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被书友指出一个bug,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国民党政府只有军政部,要到1946年才会改为国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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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五年二月九日,英法美日四国在菲律宾紧急召开的“马尼拉会议”,最终成功闭幕。
次日,四国外交代表在马尼拉的新闻记者会上,联合发布了一份《远东联合反.共公约》,声称:“……总所周知,共产国际之活动目的,在于采取一切手段以破坏和威胁现存的文明国家,若是忽视共产国际对于各国利益的干涉,不但将危及其国家安宁及社会福利,且将威胁全世界的和平和稳定。
为了遏止东亚大陆愈演愈烈的赤化浪潮,保证国际的和平与安全,全世界爱好和平、正义与公理的国度有必要联起手来,在遏止世界赤化的斗争中紧密合作,并且采取更加激烈和强硬的行动……”
具体来说,就是英法美日四国联合出兵,由日军担任主攻力量,仿照第一次大战时期,日军和英军联手出兵胶州湾德国租借地的先例,对严重威胁到各国远东利益的上海红军发动清剿作战……而为了让日军能够更好地剿灭中国赤色分子,对于日军在此期间的若干对华动作,英法美三国表示“完全谅解”。
随后几天,荷兰、意大利、葡萄牙、比利时等若干二流欧洲国家,也跟凑数似的相继加入了这一公约。
——如果说。十月革命的胜利和苏维埃俄国的诞生,已经给世界资本主义阵营的堤坝上打开了一个大缺口,让帝国主义列强的统治集团感到了极大的震惊。那么如今上海公社的异军突起。更是让他们看到了整条堤坝崩溃的危险……别忘了,眼下这年头可不是“自由世界”独领风骚的二十世纪末,而是资本主义大萧条和失业浪潮横扫全球,左翼思想和劳工运动风起云涌,殖民地与宗主国矛盾激化的二战前夕!
记得十月革命时期的列宁,在大厦将倾、民不聊生的内忧外患面前,曾经提出过“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的激烈口号。那么。现在陷入了大萧条泥潭的帝国主义列强,就面对着类似的困境——要么选择打一场你死我活的帝国主义战争,活下来几个幸存者;要么就是等着爆发一场推翻帝国主义统治的国内战争!(殖民地的解放运动,严格来说也算是国内战争。)
维护旧世界的金融家们觉得可以勉强接受前者。而讨伐旧世界的革命者们则更希望能够发生后者。
最最要命的是,上海的赤色分子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旗帜鲜明地提出了“吊死银行家”的口号,并且毫不客气地付诸于实际行动……这让纽约华尔街和伦敦金融家的大亨们情何以堪啊!
要知道。在眼下的美国和英国。也不知道有多少衣食无着的劳动者们,正盼着把大亨们挂上路灯呢!
所以,为了修复资本主义大坝溃决的破口,为了把这一危险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为了避免本国也出现银行家挂路灯的凄惨一幕,欧美帝国主义列强基于对赤化运动的共同仇恨和恐惧,决定用一切手段消灭上海苏维埃政权,武装干涉中国的红色革命。避免远东地区旧秩序的崩溃……
但鉴于上海跟欧美国家在距离上的遥远,还有上海赤色分子显示出的强大战斗力。担心崩了门牙的美英列强自然不愿意亲自上阵,而是跟日俄战争时期那样,又一次雇佣了日本帝国这个得力的打手。而作为拉拢大日本皇军的代价,蒋介石这条咬不动赤色分子的笨狗,就被美英帝国主义主子给一脚踢开了。
显然,对于整个社会矛盾丛生的日本来说,这实在是一条期盼已久的空前喜讯。
自从资本主义世界大萧条开始以来,日本帝国最主要的外汇来源——生丝出口,就因为西方消费市场的萎缩而受到了严重打击。另一方面,九一八事件导致了中国民族主义的觉醒,矛头直指日本,抵制日货运动风起云涌,日本对中国的掠夺式贸易同样遭到了沉重打击,而在满洲国的掠夺所得,显然远远不够弥补这两条主要财源被切断的巨大损失,更何况,清剿满洲抵抗组织的军费开支,同样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最后,又因为中日局部战争的关系,使得中日关系一直无法真正地缓和,而日本和英美的关系也从此变得越来越糟糕——尽管不至于撕破脸皮,但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再加上日本穷兵黩武地扩军备战——武器装备不能吃、不能用、不能卖,只能烧钱——每年至少百分之三十的财政预算被投入军备竞赛!
