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一次制表太重要了，申屠鲲龙一直在汝拉山谷盯着自己的代工厂，看着他设计的手表逐渐成型，志得意满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可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表啊。

悬空的时标是这个设计成败的关键，他几乎每一颗时标都精心检查，确保一切完美。

哦，对了，这个设计现在唯一的可虑之处，就是边缘留给日期显示的圆形，如果表盘转动到不合适的位置，表盘上唯一的窟窿眼儿是看不到日期的，但他还是坚持这么设计，因为日期嘛，一天最多看一次，除非你有老年痴呆症，只要把12点钟的时标对准正上方，就能把半盘转动到可以看见日期的位置，这也算是一种“隐藏”。

原本蓝色调的荧光涂层发现效果不太好，改成了薄绿色，更有蜻蜓的味道。隐藏式的表冠，在拉开之后，呈现一对小蜻蜓翅膀的模样，特别萌。

不愧是5万成本的代工制表商，工艺极其精湛，除了工程师还在调式高精准度的机芯之外，基本上原型表已经就绪，申屠鲲龙开始制作宣传视频了，是否能成功，可能就要看能不能把这个表拍出惊人的美态来。

有专业的拍广告的达人，要价几十万，请不起，只能老规矩，用刘海儿表来拍视频，其实效果还是不差的。

一个人的生意，从宣传到销售都得自己扛，他甚至在视频中表示，同城的买家的话，他可以亲自送表上门，跟买家愉快地聊一聊。

等视频出来，这回他没说太多废话，让手表本身的颜值来说话，自我感觉还挺高大上。本来看得好好的，但是听到最后的售价，居然是15万，真是群情激愤。

“什么？中国设计师的作品要价15万？你知不知道仅次于百达翡丽的千年老二江诗丹顿都已经出了9万的钢表了？你这也是钢表！难道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比江诗丹顿还厉害？”

“兄弟，这是限量款，不过……100只，这价格还是贵了，10只就好。”

“亲自全程动手还差不多，现在是找人代工的，不买账。”

“15万的表，买什么不好？只能说设计师太高看自己了，本来还想支持一下国产设计师的。”

连续三天，全部都是此类留言，更加不可能有人来联系买表。看得申屠鲲龙心碎，看来……千万富翁的白日梦是该醒了。无法打破的原力遮蔽了的血色天空，中国的制表师最后的下场应该就是这样的。

算了，不看了，桑心！还是用马爹利来浮一大白吧。

心如死灰的申屠鲲龙，甚至不再住酒店，回到了曾经发生凶杀案的自己的小户型房子，被子什么的也不更换，喝高之后倒头便睡，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喝酒，吃饭，睡觉，发呆，看着自己的DIALTOR表发呆，日子一天天过去，30万粉丝的他，一只表也没有卖出去。

原力，信仰，只有你信仰存在的时候，你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然而，现在的申屠鲲龙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瑞表以及那些上百年的老品牌的原力已经垄断了天空，阻遏了一切上升的可能。

时间已经停滞，他确实感觉不到过去，以及未来。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失败，如果他降价、营销，各种手段齐出，应该能赚回本儿，但是就是半点也不想动，他出奇地又回到了第一次不相信爱情的那一次分手，当时是那么的痛苦，可是现在，他都想不起那个女孩儿的名字。

十只表都已经做完，瑞士那边已经委婉地催促他结清余款，可是他没钱了，只能去卖表。

卖哪只呢？随便吧，反正都一样，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名表，当你眼中众生平等的市场在，只剩下金钱。

他又去钟表城赚了一圈，直接找那个老师傅，没有讲价，20万就把那个限量150只的百达翡丽175周年纪卖掉了，比几年前的价格整整打了五折。你瞅瞅，人家百达翡丽才限量150只，看来真的是目标太大，应该限量……10只，不，太少了。唉！

只领了第一次五万块的工资的那个枢纽组织的正式成员，他也没兴趣搅和，申请了“休假”。这个休假，不是说你想回去工作就可以的，还需要申请，这么好的工作，肯定很抢手，一旦“休假”，可能就是永远的。

除了一些名表，他已经一无所有。

颓废了一周左右，夜晚时分，他刚刚点了个奢侈的外卖，金拱门的，还没开吃，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好家伙，居然是消失了很久的孙武曲。

他好像很落魄的样子，但手里还是抓着那根致命的龙头拐杖，说不定升哥就是被这玩儿意给GG的。

申屠鲲龙跟孙武曲进行了眼神交流，确定他无恶意之后，才放了他进来。

孙武曲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毫不客气，然后出来赞了一句：“搞定了，真不错。”

申屠鲲龙没好气道：“不知道你说什么。”

孙武曲嘿嘿一笑：“不错，你什么都不知道，但那家伙手上的冰兰迪是我故意留下来给你的处理费，这买卖还做的过吧？”

