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我看不起你(1 / 1)

餐厅里气氛有些压抑。

法国媳妇儿讪讪笑着,显然此事她并未提前告知丈夫。

因为什么不难想象。

钟恒毅被打扰了晚餐,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再加上听到“老家”这个字眼,心情顿时一阵烦躁。

眼神在李丘泽脸上扫了扫,猜测应该就是昨天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人。

“你跟他什么关系?”

“没关系。”

“没关系?”钟恒毅冷哼一声,“看你们好像在校学生,闲得没事干了吗?”

“我不认为在做的是一件闲事。”李丘泽凝视着他,“多么冷血的人,才会认为自己父亲癌症晚期是件闲事。”

钟恒毅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法国媳妇儿赶紧走到他身后,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夏语桐扯了扯李丘泽的胳膊,示意他柔着点。

不要一上来就硬怼嘛,来的路上不是已经好说了,要以情动人,感化他吗?

“你知道个什么?”钟恒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什么都知道,钟老都和我讲了,他确实有错,年轻时走了歪路,可是世事难料,他难道希望这样?你母亲去世之后,他同样很痛苦和内疚,不是一直尽力在弥补你吗。”

“呵。”钟恒毅突然笑了,面带讥讽道,“那他有没有和你讲过,我母亲去世两年,尸骨未寒!他又娶了个女人。”

我去~

李丘泽瞪眼,这事老爷子可真没说啊。

“他还有没有告诉你,与这个女人生活不到三年,他嫌弃人家懒,不能帮他照看生意,再娶了一个?”

李丘泽:“……”

“你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质问我,该懂的道理我比你懂,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

钟恒毅说到这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时李丘泽留意到是什么酒了,52度的七宝大曲。

他心想,老爷子这就有点…不厚道。

虽说吧,大家都是男人,想女人这事儿,他完全可以理解,关键后面个老婆就不说了,前面那个……

发妻去世不过两年。

那真是尸骨未寒。

不是说很痛苦,很内疚,很自责吗?

咋就这么着急娶呢?

然而,李丘泽皱眉想了想老爷子带给他的感觉,却也不像那种薄情寡义的伪善之人啊。

不对不对!

忽然想到什么,他站在原地,低头问道:“你有兄弟姐妹吗?”

钟恒毅瞥了他一眼,没理会。

不过他的表情已经给到答案。

“我去你家,除了老爷子外,只有一个保姆阿姨,没见到任何其他人。”

“又离了!他这种人,女人对他来说只是衣服而已,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想扔就扔。”

对于能打击老爷子的话,钟恒毅丝毫不吝啬口舌。

“如果你说的属实,这句话我是赞同的……”

嗯?

钟恒毅诧异看向他,似乎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赞同了自己的观点。

不过李丘泽话还没说完,他目视着钟恒毅,一字一顿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他这么着急娶老婆,而且连娶两个,是因为你吗?”

“屁!”

“好,那我问你,他再娶第一个老婆哪年,你多大?他又娶的时候,你又多大?”

按年纪和时间线来推算,老爷子再娶,应该是八五年,二十三年前,那时钟恒毅应该十六七岁,刚上高中的年纪。

三年后离婚,再娶。

钟恒毅上大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出国留学后,钟老就离婚了,然后没再娶过。”

钟恒毅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某个由于愤怒,由于先入为主的恨意,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初次出现在大脑之中。

确实如此。

“你就没想过吗?他接连娶了两个老婆,在一起也都待了三四年的样子,为什么一直没有生孩子?”

顿了顿,李丘泽感慨道:“有时候近墨者黑,我这个外人,反而更容易看出些什么,想来…你们平时也是不沟通的。

“钟老或许的确不是什么好男人,但从这些事情看,他却是个好爸爸,他如此急切地娶了两个妻子,只是因为…你还需要照顾,而他一个大老粗,平时还要忙于生计,自知没有能力将你照顾好……”

“不要说了!”钟恒毅陡然发怒,“这都是你的猜测!”

李丘泽并未生气,此时的心情异常平静。

他总算找出真正的病根了。

说到底,是这对父子之间欠缺沟通。

实际上这也是现实社会的一个通病。

文人书客总用“父爱如山”来形容父亲对儿子的感情。

厚重,磅礴,却缺少细腻。

想想他的父亲又何尝不是如此?

重活一世,李丘泽自认能看穿很多人,却依然看不穿他。

钟老和钟恒毅之间,又有些前置问题,导致钟恒毅始终对他怀恨在心。

人的大脑一旦沾染恨意,对一个人本身就怀有偏见,就更难厘清后面的事情。

钻了牛角尖。

“那你说…放下心中的恨意,好好想想,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我猜的对不对嘛。”

钟恒毅想要再去拿酒杯,却发现里面的酒已经空了,没有再斟。

他握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要再置气了,他是你父亲,这一点天崩地裂都改变不了,诚然他是犯过错,给你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可是……”

李丘泽说到这里顿了顿。

“他就要死了。”

“铛!”

玻璃酒杯掉在桌面上,险些滚落下去,法国媳妇儿仓皇接住。

这个男人确实很犟,事到如今,心里大概已经明悟过来,却还是不肯吱声。

李丘泽知道他需要一个台阶下。

可是,他不想给。

钟老有错,他就没有?

老子凭什么给台阶你下?

“你不够爷们儿。”李丘泽一脸鄙夷,伸手指着他的鼻子,“虽然你是长辈,但是我看不起你,话已经带到,那是你爸,不是我爹,你爱回不回。”

说着,转过身,招招手,示意夏语桐离开。

不过迈出两步后。

在钟恒毅惊讶的目光中,这少年又走了回来,一把拎起桌上的那瓶只倒出小半杯的七宝大曲。

“吨吨吨吨吨……”

一口气吹了。

“啪!”酒瓶底重重砸在桌子上,砸得夏语桐和法国媳妇儿身体一颤,砸得钟恒毅心头一震。

李丘泽抹了把嘴巴:“没看到你儿子啊,可惜他不在,不然就好让他看看他爸是个怎样的孬种,明明已经明白,却不敢承认。呸!”

夏语桐低头望向地面的那口唾沫,人都有点呆了。

法国媳妇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令她更诧异的是,脾气算不上好的丈夫,面对如此情况,身上居然没有一丝火气。

涨红脸坐在椅子上,仿佛丢了魂儿似的。

……

“呕!”

小区门外,还没等来一辆出租车,李丘泽已经在花坛旁边下了崽儿。

喝得太急了。

他的酒量虽然七八两是没问题的,但是喝得快和喝得慢,完全是两码事。

南方人大多不擅长快酒。

他也一样。

“你没事吧泽哥?”夏语桐帮他取下背包,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

“你吹一瓶试……呕!”李丘泽感觉胃酸都快吐出来了。

这酒太够劲儿了。

“又没人叫你吹。”夏语桐小声嘟囔,还说了句“我要喝这么多,就死了”。

前一句李丘泽听见了:“这不情绪到了吗。”

所以就想着给钟恒毅上一课。

让他看看什么是地地道道的爷们儿。

不是你有多犟、多狠。

而是心里是怎么想的,想到就干,真性情。

拿得起,放得下。

该笑笑,该哭哭,该立在那里,腿不断,人就不矮。

该跪,还得跪。

跪自己的爹娘,有什么感觉好下不来台的?

这种人说到底,还是薄情了。

自私自利,从不站在他人角度看待问题。

不然也不能人到不惑了,这点屁事都没厘清。

“呕!”

“泽哥你还行不行?”

“不行啦,拦辆车,找个酒店。”

李丘泽越发感觉酒劲上头,头重脚轻,身体已经有点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