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两夜的长途跋涉,原本想抵达学校之后,再给一些朋友们打电话、发短信,没想到一到驻地,我们所有的手机都被要求上缴,即便是要求先跟家里通个电话,都没得到允许。
这就是传说中的军事化管理,我刚刚跨入学校的第一天,就已经感到了铁的纪律和军人绝对服从的天职。
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所在的这所学校,居然建在山旮旯里,准确的说,完全是由一座军营改建而成,要想进入学校,必须从主干道上拐弯,至少还有四五公里的路,才能抵达学校的门口。
而且通往学校道路的两边,除了山丘和洼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建筑,许多地方都立着水泥浇筑的警示牌,上面用尤其写着八个大字:军事重地,闲人免入!
北方的天气和江南真的不可同日而语,不仅干燥,而且灰尘大,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刚刚才九月多一点,中午的气温还行,与江南差不多,早晚就不行了,仿佛已经进入了江南的冬季,刺骨的寒风,在窗外呼啸着,让人不寒而栗。
我第一次看到有两层窗框的窗户,寝室内还有暖气片,据说到十月份就开始供暖气,总而言之,这里干燥干冷和干热的气候环境,让来自南方的新兵们极不适应,尤其是晚上睡觉,许多战士感到口干舌燥,有的还流出了鼻血。
唯一的好处,那就是这边的蚊子不多,除了夏天极少的一两个月里,其他月份都见不到蚊子和苍蝇的踪迹。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明白,和普通大学一个月或者二十天的军训不同,我们首先是要进行三个月的新兵训练,每天要做的事就是队列训练,除了正步走、齐步走和跑步走,剩下的时间不是学习三大条例,就是整理内务,本来就在山旮旯里,任何士兵离开寝室,都必须向班长请假;离开本区对居住的楼栋,必须要向区队长请假;要是有事离开营区的话,还必须到校部填写外出登记表。
不过听老兵们说,在新兵三个月训练期间,除了出公差,所有新兵基本上没有机会离开营区。
我们在这里居住和训练,并不是像其他大学那样分年级,分专业,而是以班、区队和大队加以区分,区队算是排级,大队算是连级,分院是团级。
我们整个营地共分为三个区域,靠近营地最里面的,是女兵训练区域,由于只有两个班,一共十六名战士,所以她们单独被称为女兵区队。
中间区域是老兵训练区域,就是传说中的特种兵部队,一个班八人,一个区队四个班,一个大队四个区队,里面一共是两个大队,有两百多战士。
据说这两个特种兵大队,云集了从各战区和武警挑选来的各类尖子,他们在接受几乎称得上是世界上最为严格的军事训练同时,还要随时准备执行各种突发性的特殊任务。
最外面的一个区域就是我们所在的新兵大队,一共四个区队,每个区队四个班,每个班八个人。
和一般基层部队的新兵连有所不同,我们这个新兵区队,大部分是应届高考学生,也有部分是从各部队保送来的老兵,还有像我这样,是警方或者国安部门特招过来的,但不管是何种形式,只要走进这个分院,就是一名普通的战士,必须从新兵连开始训练。
在我们这批新兵中,有我一样经历的人可以说凤毛麟角,除了一些老兵之外,大多数高考的学生兵,对部队的纪律完全无法适应,先不说枯燥无味的队列训练和三大条令的学习,每天早上五点五十听起床号起床,晚上九点听熄灯号熄灯,上个厕所都要向班长请假,用他们的话来说,完全是要崩溃了。
尤其分院还有规定,除非是家里有事打电话或打电报来,所有新兵在新兵训练三个月内,都不准使用上交的手机,也就是说,不能主动跟家里任何人联系,完全处于一种全封闭状态。
我们这个班一共是八个人,我的年纪最大,被指名为班长,天天要做的事,就是在正课时间里,站在本班的队列前喊口令,课余时间则跟大家一块整理内务,被子叠得像豆腐块似的,早上督促全班每一个战士起床,晚上监督每个战士睡觉。
除此之外,我们每天还必须二十四小时轮流站岗,每次要站两个小时,一共有三个岗哨,分别是营房楼栋大门岗,后山弹药库岗和分院大门岗。
我们每个班都是四张床,分上下铺,作为班长,我睡在靠近大门边上的那张床的下铺,既便于关门开门,又便于其他战士进出向我请假。
这种单调乏味的训练生活,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本班的战友们都熟悉了,彼此之间也有所了解,所以我跟他们交代,晚上熄灯号吹响之后,如果我睡着他们要上厕所的话,不用跟我请假。
这段时间的训练,让人感觉到十分疲倦,这天晚上熄灯号吹响之后,我就上床睡了,正在睡意浓浓的时候,感到有人在推我,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是睡我上铺的崔挺辉。
“干嘛?”我眨巴着眼睛问道。
“报告班长,我要撒尿。”
妈蛋的,成心找别扭是不是?我都说过晚上上厕所不用向我请假,明明看到我已经进入了梦乡,他居然还把我给摇醒,我没好气地朝他吼了声:“滚!”
