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的血一直蔓延到了两人的脚底。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在推门之前，这附近的景象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扇扇银白色大门的后面关着一只只凶兽，结果你推开门，发现，你特么确实猜对了。

门里面的血不只是由人类流出来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分像蛇的死侍，这个死侍现在已经死透了，不过它的血还是在流动的，皮肤还没有僵硬。

除了这个死侍，地面上还有着大概二十个人类，这些人都穿着医生或者是护士的衣服。

满屋子都是各种各样检查身体的仪器，路明非在地上站了没到十秒，鞋子就已经被血浸湿了。

燕小芙看了看地面上的这个血，意识到自己穿了双高跟鞋真的是个机智的选择。她估计路明非这会袜子说不定都已经被浸湿了，她这高跟鞋和地面的接触面还小点。

尽管进来之前就知道这里面的景象，但是亲眼看到，还是说不出的脊背发凉。

死人其实也不是没见过……不过讲道理，这种屠杀的场面，真的就是字面上看看就好了，放到三次元，燕小芙情愿看那些臭烘烘的干尸。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着满地的鲜血，虽然都是马赛克，但是现在满屏幕都是红的……打了马赛克跟没打也没什么区别了，基本上看着这个红色就蛮有感觉的。

路明非这会明显已经快崩溃了，燕小芙看见他在后面疯狂的按着他的那个手机……估计是在给他老弟发短信。燕小芙则是趁着这个时间走到了那个已经死去的死侍面前。

那边的死人看起来实在是受不了，燕小芙决定看看这个不像人的东西，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刚刚在壁画厅，她根本就没怎么看明白这玩意的长相，这会有个死的，她能好好的研究一下这玩意的长相具体是什么样的。

死侍的两腿已经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尾巴，燕小芙都不敢用手直接碰它，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个东西，就像看见一个很邪恶的存在一样，所以不想有任何皮肤接触。

不过龙血确实是有腐蚀效果……绘梨衣不就是被龙胎血污染的吗，燕小芙不知道这个死侍会不会有同样的效果，但是稍微小心点还是好的。

她先抽了张手纸出来，拎起死侍的尾巴颠了颠。

它的身上贯穿着一把长刀，那把刀是从一个金属门后面穿过来的，直直的将死侍串在了墙上，燕小芙扒着那把长刀看了看，这把刀是完完全全严丝合缝的穿过这个门的，里面一点东西都没有透出来。

燕小芙正在看着这个死侍的时候，她和路明非忽然间同时听见了一阵十分强烈的空气爆破声。

两人转头，看见那扇他们走过来的巨大银白色门已经关上了。

空气正在源源不断的被抽出，这样子能形成一个真空的空间，如果想从这里出来，那么就要通过这个真空地带。

这是防止门后面的绘梨衣出来的方法，路明非这时候已经完全慌了，他也意识到现在空气正在被渐渐抽出。无论抽出是为了什么，只要空气被抽完，那么他和旁边那个女人就死定了。

……那倒也不一定，路明非看着旁边的那个女人，她的手里还在掂量着那个死侍的尾巴，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来继续掂量。

路明非一边哆哆嗦嗦的给路鸣泽发短信，他心想估计一会空气被抽干，估计死的人也就只有他，而且是爆体而亡，那边那个奇怪的女人估计屁事都不会有。

她进来的时候径直的朝着那个死侍走了过去，然后掏出了一张带着花纹的纸手帕，相当优雅的擦了擦手，接着又掏出来一张，轻巧的拎起那个死侍的尾巴颠了颠……

简直就像是古代的贵族夫人一脸嫌弃的伸出两根手指，去拽起一件制作粗糙的衣服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到这里了，你们好慢啊！能不能快一点啊！”

“好想快点把这道门打开啊啊啊啊啊啊这里面好吓人，老子凭爱坚持到现在了。”

“这个死侍是绘梨衣干掉的吗？看起来好像一个假人啊。”

“我算一下时间……大概得花个十分钟来开门吧，我坐在这里默默地等。”

燕小芙看了看这扇门，凭良心说，她的摄影机是可以透过这扇门的，但是据原著剧情所说，现在的绘梨衣貌似是在洗澡……

虽然人家妹子傻，但是燕小芙总不能欺负人家妹子傻是不是。

路明非又默默地把头转了回来。

他心想果然，这个女人，果然是个史前凶兽。

虽然不知道她来这里是干嘛的，不过这个时候，路明非明显不能再坐以待毙，他觉得那个女人估计不会顺手救他，所以这个时候他得自救。

他照着刚刚路鸣泽给他的提示，将自己手机里的那个“兰若寺之钥”的app打开，然后再将手机放到了门口。那个手机一瞬间开始疯狂的运作，解着这个源氏重工的大门。

“哦哦哦！路明非去解锁了！”

“周围的这个仪器看起来都好专业啊……有没有学医的过来讲解一下？”

“嗯……氧气瓶，做心电图的仪器你肯定都认得，那就不说了，胭脂旁边的那个就是血液过滤车，还有心脏震击车之类的乱七八糟的，其他的零零散散加起来……大胭脂，话说你是不是把你们家的仪器都搬出来了233333不要这么拼啊。”

燕小芙看着周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是一个都不认识，倒是知道这些都挺贵，现在看它们泡在血里还有点心疼。

她听见身后的大门正在解锁，然后默默地把直播间的镜头移开……换来了直播间的一顿疯狂高·潮，观众们表示观赏体验极差。

燕小芙就统统当做放屁了……没看她都默默地把脑袋转回来了吗，这玩意非礼勿视啊。

两人各怀心思的在这个屋子里待了一分钟左右，期间燕小芙想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

其实这个绘梨衣吧……燕小芙对于她的心情还是蛮复杂的。

之前的几天，观众们一直不停的问着她这个绘梨衣到底是谁……燕小芙当年看原著的时候知道绘梨衣是龙三里面最可怜的一个妹子，活着的时候惨，死的时候更惨，不知道为什么被弄得这么惨，反正就是……很惨。

