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石城，天色已晚。

  打后几天，唐起拿着徐女士的笔记本，一有空闲就观看她的视频日记。

  原本是为了寻找“徐女士死因”而看的，但现在多了另一个目的：

  做为小三的徐女士，何来的委屈？

  该委屈的应该是那个毫无印象的亲妈才对，是徐女士的出现破坏了她的家庭。

  这是唐起冷静一天后，做出的审视视角。

  刚开始，唐起带着原世界来的视角，先入为主地认为徐女士的委屈，是出于唐老头的背叛。

  但现在，平行世界改变了这个事实，转换了徐女士的身份，徐女士反而是那个家庭破坏者。

  那么，徐女士的委屈，实则是另一种缘由的委屈。

  “是什么委屈呢？”

  唐起暗想，会不会跟徐女士的死因有关？

  关于这个答案，徐女士已经死了，只能在她遗留的这些视频里，一个一个找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头像显示“陈虹”来电。

  陈虹找我会是什么事呢？

  上次跟她“约会”时，发生了一个不愉快的事情，让唐起确定陈虹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知己，她竟然跟别人一样，用有色眼睛来看待唐起的异常。

  “不接受道歉。”

  唐起划开接听，一开口就摊牌。

  反正无法走到一起，索性就断绝这种关系，好静下心来搞科研。

  “什么跟什么？”

  陈虹传来一阵尴尬的苦笑，继续道：

  “这次打电话给你，是觉得你上次提出的怪事，好像有点谱了。”

  唐起没想到这个转变，有点不信：

  “你信我来自平行空间了？”

  唐起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可以谈论平行空间的伙伴，否则自己会憋死。并且，他已决定要好好弄明白这平行空间，这是他的科研项目。

  “不是这事，是关于外星人入侵地球的事，感觉有谱了。”

  “有谱了？什么谱？”

  “我们在追溯、分析‘e’状病毒异变成‘双e’病毒过程中，无意间接触了一些核酸异变现象，结构上不局限于大到细胞体，小到细菌、病毒，比如动物基因……是的，你没听错，动物基因发生了基因异变，常见的猫呀、狗呀、猪呀……甚至还有试管婴儿……”

  陈虹的话，让唐起一阵肉跳：

  “这跟‘e’状病毒有关系？还是跟外星人入侵地球有关系？”

  无论是哪个，都让人头骨发麻。

  “我们已经上报了。我们不敢断定这跟‘e’状病毒有关系。但我感觉，这可能跟你提到的外星人入侵地球，有关系。”

  陈虹谈到“外星人入侵地球”时，格外压低着声音，看得出来，她应该就在她那个工作室打来电话，生怕这个不确定的信息会引发不必要的恐慌潮。

  “这个你也上报了？”

  唐起脊背冒冷汗。

  “你当我是傻瓜？这个是我自己的猜测，哪会上报？”

  “你现在方不方便？我们出来详谈！”

  ……

  又是在咖啡馆里。

  陈虹的装束很抢眼。

  眼上戴着潜水眼镜，口上戴着医用口罩，手上戴着手术手套。

  唐起也好不到哪去，眼上同样戴着密封型眼罩。

  只不过，戴眼罩成了人们出行在外的标配，你看我这样，我看你也这样，所以见怪不怪了。

  一场“e”状病毒，彻底改变了唐国的出行风貌。

  由于“e”状病毒至今没有找到对治的有效药，也无法从患者身上根除，所以唯一的应对措施就是隔断传播。

  但，即使人人都戴眼罩隔断传播，“e”状病毒还是从一个城市，传播到了另一个城市。这是因为它不致死，防治措施升级不到封城的地步，导致总有漏网之鱼把病毒带到其他城市。

  目前唐国已经有五个城市被传染，并且脚步不停，继续漫延到邻市。

  【双E病毒第五区域建网成功，初步建立集群效应，社会生态分析中……】

  “妈妈，我的眼睛能治好吗？”

  旁边桌子坐着一对母女俩，一个五六岁小女孩戴着眼罩问她妈妈——小女孩应该是感染了“e”状病毒，她看到的世界是一个灰白色的世界。

  “能，肯定能。”

