由老金头带队临时组一个超过400匹马力的大马帮。
满洲步兵团的编制是沙俄远东军参谋部已经设置好的基础,只是为了让弟兄们和新入伍的士兵更容易明白整个编制体系,宋彪在新编的完全没有任何基础的运输、工兵和骑兵部队上采用了日军编制,即按照班、小队、中队、大队的方式编排,在原有的作战部队上则采用班、小队、中队、营、团这种有点杂乱的编排。
基层指挥单位为营和大队,都要设有自己的营部。
继续和米舒钦柯将军的库班哥萨克骑军汇合后,次日,宋彪就和科尔尼洛夫少校一起带队离开杨官屯,为了赶时间,他们在凌晨两点就正式整军出发,24日下午抵达谷口屯子,就地驻扎,按照远东军参谋部的命令修筑简单工事和驻营区,为库班哥萨克骑军的轻装简行和突袭日军创造条件。
谷口距离沈旦堡日军防线只有六公里的距离,实际上已经属于真正的前线阵地,沙俄远东军第二集团军在这里驻扎着一个连的兵力,属于西伯利亚第四步兵师,也是临时抽调上来的后备部队。
在天黑之前,宋彪和科尔尼洛夫少校一起悄悄换了服装,步行十里路在金山屯观察日军在东台子构建的阵地,日军在沈旦堡的驻军是第一骑兵旅团,八千余人,采取分散型的布防策略,力图控制更多的防御点,并且构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相互协防。
沈旦堡北距沈阳四十公里,南距辽阳三十五公里,正好处于日俄双方军力交错的中间地带,这一时期,日军已经在辽阳地区聚集了五个军的兵力,总兵力27万人,火炮1082门和两百挺机枪,分散在一百公里的攻击线上,而俄军的总兵力约为33万人,火炮1266门,机枪六十挺。
百忙之中,宋彪并没有忘记侦察兵所需要的特殊伪装,他让人事先准备了一些白色的狗皮袄子,一行人换装之后,悄无声息在周边地区向日军阵地渗透,过了金山屯之后,又一直深入到距离日军主阵地不足一公里的地方。
宋彪穿着白袄子匍匐在一片坡地林子的大雪地里,科尔尼洛夫少校和李富贵等人一起隐蔽在他的周边。
隐藏在一片灌木丛的后面,宋彪细致的用望远镜观察日军东台子阵地,日军在这里驻扎的时间已经有一个月之久,工事建设的非常坚固和完善,相距不足一千米的距离,他甚至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日军士兵在战壕和塔哨上站岗。
在前沿战壕上,日军布置了大量的射击点和漫长的铁丝拒马防线,沟壕非常完善,暗壕、掩壕、交通壕和专门针对手榴弹的防弹壕也都挖出来了。
宋彪可以看到典型的机枪防垒,一圈圈的填土粗麻袋围起来,周边填高夯实,具备极强的扫射能力,从分布的密度上进行推算,在沈旦堡和东台子周边外围的一公里长的防线上,日军布置了超过十五挺重机枪。
看清楚防线的状况后,他转头看向科尔尼洛夫少校,这个人趴在他的旁边,也在用望远镜观察日军防线。
等了片刻,科尔尼洛夫少校才回过头和看了看宋彪,问道:“你觉得情况怎么样?”
宋彪将自己的望远镜给他,道:“日军布置了大量的机枪,我估计超过十五挺,这个规模似乎有点太了,正面冲击会非常吃亏,必须抽调更多的火炮进行打击……不过,考虑日军的防御工事已经构建的很完善,实际效果不会非常好。”
“这样吗?”
科尔尼洛夫少校很是疑惑,但他用了宋彪的望远镜后,很快就倒抽一口凉气。
军用望远镜并不是很稀奇的东西,也不是说性能就如何好,通常只相当于中档民用品的规格,价格低,携带方便,能够达到7倍放大率即可。所谓放大7倍就相当于将700米外的东西拉到100米看,如果你的视力能在两百米外看到一挺机枪,那就能通过军用望远镜看到1400米外的机枪。
相距不足一公里,宋彪甚至可以看清楚日军的那些机枪实际上大多都是从俄军缴获的德造马克沁重机枪。
科尔尼洛夫少校观察片刻后,也能确认日军布置了数量较多的重机枪,很是怀疑的问道:“你说他们一个骑军旅,怎么会有这么多机枪?有必要吗?”