绘梨衣小的时候也会逃家，不过近年来就一直待在这个小小的地方了。

因为她的血统不稳定，所以蛇岐八家的人一直以来都让她待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一成不变的生活可以让她受到的刺激稍微少一点。

对于这个论点，燕小芙深有体会，求学时候是她受到刺激最少的日子，不过人一旦真的生活一成不变，就很容易瞎想，有一种不满足的感觉，就永远都不会被填满。

人反正就是这么贪心的，那时候燕小芙天天想人生的意义啦，社会的未来了……反正就是经常想着想着就自己高·潮了，最后再默默地去学习。

不过长大后再想起来，其实……那个时候的绝望，很多都是没有必要的。认真说起来，燕小芙也没做什么能够挽回这份绝望的事情，大多数时间只是在空想。

有很多绝望……其实都是因为不够绝望，真的绝望的时候跑个一万米回来，或者是做做数学卷子，人生顿时无欲无求。

绘梨衣第一次逃家的时候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然后站在路口哭，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了。

龙三里面最著名的几句之一，就有一句绘梨衣的话，“我们都是小怪兽，有一天会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

她说这话，是因为她是鬼，是个血统不稳定随时会暴走的混血种。

燕小芙还记得前几天观众们在弹幕里面一直谈论着绘梨衣，有不少人都在惋惜她的死亡，还有她的悲惨遭遇。江南写文一直有着一种中二时期的孤独感的，

她看着看着，忽然间在心里面问自己，她真的能身临其境的感受到绘梨衣的绝望吗？

就在这时，身后的那扇大门锁忽然被解开了。

燕小芙转过了头，那红色的光已经变成了绿色的光。

她看见大门缓缓的被打开，一股淡淡的白檀味扑面而来。

这股味道甚至冲淡了外面的血腥气，清新的就像是一股梦境中的风。

……其实是不能的。

然而当年中二，第一次翻龙族的时候，燕小芙以为她能。

但是随着年岁渐长，燕小芙发现，大部分时候……她只要努力，她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哪怕她拼到吐血，拼到三天三夜不睡觉，高烧的情况下哭的一脸懵逼的去学习……但是只要她努力了，那么大部分的情况下，她都能成功。

她根本就不会遭遇跟绘梨衣相似的遭遇，因为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相当的宽容。

在“奥特曼打小怪兽”这个故事里，现世的大部分的人都不会是那个“小怪兽”，燕小芙中二的时候，也曾经以为自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小怪兽”。

但是长大后，她渐渐地意识到，她其实是那个“奥特曼”。

她是正义的使者，哪怕是在最艰难的情况下，她还是那个“奥特曼”。

她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让她疑惑甚至是怀疑人生的情景，但是她渐渐地也有点明白，就算是奥特曼，也会被诬陷，也会感觉到疲惫。

但是她的心永远都是正义的。

为什么就非要把自己直接定位为“邪恶”呢？老子自己的心是什么样的，老子自己懂啊。

你说我不正义，你说我小怪兽，老子不干，你有啥证据，没证据你就给我滚啊。

除非老子自己喜欢哥特邪恶风，故意走小怪兽路线。不然凭啥自己给自己定位就是小怪兽了？

反正燕小芙的性格一直都蛮无赖风的，所以这样的情况下……燕小芙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办法真正体会到绘梨衣妹子的辛酸。

不过她想了又想，绘梨衣的这个情况简直就是个死结啊，简直堪称是世界的大恶意集于一身……世界boss的这个称号基本就是她的了，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人类的死敌……

这道题有点难，燕小芙觉得自己换到绘梨衣的那个位置上，也不会像自己说的这么轻巧。

但是说真的，奥特曼里面的小怪兽，也都不是邪恶的啊。

……认真说起来，不还是有几只卖萌用的吗。当年上小学的时候，燕小芙还看过奥特曼里面的卖萌怪兽特集呢。

龙族是中二时期看的一本书，人在中二时期是会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然而就算是现如今，燕小芙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从中二里面走了出来。

她就是觉得，有很多事情都想不太通，也想不明白。

尽管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能想明白。

对于很多人来说，龙族只是当年记忆里面的一小段，伴随着梧桐的落叶，操场上的喊声，还有密密麻麻的课本。

有时候燕小芙再想想，也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长大到足够打倒当年的自己了，但是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还是让她觉得，她其实还是跟当年一样的弱鸡。

但是没变这种事，有时候还是让她蛮欣慰的。

她看着门后面的那个女孩子，就像看着当年在操场上捧着书读的自己。

这种感觉，不像是见一个陌生人，反而像是在见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

门后的女孩正用一个大大的浴巾擦着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小小的，瘦瘦的。

她的头发是一头漂亮的暗红色，就跟之前燕小芙看过的诺诺的头发颜色一样，只不过相同的颜色，也能展现出两种不同的风格。

听见声音，她把头转了回来。

她的眼睛也是暗红色的。

这样的发色和瞳色基本只会出现在中二漫画里，但是看着门内的那个人，谁都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因为绘梨衣就应该是这样的颜色。

燕小芙看着路明非有点呆傻的站在门口，他像是有些懵了一样的看着屋子的那个女孩子。

女孩子表情淡淡的，就像是没看见满地的鲜血一样，依旧用大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

路明非盯着她，她盯着路明非。

过了很久，路明非才缓缓的开口，他像是梦游般说了一句话。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