然后一转身,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不管怎么说,我的一声“滚”也算是准假了,崔挺辉拉开寝室房门,一溜烟地通过过道,跟站在营房门口的哨兵打了声招呼,连忙朝后山坡上的厕所跑去。
按照分院的规定,熄灯号吹响之后,所有寝室的灯必须关闭,不过营房过道和门前道路上的灯还亮着,通向厕所的小路上,老式木头电线杆上,同样昏暗地闪着六十瓦灯泡泛黄的光晕。
事后我才知道,崔挺辉走进厕所解开裤子蹲下,痛痛快快地尿了一泡尿,大便还没拉出来的时候,突然整个营区一片漆黑。
“嗯,停电了?”崔挺辉刚刚脱口而出地嘟囔了一句,耳边忽然传来急促的哨子声。
“嘀、嘀、嘀——,紧紧集合!”值班区队长近乎于恐怖的喊声,让崔挺辉浑身一颤。
这是我们入伍以来第一次紧急集合,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哨声响起之后,睡梦中的战士们像是被电门电着一样,“哗啦”一片地从床上弹起。
“我的鞋子呢?”
“帽子,你拿我的帽子干什么?”
“哎,你小子往哪里跳呀”
战士们乱作一团的时候,过道里传来各区队队长的声音:“不许出声!”
崔挺辉赶紧提上裤子,按照他的说法,硬是把大便给夹了回去,拼命朝寝室里跑来的时候,全大队的战友,都背着背包朝外跑,黑灯瞎火的,他连撞了好几个战友。
崔挺辉逆着人流回到寝室,打好背包跑到营房门前的操场时,整个大队四个区队十四个班一百二十个人,除他以外,全部列队跑出了营区。
这是我们入伍以来,第一次跑出分院的大门,而且是在深经半夜,沿着围墙外面的小路,一直跑到旁边的山上再折回,前后将近四十多分钟,等我们被大队长带到整个分院会操的大广场时,整个新兵大队叽叽喳喳的,像是煮开了一锅的沸水。
有的说自己的鞋子掉在了路上,有的跑着跑着,身后的背包全部跑散,只好夹着背包跑回广场,还有许多战士都互相埋怨,不是你穿错了我的鞋,就是我拿错了你的帽子。
就在这时,广场周围的探照灯突然打亮,我们才发现自己的身边,还站着特种兵的两个大队,以及那个女兵中队的战士们。
跟我们这些新兵只背背包不同,他们除了背包以外,还背着弹夹和常备的冲锋手枪,负重量比我们大多了,但却整整齐齐,鸦雀无声的站在那里。
再看看我们新兵大队,完全就像是从战场上溃退下来的败兵,什么洋相的都有。
各班报数点名之后,特种兵的两个大队和女兵区队一个不少,我们整个新兵区队,有的像崔廷辉那样没赶上紧急集合的,有的在路上掉队、被分院训练部的卡车拉回来二十多个。
鲜明的对比之下,我们新兵大队的人,恨不得扒个地缝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