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在咱们人类基因里的。我们的神经系统对异物的进入，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反应，而这‘失狂病毒’传递的信号，直接引发人体神经系统最剧烈的反应。”

藤原不娶道。

“听上去，这‘失狂病毒’好像具备很强的针对性，针对人类神经系统？”

哈雷姆道。

“我们的科研人员，都说这‘失狂病毒’就跟电脑病毒一样，攻击的是端口的漏洞，目的性很强，针对性更强。人类神经系统也是一种漏洞，免疫系统难以防控到的漏洞。‘失狂病毒’进入人体之后，就执行了神经系统的代码，强行启动神经系统最高级别的反应机制，使人进入一种丧失理智的癫狂状态。”

藤原不娶道。

唐起听着他俩的对话，再联想到自己来之前就整出来的生命物理视角：生命是一种量子态。

……如果“失狂病毒”的背后是外星人所为，难道外星人真是用物理视角来看待地球人类？

他们不仅把人类生命，看成是四大基本力控制下的粒子堆，更从中找到了基本力怎么操控粒子堆，发生不同的粒子运动？让人类生命产生不同的物理反应、化学反应？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又怎么用“生命是一种量子态”来解读外星人这种物理操控手法呢？

唐起感觉他的量子态生命论，还无法解读这种外星人操控手法，可能还需要深入的了解，或者更多的提示。

“‘失狂病毒’会让患者癫狂到哪种程度呢？会休克？甚至会死亡？”

翻译助手好奇地问道。

“给你们看一下病发现场视频。”

藤原不娶拿出手机，点开了储存在手机里的一个视频：

唐起还没看到画面，就已经听到一阵惊悚的哀号声，让人揪心和颤栗。

只见视频里一个男患者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仰天哀号，然后双膝跪地，表情极度痛苦，一双眼睛完全丧失了神采，变得暗淡和空洞。

就这种状态，男患者足足保持了近二十分钟，而对身周环境似乎丧失了察觉和反应能力，仿佛是被一个看不见的笼子孤立起来一样，任何人在他周围走动他都丝毫不觉。

“这种痛苦的状态，会保持很长一段时间吗？”

哈雷姆看着视频画面，揪心地问道。

这种痛苦的状态，要是一直保持的话，那实在太痛苦了！

“会一直保持，直到患者精疲力竭，然后休克。休克的时候，如果不及时施救，就会死掉。”

藤原不娶说着，又点开了另一个视频：

视频中出现了一个休克的患者，医护人员上前去施救，结果这名患者突然窜了起来，抓着医护人员的手臂张嘴就咬，样子完全是失去了理智。

医护人员痛得尖叫，想甩开去，但患者咬牙很深，根本无法及时甩开来。

就这么一耽搁的工夫，患者脸上痛苦的表情，就转移到了医护人员的脸上，然后患者摔倒在地，身子开始抽搐起来，没一会就昏迷过去了。

被咬过后的医护人员，很快就进入到相同的癫狂状态，表现出同样的痛苦和孤立情形，丧失了对周围环境的察觉能力，只一个劲地跪地哀号起来，场面看起来即惊悚又诡谲。

“这就感染上了‘失狂病毒’？”

翻译助手惊恐地问道。

藤原不娶点点头：

“信号传导进医护人员身体里了，启动了相同的神经系统反应机制，轮到这名医护人员进入到一种癫狂而痛苦的状态，并且这种状态会一直保持，直到精疲力竭，然后休克。”

“这种症状，传染得太……太快了！”

哈雷姆一脸颤抖地道：

“就好像……好像热量传递一样，一下子就让另一杯水沸腾了起来。”

“对于这样的病发状态，你们还没找到对治的办法吗？”

唐起问道：

“镇定剂能缓解一下患者的痛苦吧？”

藤原不娶摇摇头，道：

“感染‘敏电菌体’的患者，也有这种癫狂的状态，但症状显然要轻一点，使用镇定剂还有点效果。但这‘失狂病毒’的症状，镇定剂丝毫起不到半点的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患者休克，甚至看着患者致死！”

“‘敏电菌体’只是一种非生物质，实在难以理解它怎么起到了细菌的特性。”

唐起有他的物理视角，但不知道藤原不娶有没有相同的看法，于是故意试探道。

“是的，太让人难以理解了，一种非生物质竟然会对电场敏感，表现出菌体特性。这让我想到了朊病毒。朊病毒只是一种蛋白质，连病毒该有的核酸它都没有，纯粹就是蛋白质构成，却同样起到了病毒的危害作用。”

藤原不娶一脸迷惑的表情，而且充满了茫然的神色，继续道：

“朊病毒是空间构型改变了的正常蛋白质，是正常蛋白质变性所致，好歹还是蛋白质，它的遗传信息的传递虽然打破了中心法则，遗传方向是蛋白质向蛋白质传递，属于罕见的遗传方式，但好歹也是看得见的一种方式。可这‘敏电菌体’，完全就是非生物质，连蛋白质都不是，所以怎么来解释‘敏电菌体’的生化作用？”

“我看这是一种物理反应，要从物理性质去理解，不能用医学角度，甚至也不能用化学角度去看待。”

唐起看着藤原不娶道。

“我们国内的一些物理学家，也跟你有相同的看法，但要从物理角度来寻找解决‘敏电菌体’和‘失狂病毒’的办法，那更加毫无头绪——毫无经验可谈。就我掌握的细胞学里，难以寻觅到物理反应机制的存在，只能找到化学反应的发生。”