在这样的多重打击之下,日本帝国的财政经济,已经糟糕到了需要尽快发动新一轮战争掠夺,才能维持生存的地步——并不是国内真的已经完全没有钱了,而是因为贫富悬殊、阶级对立,内部矛盾极大。财阀军头们既然不愿掏出哪怕一个字儿来收买民心,那么就只能用对外开战来转移矛盾,把那些不安分的青年军人送上战场弄死,同时借着战争的名义对本土进行严厉管制,确保财阀的利益和国内的稳定。
简单来说,就是日本的财阀们很愿意投资战争来赚钱,但却不愿意白白出钱给老百姓提供福利。而马尼拉会议的《远东联合反.共公约》,则是大幅度放开了套在日本身上的锁链,使其得以大步踏上战争之路。
但对于中国,确切地说,是对于被美英帝国主义抛弃的国民党反动派来说,这就是一个空前的噩耗了。
同日。国民党中央军八十七师的部分爱国官兵未得上级批准,便自行搜集船只,准备渡江偷袭北岸日军。但尚未出发。就被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何应钦拦下,不仅对他们抗日热情大泼冷水,将参与人员全部缴械关禁闭,还严厉警告说:“……非得军政部命令而自由行动者,虽意出爱国,亦须受抗命处分!”之后更是补充了一道严令:“……凡是军中将士自请抗敌,敢言抗日者:杀无赦!”
与此同时。面对从广昌战场上被红军打退回来的部下,焦头烂额的蒋介石勉强打起精神,在南昌行营会议上安慰他们说道:“……我们怕什么?我们有美国和英国朋友提供的援助。又有德国朋友帮助我们指挥打仗,只要我们愿意卖力气消灭赤匪,一切都不成问题。别看如今日本人跳得厉害,美国和英国朋友很快牵制住日本人的脚步。还会给我们提供军费。我们只要一心剿灭赤匪就行了!大家继续好好地干罢!”
接下来,对“马尼拉会议”内幕不甚清楚的蒋介石,还在催促老婆宋美龄继续努力活动美国那边的关系,为他尽快争取到更多的美援——眼下的南昌行营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
然后,他就用自己的亲身体验,学到了一则最深刻的真理——任何帝国主义都是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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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日,《远东联合反.共公约》被公布,蒋介石顿时感到了那种被出卖的屈辱。以及被抛弃的无助。
——江浙财团的钱袋子完了,美英帝国主义老爷们又靠不住。当真是连天都要塌下来了!
然后,没等蒋介石回过神来,他在上个月刚刚以港币等外汇为准备金发行的新钞票,也再次变成了一堆废纸:虽然以当时普通中国老百姓的知识水平,多半还无法理解《远东联合反.共公约》对中国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不管在怎么样民智未开的时代,总归是会有那么些明白人的。再加上“上海人民广播电台”推出的时政讲座——眼下的国民党当局还没掌握“先进”的无线电干扰技术……于是,刚刚发行出来的新钞票顿时再次沦为废纸,各路杂牌军已经没了跟政府闹饷的心思,索性开始直接到处打家劫舍了。
当天下午,南昌行营就陆续有文武官员挂职潜逃,眼看着这么一副树倒猢狲散的惨景,在走投无路之下,蒋介石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始找门路联络日本方面,想要咨询一下卖身的价钱……怎奈为时已晚……
二月十一日,何应钦易服化装潜入南京的日本公使馆,跟汪精卫和日本公使密谈多时,达成了初步的共识。并且还用电报秘频繁联络桂系白崇禧、粤军陈济棠、山西阎锡山、山东韩复渠、四川刘湘等地方实力派,又秘密拟定了“稳固党国,革新政治”的若干方案,对中央的党政人事也作了安排。
同日,上海红军攻克嘉兴,进逼杭州,整个浙北地区基本变色。陈毅、项英率领中央苏区部分留守部队向浙江运动,计划配合上海方面,尽快赤化浙江全省,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帝国主义干涉。