申屠鲲龙：“好吧。那你现在还回来干么？”

孙武曲：“当然是因为宝藏，还剩下多少块表？我知道你好像卖了一些。”

申屠鲲龙：“……一起有10块，只卖了一块百达翡丽175周年，换了20万。”

孙武曲：“你救过我的命，还害的我差点儿没了命，这样吧，我们对半分。不过……我现在很需要钱，如果可以的话，你把所有的表都给我，我去卖钱，然后东山再起。”

申屠鲲龙想了想，果断决定了，给！他从保险柜里取出了所有的9只表，连同自己手上跟对方交换而来的皇家橡树金表，都交到了孙武曲的手里。

孙武曲显然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惊讶道：“爽快！”

申屠鲲龙：“祝你早日成功。”

孙武曲：“我……我叫孙武曲，不要跟人说我的名字。”

申屠鲲龙点点头：“嗯，孙武曲，好名字，我记住了。”

孙武曲：“为什么你这么相信我？”

申屠鲲龙：“你一走，要么成功，要么再也不回来，对我都是一样的。”

孙武曲：“这可是几百万……你的心不会痛吗？”

申屠鲲龙淡淡道：“本来就是你的，我有什么心痛的？”

孙武曲：“你为了搞到这个，应该费了不少劲。”

申屠鲲龙：“还好，就是欠了一个人情，我可以要照顾两个人一辈子。”

孙武曲：“哦……人情债确实可怕。你这么爽快，让我也欠了你一个人情。”

申屠鲲龙微笑道：“你要是成功了，欢迎回来，我们把酒言欢，你要是失败了，那也可以选择不回来，可能你没法面对这么信任你的朋友。”

孙武曲：“不是朋友，是兄弟！我所谓的兄弟都没这么信任过我！这年头，能信任的兄弟已经不多了。”

申屠鲲龙：“别这么感动，对我来说，信任和不信任，并没有什么区别。”

孙武曲：“兄弟这话，我听不太懂。”

申屠鲲龙开始吃金拱门的外卖，还招呼孙武曲一起吃薯条。

申屠鲲龙：“我坐稳了，我可能要开始装逼了。”

孙武曲：“哦，装吧。”

申屠鲲龙：“这可能要追溯到爱因斯坦发现的等效原理，有一天啊，爱因斯坦同志坐电梯，突然想通了一个事儿，他猛然想到，引力的本质，是跟加速度一样的。引力就是加速度，加速度就是引力，此所谓，等效原理。”

孙武曲：“兄弟有大才，虽然我听不太懂，还是请你说下去，说不定我听完了就大概懂了。”

申屠鲲龙：“所有真正有才的理工科毕业生，一生之中总有那么一段时间，特别沉迷于思考宇宙的本质，这等效原理就是其中很玄妙的一种宇宙哲学。它开启了一扇玄妙之门，让你能用这种‘等效’的思维方式去理解宇宙。

比如：如果有一种速度无限大的运动，那么，它到底会怎么样呢？这很有意思。如果真的有，那么，它将瞬间穿过整个宇宙，也就是说，在它的运动方向上同时存在，我们会看到一条充满了物质的直线，把宇宙连起来。

这种奇葩的东西当然是不存在的，很多物理学家的想象力就到此为止了，我想的更加多，别的物理学家把这个推理看成是荒谬的，推导的结果就是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我觉得，这种东西是存在的。所有静止的东西都是拥有无限速度的物体，只不过，它们并没有穿过整个宇宙，而是局限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头，比如，一个不可分割的电子。

电子会在质子的周围形成出现的概率的电子云，也就是说，同时存在于概率云的所有位置。所以呢，电子云就是典型的速度无限大的东西。

其实，所有的物质都可以从速度无限大开始，最快的速度就是静止的物体，而对这物体施加一个力，它会获得加速度，普通人看见的是加速，而如果把静止看成速度无限大，那它其实就是在减速。光速，其实就是宇宙中速度最慢的速度。”

孙武曲：“卧槽！这个理论牛逼！”

申屠鲲龙很惊讶，本来是胡言乱语、自言自语，难道这个一介武夫居然能get到？

孙武曲：“所以，你觉得信任也是这样吗？最大的信任难道就是不信？一样的？”

申屠鲲龙：“不是这么理解，如果我信任你，同时你就获得了一个可靠的朋友，就是说，这个信任在最初就是双向的，你也会珍惜这份信任。如果你背叛了朋友，那背叛也是双向的，你会失去朋友，这个惩罚不仅对我是厉害的，对你也是严重的，所以我又何必担心朋友不讲义气呢？”

孙武曲叹了口气：“好像有点道理，可惜，这道理懂的人太少了。所以这世界上真正的朋友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