  她妈妈安慰道：

  “我们的科技那么发达，肯定能治好你的眼睛的。不就是一个眼科疾病吗，以前很厉害的红眼病，不都被治愈了吗？”

  “其实治不好，也没关系啦……”

  小女孩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很开朗、很纯真地道：

  “这样子的世界，一点也不影响我吃饭、睡觉和玩耍，其实大家都可以摘掉眼罩……”

  小女孩说着，还真去摘眼罩。

  她妈妈一下子紧张起来，马上用手打了一下小女孩的手，阻止她摘眼罩。

  这一幕，唐起看在眼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尤其是小女孩刚才那番话——

  如果所有人都摘掉眼罩，所有人都感染“e”状病毒，所有人都看到一个没有颜色的世界……

  长期以后，眼睛功能退化，丧失了对光的基色感知，后代子女出生以后，肯定就会认为灰白的世界才是正常的世界。

  并且这种认识，会慢慢形成统一意识——都认为灰白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而五彩缤纷的世界，是一种虚幻、一种传说。

  “想想，真是太可怕，统一意识太可怕了！”

  统一意识之后，就算照相机、摄像机拍到了五彩缤纷的世界，也提醒不了后代子女们的真相——在他们眼里，照相机、摄像机仍然呈现出灰色的世界。

  换言之，即使仪器测到真相，依然会被误解，哪怕经过光谱频率与波长的对比，逻辑解读，得出那是一个彩色的画面，但他们也会相信眼见为实的真相，而对光谱频率、波长对比，以及解读结果产生不解和误解。

  “等等……”

  唐起灵光一闪，联想到丈夫、妻子、小三的意识塌缩问题，他突然有解了：

  在老家拿到徐女士的笔记本，唐起有了“波函数一直都在，是测量者在意识上发生了塌缩”的认识。但这种认识经不起推敲——

  “如果塌缩是发生在测量者的意识里面，为什么别人也一样看到相同的塌缩结果？”

  这种塌缩结果，完全可以被围观者证实的——他看到了塌缩结果，我也看到了塌缩结果，所有围观者都看到了相同的塌缩结果——这表明塌缩不是只发生在测量者一个人的意识里面的，它是同时发生在所有围观者的意识里的。

  正是这种推敲，让唐起差点否定了他的认知。

  但现在，唐起有解了——

  “会不会我们大家的意识，原本就已经被统一起来的？就跟灰色世界里的后代子女们一样，统一认为世界的真相就是灰白色的？”

  只有大家的意识，在每个人出生之前，就已经被统一了起来，所以才会看到相同的塌缩结果。

  天啊，这个解释……让唐起吃惊！

  仔细琢磨一下，更加吓人：

  “要说每个人出生之前，意识就被统一起来，这说法有点玄学了，倒不如说人类的意识是不是被局限在某个层次上？换言之，人类之所有有人类的意识，就因为都局限在这一层次上。而其他动物，它们的认知意识，同样也被局限在另一层次上，所以就成了动物——但凡有一只突破了这层次，进入到人类意识，就会直立行走，解放前脚！？”

  天啊，细想极恐，细想极恐啊……唐起吓得脸色铁青。

  说到动物突破了它们的意识层次，进入人类意识的实例比比皆是——

  唐起曾在娱乐至上的视频平台，看到播主家的监控拍下两只狗，以葛优躺的姿势在看动画片，结果听到主人回家的脚步声，马上摁掉了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并且还装模作样在搞卫生。

  这简直就是成精了！

  “动物界既然有个例，突破动物界的意识层次，进入到人类认知意识的水平，那么人类有没有这样的个例，突破了人类意识层次，进入到更高认知水平的呢？”

  人类史有25万年之久，肯定也有人是做到了认知意识层次的突破。

  “有没有呢？我们人类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唐起埋头苦想……

  那些古代先贤圣人们，百家争鸣的思想，以及开宗立派，还能传承至今的学说……

  “喂，唐起，叫你半天，怎么不应我一下？”

  陈虹用戴着手套的手，在唐起面前使劲摇晃：

  “在发什么呆？跟木头一样坐着！”