藤原不娶赞同唐起的看法，却不得不摇头叹气着。

众所周知，细胞代谢过程就是一种化学反应过程。这种停留在分子层次的反应，很难找到背后深藏的物理性质。

物理性质是大量分子所表现出来的性质，不是单个原子或分子所具有的，所以很难通过个别分子的化学反应找到背后的物理性质。

“有一门学科，本来应该能处理‘敏电菌体’难题，它就是生物物理学。生物物理学，是用物理视角来研究生物现状的一门科学。不过，目前这门学科还只是一种起步和摸索。”

作为理论物理学家，所有与物理交叉的学科，唐起都必须要了解和掌握的。他介绍道：

“从萤火虫到肌肉的静电性质；从神经纤维传递信息的电脉冲特征，到生物分子具有铁电、压电、半导体、液晶态等性质，甚至整个生命体系在不同层次上的电磁特性等等。生物物理学已经确定了生物的物理特性，可以测出各种物理参数，这让生物完全进入到一种物理理解的视角以内。可惜这门学科还不成熟，还没研究出生物的物理实质，它更多是停在现象上的研究，所以出现了个别现象个别研究的被动局面。”

唐起抱以希望继续道：

“随着量子力学的发展，现在可以使用基本粒子的规律、原理来研究生物体，诞生了量子生物学。或许量子生物学，可以更直观地用物理角度来审视生物和生命，把握到生物的物理实质。比如——没准所有的生命，活着真是一种量子态。如果以这种本质视角来看待‘敏电菌体’，或许更容易找到解决的办法。”

生物学里包括了生物物理学，也包括了细胞生物学。

藤原不娶是细胞生物学专家，对生物物理学是有一定了解的，但不是他主攻的领域，至于量子生物学，他可能从未涉足。

“所有的生命，活着是一种量子态！？”

藤原不娶听过量子生命体，即生命体是由量子组成的，但从未听到过“生命是一种量子态”这样的结论。今天第一次听到唐起提出这样的结论，石破天惊，简直听呆了。

包括哈雷姆和翻译助手，同样惊呆住。

“是的，活着，就是一种量子态！”

唐起很坚决地道，然后看到他们三人更加迷惑的表情，只好变换了一下口气道：

“哦……目前这是我研究的方向，还不到盖棺定论，所以我无法向你们具体解释。”

关于生命是一种量子态的结论，唐起也是闭门研究了两天（其实他没穿越前就一直有研究，只是没往量子方面定义，直到在那两天内作出总结），还跟宋昌深入交流才得出的结果，所以没办法在这里用几句话就解释清楚，干脆就一笔带过。

饭席结束后，藤原不娶与唐起回到寝室——两人被安排到同一寝室。

藤原不娶洗完澡出来，一脸崇敬的表情，对唐起意犹未尽地道：

“虽然我不太懂生命量子态，但我对你的结论很赞同，发自内心的赞同。”

由于翻译助手不在，藤原不娶的话经过他手机的翻译App播放成唐语，继续道：

“我在做解剖实验的时候，看着解剖刀下的小动物失去生命的一瞬间，都会产生一种感慨‘缘何生命的消逝是如此短暂而快速’？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生命，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就跟正常开动的机器突然拔掉电源一样，突然就沉寂了。现在想到那是量子态在消失，突然就深有感触，所以特别赞同你的结论。”

“谢谢你的赞同。”

唐起谦虚地道：

“那只是我的一个不成熟的结论，还处在研究阶段——你可别太当真，没准，那是错的结论呢？”

藤原不娶好像学习过一点唐语，唐起发现他说的话，有个别字词不需要翻译App，藤原不娶就能听懂。

“不不不，我感觉是对的，不可能是错的。”

藤原不娶反而比唐起更较真起来：

“我们站在物理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正常使用的机器，一旦有个别元器件坏掉，机器就不能正常运行了。但生命体呢，却不同。生命体内，所有器官都完好的，却不一定还能运行。比如一个窒息死掉的人，他的所有器官都是完好的，当窒息之后，就无法再让他活过来了。而机器呢，所有元器件都完好的情况下，机器是绝对能正常运行的。所以，活着真是一种量子态，窒息掉的人消失了量子态，无论他身体里的器官如何完好、完整，就是再也无法活过来了。”

唐起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认真脸的藤原不娶：

“给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信心了，这次回去一定继续认真研究下去。”

藤原不娶是细胞学专家，要是他能从细胞学上支持唐起这个观点，唐起更会信心大增。

“别急，信心你值得拥有（唐起听得一愣……确定不是一句广告语？转念一想，这可能是翻译App的直译导致。只听藤原不娶继续道：）正常的机器故意摘除里面一个元件，机器肯定就不能正常使用，甚至不能启动。但生命体却不一定，人体器官摘掉某一个，或者损坏某一个，再比如切掉了半个胃、半片肺叶，甚至半边脑袋，人同样可以活着。这是因为人的量子态没有消失，缺失的身体足以支撑住他的量子态，所以他还能继续活下来。”

藤原不娶兴致勃勃地道：

“所以，你的‘生命活着是一种量子态’，这个结论解释了我做研究以来很多疑惑，甚至关乎生死方面的疑惑，太让我振奋和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