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安阳伯府的二小姐安谨如是去年初的时候刚入宫的, 不过十五岁, 因容貌十分出众, 舞技超群, 艳压群芳, 刚入宫便得了宠爱, 自此安阳伯府也恩宠不断,便是这些恩宠渐渐的滋养出了不该有的野心。
当薛昱和王琛拿着聂通的证词入宫抓人时,安贵人早已闻讯躲到了康德帝所在的乾元殿中, 又哭又闹的求康德帝救她。
“皇上, 臣妾是受了恶奴蛊惑,一时糊涂,才酿成此等大错。您那么疼如儿, 一定不舍得将如儿赐死的。”安贵人跪在康德帝脚边,哭的梨花带雨, 花枝乱颤, 我见犹怜, 确实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连哭都哭的风韵十足。
康德帝低头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美人儿,曾经确实带给他不少美好的记忆,他承认从前确实很喜欢年轻貌美的她, 可是现在, 听她说的那些话, 康德帝除了叹气, 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王琛拿着证词上前:
“皇上, 安贵人既然已经承认,那便将她交给臣等调查吧。”
暗自往旁边薛昱看去一眼,只见薛昱脸上没什么表情盯着那做戏姿态十足的安贵人。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调查我。我做错了事情,自有皇上罚我。轮不到你!”安贵人骂完王琛,又转首对康德帝求饶:“皇上,臣妾知道错了。您不是最宠臣妾的嘛。”
康德帝将被安贵人一脚踢开:“连皇后你都刺杀,朕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你还敢在朕面前求饶?朕的皇后死的何其冤枉啊。”
安贵人被康德帝踢了一脚,总算意识到问题很严重,往旁边阴沉沉盯着自己的薛昱看去,安贵人颤抖着唇瓣小声说道:
“臣妾,臣妾知道错了。臣妾愿意给皇后娘娘守陵,吃斋念佛都可以,只求皇上给臣妾一条活路,皇上,臣妾真的知道错了,您之前不是说过,无论臣妾做什么,您都会原谅臣妾的嘛。”安贵人用实际行动证实了在作死道路上狂奔的姿态,当着皇帝和薛家的面,她居然能说出这等没脑子的话来,皇上还能让她活着就怪了。
王琛不是第一次目睹宫闱惨案,但是像安贵人这么蠢的真不多见。不禁心中怀疑,这样的脑子,能策划出刺杀皇后那么精密的计划吗?难道是安阳伯的主张?
康德帝再次踢开想要重新抱上他大腿的安贵人,已经气得不想说什么,坐在龙椅上扶额直叹:“是朕害了皇后,朕糊涂啊,竟容恶妇至此!带她去吧,刺杀皇后,按律当斩,朕……绝不徇私。带走!”
从殿外进来两个大理寺的人,一把将安贵人从地上架起,安贵人失声痛哭:“皇上,皇上不要让他们带我走。皇上!臣妾知道错了!臣妾去给皇后娘娘守陵,臣妾去做姑子,一辈子吃斋念佛给皇后娘娘超度,皇上,不要杀臣妾呀。”
安贵人被拖着出殿,声音穿透房梁般尖细。
“且慢。”
在安贵人快要被拖出大殿门槛的时候,薛昱忽的喊了一声。
康德帝抬头看他:“明宇还有话说?”
安贵人以为事情出现了转机,也停止哭泣,殿中瞬间便安静起来。
“皇上,大理寺与刑部已经将事情真相渐渐调查出来,安贵人与安阳伯买凶刺杀皇后,罪不可赦,皇上觉得应当怎么处置他们?”
薛昱的话说的很慢,目光直透康德帝双眼。
康德帝微微拧眉,不懂薛昱什么意思。
“明宇这是何意?自然是按照律法处置,深究罪责,该斩便斩。”康德帝道。
“深究罪责,该斩便斩。”薛昱重复将康德帝的话说了一遍,忽而冷笑抬头:“臣觉得这样是不够的。刺杀皇上形同谋反,是抄九族的罪,刺杀皇后却只是该斩便斩,未免太过轻松。”
“你想如何?”康德帝问。
薛昱缓缓转身,看着被侍卫架着的安贵人,面无表情的说句一句:
“安阳伯府买凶刺杀皇后,皇上难道不应该为了皇后灭他安阳伯府满门吗?”
薛昱的声音在乾元殿中回荡,一旁王琛吓得脸色发白,暗自扯了扯薛昱的衣袖:“世子,你说什么呢。”
薛昱抽回自己的衣袖,泰然回身,与康德帝对视,细数缘由:
“从高祖起,我薛家便世代镇守北境,护国家安宁,十四年前,我父得知皇上有难,不远千里回京勤王保驾,我姐姐自幼生在北境,十八岁以前从未踏足京城,是皇上一道圣旨将她召入宫中,她想过自己会死的这般突然吗?九死一生为皇上诞下太子,如今太子嗷嗷待哺,她便被奸人所害。他们今日敢刺杀皇后,明日皇上又如何保证他们不敢刺杀皇上呢?”
