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东屋的北方人就起来弄起了早餐,炊烟袅袅。
寒生几乎一夜没合眼,一会儿看看残儿的伤势情况,一会儿又把把吴道明和师太的脉象,心中巴望着刘今墨早点返回来。
灶间的香气飘到了西屋来,寒生过去一看,原来北方人在烙葱油大饼,乾老大撕了半张递过来,果然是又脆又香。
“你们今天要去寻找鬼尸覃么?”寒生问道。
乾老大点头道:“嗯呐,可能回来的会晚些。”
寒生真的想去见识一下鬼尸覃的样子,但是实在走不开,只能悻悻的回到屋里。
屋内的人们还在睡着,朱彪昨晚也是在这边,寒生告诉了他,沈菜花抱走了才华,母子应该无恙,待吴道明和师太身体好了以后再同去寻找。
朱彪也将自己的遭遇讲给了寒生听,孟祝祺派孟五两人要在卧龙谷中杀自己,后来被金头鼋所救,那两个贼人均被金头鼋们所吞食了。
寒生听罢一时唏嘘不已。
北方人出门了,包括那两个瞎眼的,一共是五骑马,刚刚离开客栈,乾老大就看见一匹快马一溜烟儿似的朝这面飞驰而来。
来骑擦肩而过,乾老大一个照面,便已暗自吃惊,此人清癯干练,鹰鼻炯目,看来武功不弱,而且是径直奔客栈而去,心中不免狐疑起来。
“大哥,让我去瞧瞧。”震四看出乾老大的疑虑,开口说道。
乾老大微微一笑,说道:“不必了,回来时自然就知道了。”
震四前面开路,乾老大一行人绝尘而去。
刘今墨也注意的看了一下这几个人,以自己多年的江湖经验,发觉这几个人不但身怀武功,而且一身的邪气。
客栈到了,刘今墨翻身下马,急匆匆地走近了西屋内。
“防风买到了。”他说着将一布包递给了寒生。
寒生解开了布包,里面全是根状的防风,呈长圆柱形,下部渐细,有的略弯曲,长不足一尺,有手指头般粗,根头部有明显密集的环纹,称作“蚯蚓头”,木质部浅黄色,称为“菊花心”,寒生点点头,这是上好的内蒙“关防风”。
“在一位老中医家里搞到的。”刘今墨说道。
“累了吧,先休息下。”寒生说道。
刘今墨沉吟道:“方才来客栈的路上,看见五个骑马人从客栈这边出来,好像皆非善类。”
寒生说道:“他们说是北方前来湘西采药的,就在你走后不久到的,都住在东屋,对了,他们是和朱彪一起来的。”
“哦,朱彪同他们一道?”刘今墨望见了在床上打着呼噜的朱彪。
“他是来找沈菜花和沈才华的。”寒生说道。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此药如何使用?”
寒生说道:“防风需研成粉末,以地浆水为引,一人一两,服下即可解毒。”
“神医在么?”此刻,门口有人朗声大叫。
客栈门前站着梅小影婆婆和天门山老祖,老祖手中抱着一大坛酒,就是上次同刘今墨喝剩下的那坛明代杂粮酒。
寒生揉了揉眼睛,走到了门口,身后紧随着刘今墨。
梅小影婆婆满面喜悦的望着寒生,那只清风内障眼已经清澈如水了。老祖下巴指了指酒坛,对刘今墨挤了挤眼睛。
“小神医,金龙子和方诸水果然神奇无比,婆婆今日特来道谢。”梅小影笑容满面道。
寒生忙请夫妇二人进屋里坐。
“这是……”婆婆见床上躺了一堆人,惊讶的问道。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在给他们治病。”寒生说道。
此刻,麻都、一清和朱彪都已经醒了,忙起身并迅速的清理打扫了一下,把屋里弄干净,然后出去做早饭。
“寒生,婆婆答应你的事,今天就可以去了。”婆婆说道。
“我已经见到湘西老叟了。”寒生将前天晚上入洞并见到老叟的情况大概的说了一遍。
“那老怪物还是光着腚,一丝不挂么?”老祖不无讥讽道。
寒生点点头,有些不解的问道:“湘西老叟为什么不爱穿衣服呢?”
婆婆说道:“你看到洞内石壁上的岩画了么?”
“看到了,有好几十幅呢。”寒生回答。
“一共三十六幅,那就是‘天门三十六量天尺’武功图解,是当年鬼谷子隐居洞中时领悟所创,开中原武学内家功法之先河,端的是无比厉害。可是有一点,练此功须全身**,方便气出入毛孔,你看图上的飞天人形均是赤条条的。”婆婆说道。
寒生点头道:“嗯,我想当年鬼谷子隐居在洞里时,大概也是一丝不挂的。”
“练了这功有什么用处?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中光着屁股与人厮杀吧?我敢说,老怪物要是那样出来的话,政府公安机关定会将其拿下,扭送精神病院的。”老祖嘲讽道。
婆婆把脸一板,厉声道:“你不要打岔,影响我和寒生的谈话,你去跟今墨喝酒去吧。”
老祖嘿嘿一笑,一手拉住刘今墨,便要去找杯子。
刘今墨笑了笑说道:“现在还不行,我要帮寒生研药。”
老祖道:“研什么药?”