  “哦哦……”

  唐起回过神来，稍微清空一下思绪，才想起约陈虹见面的原因，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e’状病毒异变成‘双e’病毒，产生的大众恐慌情绪好不容易得以平息，现在又突然出现生物基因异变，是所有生物基因都发生异变吗？”

  “不是所有，而是在各种生物的体内，都发生了个别基因的异变。这种异变，是明显不同于进化异变，也不是病因异变，它是毫无根据的异变。”

  陈虹道。

  “怎样的异变？能给个具体的描述吗？”

  毕竟引发的是广泛性的生物基因异变，不是某个生物种类的基因异变，唐起既担心，又好奇。

  “唔，怎么说呢，就是在原本的基因里，多了一种诱导信号。不是朝着原有的表达方式去表达DNA与蛋白质的关系，或者RNA与蛋白质的关系……就是说，原本是正常发育、生长的生物，突然朝着另一种方式发育和生长，类似隐性基因被激活了一样。”

  陈虹告诉唐起道：

  “刚开始，我以为是进化基因的表现，但通过后期观察和同类对比，确定不是进化基因的表现。”

  生物基因有不少相类似的物种，人类和黑猩猩的基因相似度高达96%，在人类基因表达上，给个诱导信号，用人类基因发育、生长成黑猩猩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是畸形？还是物种跨越？”

  唐起问道。

  要是所有生物都发生了诱导性的基因异变，这是多么难以想象的灾难事件？

  “目前根本判断不了。这正是我们担心的地方。”

  陈虹一脸恐慌，继续道：

  “毕竟这不是一两个物种在发生基因异变，而是所有物种都发生了个别基因异变。如果我们找不到原因，不加以阻止，或者及时阻止，将可能从个别基因异变，变成全种类基因异变，最后所有物种无差别全部异变。这将是一场无法想象的生物大灾难。”

  “你之前提到试管婴儿，也在其中？”

  唐起惊恐起来。

  “我们发现受精卵在试管发育中，出现了基因异变。这不是畸形异变，诱因信号似乎跟生物基因异变一致，所以肯定了人类也不幸命中其中。”

  在咖啡厅一向不喝咖啡的陈虹，这会竟然忍不住摘下口罩，猛喝了一口咖啡，努力压了压心中不安的情绪。

  “是‘e’状病毒引起的吗？”

  唐起慌急了起来。

  陈虹摇摇头，重新把口罩戴上：

  “在这些异变基因里面，找不到任何‘e’状病毒的核酸成分，可以肯定跟‘e’状病毒没有任何关连。”

  “难道，这真的跟‘外星人入侵地球’有关连？”

  唐起更加慌急起来了。

  外星人会不会出现，姑且不说。要是外星人选择不露脸，而是采取这种基因毁灭的方式，来毁灭地球全人类，那是相当可怕的一种攻击手段——露脸之前，就把地球生物清理得一干二净，然后再登陆——想想都不寒而栗！

  “这个，恐怕你比谁都要清楚吧？”

  陈虹想到唐起那个失败的实验，拿眼看着他，继续道：

  “关于‘外星人入侵地球’信号，只有你一个人收到。”

  “看来，咱们要上报才行了。”

  唐起准备站起来：

  “要是这场生物基因异变，真是外星人入侵地球的前奏，那么我必须把这件事情上报才行，否则我就是人类罪人。”

  “等等！”

  陈虹也站了起来：

  “关键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有外星人存在，或者说他们会入侵地球啊！第一，从这场生物基因异变中，找不到外星人的痕迹。第二，这场生物基因异变，还没产生一个确定的异变恶果，我们只是发现了这种现象，不排除是意外和偶然。就这样上报，引不起重视，而且在这节骨眼上上报，还可能会引发全民恐慌，要是结果并没有什么外星人，而基因异变又纯属意外，那你这上报就……就……”

  “那这消息，我们也不能光扣在手上放着。”

  唐起来回踱着，左右为难。

  “不如，先把这消息撒在科研界，让科研界一起去面对。人多，总会找到实证，或者证伪。”

  “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