王琛听完薛昱的话,已经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后背完全被冷汗浸透。
“如今,皇上还觉得臣的要求不对吗?”
康德帝看着眼前这个冷静的像是换了个人的薛昱,颓然低头:
“明宇说的……很对。安家确实可恶至极,朕也恨不能生啖其肉。”
“那便请皇上下旨吧。”薛昱紧接着说。
康德帝抬起目光,却不知聚焦在何处,仿若空洞洞的没精神,微微抬了抬手,福全太监便过来听旨:
“传旨,安阳伯胆大包天,胆敢行刺皇后,朕现贬去安阳伯府上下所有恩荫爵位,满门问斩。”
福全太监躬腰称是,又替腿软的跪到在门边的安贵人问了一句:
“皇上,安阳伯府满门问斩,那安贵人呢?”
康德帝抬眼看向那个跪在门前,抖如筛糠般娇嫩容颜,冷冷吐出:“安贵人贬为庶人,遣回安府,问斩同列。”
安贵人如被抽去了全身力气,当场便晕倒在地,是被侍卫拖着出去的。
康德帝下完这道圣旨,便起身往内室去,薛昱退后两步,躬身拱手:“臣替皇后,多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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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被刺一案真相大白,安阳伯府□□,证据确凿,被皇上下旨抄家,满门问斩。
言咏兰得知这件事是在安家被满门问斩之后的几天,因为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有些人当时还去午门看行刑来着,说除了几个孩子,安阳伯府上下无一幸免,安贵人和安阳伯及直系亲眷的头和尸身到现在还挂在午门外的旗杆上,血淋淋的。
百姓们都在说安阳伯府咎由自取,明知皇上爱重皇后,居然还野心勃勃买凶杀皇后,殊不知,就算皇后没了,也轮不到安家一个小小的贵人做皇后啊。
还有人说,皇上是在用这种严惩恶徒的方式安抚薛家,皇后乃镇国公府的嫡长女,若是拖泥带水,包庇纵容,怕薛家那边要翻出大浪,手握兵权的公侯府邸,便是皇上也要忌惮几分的。
总之坊间各种传闻都有,光是言咏兰就听了不下三个版本,端阳节的气氛因为这件轰动全城的大案而显得更加热闹起来。
老百姓们才不管什么真相对错,恩怨情仇,反正不过是饭后谈资,谁说的更精彩谁就赢了。
端阳节当天,各大药铺按照惯例是要歇业半日的。言咏兰赶在永安药铺歇业之前去拿之前说好的药材,永安药铺位于朱雀街南边,与鼎丰楼相隔不远。
言咏兰拿了药之后便打算回去,眼角却忽的瞧见一抹有点熟悉的身影,转头望去。
只见鼎丰楼外,台阶下右侧石狮子旁坐着一个喝的醉醺醺的人,那人形容憔悴,下巴上生出一些胡渣,不知道依靠在石狮子身上多久了,连头上的发髻都往一旁松动,发簪眼看就要掉在地上,那人却还浑然不觉,麻木的把酒送进嘴里。
言咏兰把药交给药童先拿回去,自己往那醉鬼走去。
薛昱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也不记得自己坐在这里多久,宫里和府里都乱成一团,薛昱待不住,只觉得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里似乎能够好受些。
一双秀气的脚在他面前站定,顺着衣裙往上看去,看到了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秀美脸庞。
薛昱强撑起一抹笑,糊里糊涂的将手中酒瓶递向她,言咏兰接过他手中的酒瓶子,往薛昱看去一眼,声音清冷如斯:
“今儿端阳节,下午我去南山采药,不知世子可愿同行?”
热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两人一坐一立,一俯一仰,目光交错间,仿若时间静止。
“好。”薛昱的声音十分沙哑,不知是不是喝酒喝多了的缘故。
得到薛昱的回答,言咏兰将酒瓶子递还给他:“那请世子现在便随我走吧。”
说完,言咏兰便不在停留,转身进了人群。
薛昱扶着石狮子站起来,身子晃了几晃,看着走在前方的秀丽身影,薛昱本能的跟随而去,无精打采,垂头丧气,路走了一半时,才发现衣裳乱乱的,七手八脚整理好了,跟着言咏兰到普世堂,言咏兰让他稍等片刻,她进去拿了两只空的药篓子出来,一只自己背在身上,另一只递给了薛昱,看薛昱也将之背在身上后,言咏兰才转身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经过集市,穿街走巷,经过西市时,言咏兰还顺道给薛昱买了一副采药的工具,一路上言咏兰都没有刻意与薛昱说话,只是在前面引路,偶尔回头看看薛昱是否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