“防风研成粉末,医治床上的那一对老鸳鸯。”刘今墨自己虽不守身,但见吴道明和师太大半辈子都已经过去了,此刻破身实属不值。
“我来帮你。”老祖说道,轻飘飘的一阴掌奔桌子上的防风拍去。
防风根部“蚯蚓头”裂开了几道细纹,寒生以手指头捅了一下,里面的木质竟然已经化为齑粉……
寒生惊愕不已,这天门山老祖的武功竟然如此匪夷所思,令人眼界大开。
刘今墨心下暗自赞叹,阴掌果然名不虚传,其力之柔竟可将坚韧的木丝断为粉末,看来这老祖阴掌功力的火候已足十成。
寒生对刘今墨说道:“你们去吧。”
老祖欢天喜地的拽着刘今墨到后院子里摆上桌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酒坛。
寒生找来了一把铁锹,在客栈大门外的一处空地挖起了土坑,梅小影笑咪咪的站在一旁看着。
不一会儿,直径一尺余,深两尺的土坑挖好了,麻都提来了一桶清水,按照寒生的吩咐倒入坑中,之后不停的舀起倒下。
“这就叫做‘地浆水’,做药引时,有的病要分时辰,如‘子时地浆水’、‘午时地浆水’等等,个别的病症需要几个时辰混合的地浆水,有的相生相克,有的相合相冲。例如,寅午戌和火局水,巳酉丑合金局水,申子辰合水局水,辛卯未合木局水,主要是由生旺墓三方合成。”寒生向麻都解释道,其实这里面已经包含有《尸衣经》的内容了,而寒生是在不自觉中融会贯通的。
“这也是五行制衡的原理么?”麻都问道。
“是的,中原医术贯穿了易理,天地人相通,也就是人与自然的不可分割性。”寒生说道。
“解不同的毒也需要不同时辰的药引子,是么?”麻都刨根问底道。
“是的,我用辰时土地浆水为引,克制他们的鹤顶红坎毒,正是应用五行之中土克水的原理。”寒生解释道。
“噢,我明白了。”麻都高兴的说道。
寒生也挺高兴,他又接着道:“这就像子午流注一样,人身体上的所有穴位都是分时辰闭合的,当代的很多针灸师只会按图索骥,找到穴位就下针,不论时辰,也不理穴位是否是处于闭合状态之中,这样扎下去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这也是针灸术发展不起来的原因。”
“哦,子午流注,以前曾听说过,寒生能说得细点么?”麻都急切地说道。
寒生回忆着《青囊经》上所记载的原理,想了想,说道:“人身之气血流出入皆有定时,气血循环,时穴开阖,血气应时而至为盛,血气过时而去为衰,逢时而开,过时为阖,泄则乘其盛,即所谓刺实者刺其来,补者随其去,即所谓刺虚者刺其去,刺其来迎而夺之,刺其去去随而济之,按照这个原则取穴,疗效自然大不相同,这就是子午流注了。”
麻都听了似有感触道:“原来时辰如此的重要啊。”
寒生说道:“子时一刻,乃一阳之生,午时一刻,乃一阴之生,故以子午来分。岁有十二月,日有十二辰,子午为经,卯酉为纬。以一日分为四时,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得天时而调之。”
寒生自己此刻也是才真正的明白了许多的医理。
麻都在寒生的指导下,舀出两碗辰时土地浆水,每碗倒入一两防风齑粉搅拌均匀,给无名师太和吴道明分别灌了下去。
“需要多久的时间可以毒解?”麻都问道。
寒生回忆了一下,说道:“辰戌相冲,两土互冲,克力越强,坎毒可解,戌时可以醒过来了,就是晚上七至九点之间吧。”
梅小影婆婆笑咪咪的插嘴道:“这么说,整个白天都没有事了?”
寒生点点头。
“我要带你去个地方。”婆婆说道。
寒生疑惑道:“是鬼谷洞么?湘西老叟我已经见过了,不用去了。”
“我们不去那怪物那儿,而是去另外一处地方。”婆婆故作神秘的说道。
寒生沉吟道:“婆婆,这里需要人保护他们,我担心昨晚住店的那些人,刘今墨说他们身上带有股邪气。”
婆婆高叫一声:“老祖!”
“哎,来啦。”天门山老祖满身酒气颠颠的跑了过来。
“你俩就在这屋里喝,负责保护这些病人,知道了么?”婆婆严厉的说道。
“是,我知道啦,”老祖脸色显得有些委屈,悄声问梅小影道,“你们还是要去老怪物那儿?”
“你不要问,这是我同寒生的事儿。”婆婆脸一板,说道。
天门山老祖讪讪的去了。
“有老祖和刘今墨这天下两大高手在屋里,你就放心吧。”婆婆说道。
寒生方才看到了老祖的那极厉害的一章,试问天下已无人能及,再加上刘今墨,他不但是江湖上绝顶高手,而且江湖经验老道,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但寒生的心里总有一种揣揣不安的感觉,自己也说不上来。
寒生吩咐麻都以及铁掌柜和伙计多加留心,自己和婆婆出去一趟。
“要我陪你去么?”刘今墨不放心的说道。
“不用啦,你陪老祖喝酒吧,你俩在我会比较放心。”寒生说道。
朱彪走上前来,朗声道:“寒生兄弟,有我朱彪在,你就放心去吧,我会一直等到吴先生醒来好去找菜花和才华。”他虽然心中怨恨着刘今墨当时抢走了才华,引出了这么多的麻烦事儿,但是目前大家同心协力找人要紧。
寒生诧异的望了望朱彪,心想这朱小队长勇气倒是可嘉,只是没啥能耐。
朱彪的手轻轻的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心里面却道,有了狗牌橹子,我朱彪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了。
告辞了众人后,寒生便同梅小影婆婆离开了天门客栈,向天门山深处走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另外的一条山道上,一头小毛驴晃晃悠悠的朝天门客栈方向而来,毛驴上面坐着一个扎着花头巾的小脚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