宋彪想了想,道:“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那你说明你还是不懂亚洲文化和军事思想,亚洲和欧洲对骑兵的基础判断是不同的,在亚洲,骑兵是最为快速的兵种,强调速度和机动性,在欧洲,骑兵则被固定为最强力的破坏性单位。日军给骑兵配备大量机枪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最快速度插入敌军阵地和后方,建立工事,立足防守。”
科尔尼洛夫少校并不是一个看不起亚洲裔的军官,但他还是很固执的冷嘲道:“这样使用骑兵是非常愚蠢的选择,他们将骑兵耗在这个阵地上……!”
宋彪不说话。
人一旦觉得别人很愚蠢,那有80%的概率是他自己很愚蠢,科尔尼洛夫少校自己可能也感觉到,他后面的话实在是说不下去。
假如日军很愚蠢,那命令哥萨克骑军从侧面的东台子冲击阵地的远东军司令部则更蠢。
此时没有哪支军队比俄军更清楚马克沁机枪的威力,十五挺马克沁交叉布置在仅有一公里长的防线上,几乎可以绞杀一切。
科尔尼洛夫少校用宋彪的望远镜观察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和宋彪交流他的观点,等了片刻却忽然和宋彪赞叹道:“你这个望远镜很不错啊,能不能送给我?”
“不能!”
宋彪突然很凶狠的虎瞪了科尔尼洛夫少校一眼,吓了对方一惊。
科尔尼洛夫少校急忙将手里的望远镜还给宋彪,忍不住还是补充道:“真的很不错,看的非常清晰,我甚至能看到对方的机枪架子。”
宋彪嗯了一声,重新在附近找了一个棵很高的松树,让李富贵帮他爬上去,站在更高的位置俯视整个日军阵地。
在东台子阵地上,日军实际上只部署了一个步兵联队的兵力,这么长的防线只有一千五百人,可见部署的非常分散,兵力有限,只能靠机枪的强大火力来补充,或者说是日军在想要死守沈旦堡,同时难以抽调大量兵力情况下的唯一选择。
日军的主阵地是围绕小堡子的东台子、北台子、柳河口三条防线,在小堡子保留一部分兵力作为预备部队,在那里,日军利用原有的民宅搭建了数十个马场,约有五六千匹战马囤在那里,规模庞大,以至于隔着很远都能看到。
考虑日军在柳条口可能还有一个防御点,在日俄战争最后阶段的大决战中,八千人的一个旅团想要守住方圆十公里的战略地域,这个计划实在是很赌博,很碰运气,如果俄军的作战意志坚决点,也聪明一点,完全可以在这里撕开一条口子,直接将日军在辽阳和辽中的两个主力部队切割开,并且利用沈旦堡作机动部署,集中主力围歼兵力较少的一支。
从这一点上来说,大山岩大将在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还要豪赌沈旦堡,而库罗帕特金上将也很有预感性的出动第二集团军围攻沈旦堡,两人在决策上都是非常正确和高明的,可惜之处在于俄军高级指挥官的僵化,以及俄军体系内部的各种缺陷,还有补给和内部**等等问题,包括库罗帕特金上将本身也有作战意志不够坚决的缺陷,害怕损失过大,患得患失,即便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却也不敢贯彻到底。
应该说,俄军在奉天会战中的大溃败基本就是源于这个不起眼的沈旦堡。
在高处将整个日军阵地都观测一遍后,宋彪才带着侦察队回到谷口,因为本身对整个战争局势的发展就有前瞻性,在全面仔细的观测日军阵地和武装布置后,宋彪充分的意识到在谷口屯兵是错误的选择。
一番深思后,回到谷口,宋彪立刻让科尔尼洛夫少校留下来继续从事在谷口营建的工作,而他自己则带着赵庭柱的第一步兵营和胡大林的工兵大队,在晚上悄悄出发,并且是在日军侧翼的东台子防线正面两公里外的金山屯秘密开挖工事。
金山屯子周边有一大片密林子,本地的百余户居民也早已避难离开,整个屯子大体是在一片土坡子上,相对周边的田地要高出五六米,并且有多个数十米高的大土丘。
通过金山屯的时候,宋彪已经意识到这里是一个很好的防线区,在这里建立工事,整体防御效果也非常好,如果能够进一步南推,在南边的雅八台大丘上建立工事,形成双点呼应的局势,日军基本没有把握强攻下来。
他在金山屯的大林子里秘密修建工事,同时也在熟悉屯子里的民宅分布情况,如果迫不得已要退到屯子里,他还可以就地打一场准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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