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依然双手撑着下巴，淡定地看着钟逸，半晌没有回答。

钟逸也不客气，自顾自在旁边沙发上一屁股砸了下去，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不像是孤身赴险在谈判，反而像是回了家一样。

骷髅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让骷髅血肉复生，我办不到，如果当初青龙战役没有被破坏，或许我得到了青龙之力就可以办到，可惜。”

钟逸咂咂嘴，似是也有些遗憾：“那我们换个交易？”

骷髅道：“如果你能告诉我楚江流的消息，我或许可以告诉你一部分死亡的奥秘。”

钟逸奇道：“告诉你他的消息，你又能怎么样？”

“楚江流也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了不起，只要知道他在哪里，我们自然有办法。”

“是么？”

“便如他来这里搞风搞雨，却连面都不敢露，正面和我们杠上的是他暗中扶持的黑手党，明面的立足点是个韩国公司，包括你这个负责人也只不过是个不受信任的编外——换句话说，即使我们把你们全部杀光，他都不会在意，也就根本逼不出他来。”骷髅冷冷道：“这种无情之帅，你为什么还需要对他忠诚？”

钟逸怔了怔，忽然笑了：“很好，他这么流氓，我就放心了。”

“你这种被人利用还帮人数钱的心理是怎么回事？”骷髅摇头：“你心中还有国家之念？按理说你至少经历了三朝……所以你从来不算官方的人吧。”

“那不还是华夏？”钟逸淡淡道：“我忠于华夏大地。”

“你看着年轻，心里却是百岁的迂腐。”

“我却不觉得这算迂腐。”钟逸道：“你也不用管我是为什么，条件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多说有什么用？大家时间不多，还不如抓紧换一个。”

骷髅反倒被气笑了：“为什么你能一副你才是此地主人、我才是孤身赴险的样子？”

钟逸道：“因为我不会死啊，你能拿我怎地？”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世上有一个能杀你的人，那就是我？”

钟逸乐了：“那敢情好，求杀。”

“……”骷髅慢慢道：“除了死，难道你不知道还有囚禁折磨生不如死？你身体机能可以快速到最巅峰的样子，听来很了不起，其实尤其怕折磨，把你凌迟的话，可以永远割下去，比任何普通人都惨。”

钟逸微微一笑，没回答这个。

骷髅又道：“对了，你这种能力忽然让我想起一个玩法……如果把你开膛破肚，掏出五脏，你是不是又会重新长一个？这是不是有源源不绝的器官可以用……”

钟逸终于抚掌道：“感谢让我认识到自己原来有这么多破绽。”

“长生不死，从来不是金刚不灭。”骷髅悠悠道：“阁下还有什么想法？”

钟逸道：“你居然知道金刚不灭这个词？”

“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中的多。”骷髅有些不耐烦起来，声音转厉：“看在你是卡尔的老友，是我们邀请你来商谈，所以先礼后兵。如果你一直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钟逸笑道：“谈判当然可以，主要是你们的条件很可笑，自己核心的问题什么都没有，就靠和我交流生死之秘，就想让我把什么都卖出去？我看你们平时见到的殖人太多太习惯了，搞不清形势。”

骷髅：“……”

“你就是把我囚禁凌迟千刀万剐，把我做个造肾机器，能改变你的人接二连三地死在楚江流手里的局势么？”钟逸笑道：“正如你所言，你也杀人？你杀一帮美国人黑手党，韩国人和我，有什么用……你和楚江流不同，你的能力一半在亡灵军团，也没法浩浩荡荡开着一堆骷髅跑到华夏去搞事啊……你首先要解决的难道不是这个问题？”

骷髅叹了口气：“其实你们误会了。”

钟逸眉头一挑：“哦？”

“对我个人而言，从来不在乎死多少人，因为他们都会用另一种生命形式继续为我效劳。也许你没有发现，这个公司里起码有一半都是死人。”

钟逸点点头：“发现倒是发现了……但死人对你来说，真和活人一样的效果么？”

“战力上是一样的，还更强一些。”骷髅支着下巴道：“之所以让你来谈，只不过是因为……你在楚江流心里可靠。”

钟逸怔了一怔。

却听骷髅叹息道：“你虽然只是个‘编外’，但人品好，讲义气，对民族也忠，楚江流观察了你那么久，当然是一天比一天信任的。所以他的所在、他欲夺白虎的布置，你就算不全知，也一定能知道部分关键。”

钟逸听着有些不对，皱眉道：“所以你还是打算囚禁我拷问？或者用搜魂术？告诉你搜魂术对我没有用……”

“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们埋伏了近百年的棋子，一直让你按照本心表现，没有人看得出问题……于是在关键的时候，你就会派上用场。”骷髅轻轻伸出手骨，手心里泛着幽蓝的光。

随着话音，钟逸骤然抱着脑袋痛哼起来，悠然靠坐的姿态再也保持不下去，整个人佝偻在了沙发上呻吟。

骷髅还在叹息：“很遗憾你这种人一点都不爱权势也不爱束缚，否则凭你抗战之中的表现，此时怎么也该是个高层，何至于混成个编外散人……不过也行，总算还是用在了适合的地方……咦？你怎么还可以抵抗？”

钟逸辛苦地喘息着：“呵……呵呵……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孤身入虎穴？难道我真不怕被囚禁凌迟？”

骷髅手心的光芒开始加大，没有回答。

钟逸喘息着：“因为我早就猜测……我的秘密就要着落在你的身上，只有见到了你才知道……”

骷髅手中的蓝光忽明忽暗。

“我探索了我的能力近百年，有很多不解的地方，因为见到所有类似长生能力的，却没有一个和我一样的模板。和别人相比，我简直不像长生者，倒像是生命永恒凝固在一个时刻的人……”钟逸慢慢道：“我在想，如果……如果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长生不死，而是从来都只是一个死人，是不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的能力岂不是一直都在进步？算什么凝固？”

“这就是我不解的问题……但我看见了你，你的骨骼也比当年强大了很多……所以我猜测，我的能力进步，那不是我的能力，是控尸者的进步……对吗？连带着我学习了什么，他也学习了什么。”

骷髅沉默片刻：“你很聪明。”

“我不够聪明，我还有一件事没确认。”钟逸眼眸变得伤感：“我见你的第一句，便是要看你的血肉，你知道意思吗……”

骷髅冷冷道：“死人就做好一个死人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撑这么久，不过你也该到极限了，结束吧。”

蓝光笼罩了钟逸。

但下一刻骷髅再度瞪大了眼睛。

一道淡淡的火红色光芒在钟逸身周亮起，保护着他的身躯与灵台。

朱雀清脆的嗓音不知从何传来：“本座说他不是死人，谁敢说是？”

骷髅豁然站起：“楚戈？”

楚戈没有回应。

早在骷髅发动蓝光的第一时间，潜伏在虚空中的楚戈就找到了山德鲁的灵魂链接迹象，留下朱雀帮助钟逸，自己怀揣一只小猫，溯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