二月十二日,日军第五师团抵达扬州,第三师团抵达浦口,江苏省的长江以北部分基本沦为日占区。而太湖以东则是上海苏维埃政府辖下的“赤化区”,国民政府在江苏省只剩下了以南京为中心的方寸之地。
在得到美英帝国主义的批准之后,被放开了手脚的东京参谋本部立即制订新一轮动员令,计划再次动员两个师团投入南支那战场,同时再次重申“北支那事态不扩大原则”,警告天津军和关东军不得妄动。
为体现《远东联合反.共公约》的团结精神,美国金融界向日方提供一千万美元的专项无息军事贷款。而伦敦金融街则拿出了一千五百万英镑,法国政府对军事贷款问题陷入争议,不得不拖延了给日本融资助战的计划。同时,美、英、法三国开始从全世界各地搜罗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向马尼拉集结。
二月十三日,湖南军阀何健在长沙发布重要讲话。宣布“湖南自治”、“湘人治湘”,企图将薛岳的两个纵队中央军从湘西“礼送出境”。气急败坏的蒋介石严令薛岳“武力解决湖南”,却被薛岳告知。湘西的中央军部队早已“无粮无饷无士气”,根本没法跟本土作战的湘军开打。
上海苏维埃政府的“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开播专题节目,声称“英法美日帝国主义,实为一丘之貉!”,劝告全天下一切爱国的中华人民,都要放弃对帝国主义的任何幻想,投身到爱国救亡运动之中来。
二月十四日。打垮蒋家王朝的致命一击终于到来——黄埔元勋、军政部长何应钦在南京公开倒戈,宣布“接受世界友邦倡议”,转而赞成“联日反.共”。加入了倒蒋阵营!
在做出这一石破天惊的决断之后,何应钦与汪精卫联合召开了新闻记者发布会,对着一众中外记者,汪精卫“无限深情”地解释说:“……自去年底及今年初。乱匪得苏俄之援助。东南赤焰滔天,国府挽救无术,人心迷惘,莫可究极,甚至敌骑未至,守吏宵遁,其土崩瓦解之形成,不惟上海沦陷。无力收复,即金陵首都。亦将岌岌欲坠,不可终日……当此之时,为苦心孤诣,撑持危局,以保国府之法统不坠,我辈党国要员,唯有忍辱负重,继承总理遗志,与日本友邦结盟媾和,共同抵御反文明之滔天赤祸……”
而何应钦的话语则很直白,“……委员长早已给你们说了,我们中国什么准备都没有,一旦抗战,三天便会亡国!既然如此,我军又如何能与日军贸然启衅?更何况,当今中国之危机,不在日本,而在赤匪!亡于日本尚可当亡国奴,亡于赤匪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因此眼下联日剿匪,实属理所当然之事……”
二月十五日,第五师团抢先从扬州渡江南下,控制了江阴要塞。长江上的国民党海军纷纷逃往上游。
另外,由于何应钦的倒戈投敌,企图向日寇出卖首都和国家,驻守南京的国民党军队和政府机关发生大规模骚乱,大批官兵将校与政府文员愤然挂冠而去,席卷细软潜逃出城。经过何应钦的一番厉行弹压,总算是勉强镇住了局势,但国民党的黄埔系势力也从此分崩离析,再不复昔日之盛况。
同日,南京国民政府名义上的最高元首,国民政府主席林森愤而辞职离去。随后,许多著名的反日人士、左派社会活动家——反日不一定是左派,左派也不一定反日——畏惧日军进城之后会进行报复,纷纷随之出逃,汪精卫、何应钦认为应该“做事留一线”,“大家好聚好散”,故而基本未加阻拦。
二月十六日,在跟日军前线将官举行了最终磋商之后,伴随着管弦乐队的演奏声,“南京无血开城”——在何应钦、汪精卫等投降派组织的夹道欢迎之下,日本名古屋第三师团趾高气扬地开进了南京城门。
与此同时,前方一封捷报传到东京,当即就是日本举国一片欢腾。
为了庆祝此次征服支那的伟大胜利,日本政府下令给每一位东京市民发放啤酒和点心,日比谷公园举办了盛大的祝捷大会,欢欣鼓舞的东京市民还举行了彩旗游行和提灯游行,高声赞颂无敌的大日本皇军“一朝实现昔年丰臣秀吉太阁之夙愿,仅用二十余日即降服支那四百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同日,杭州和平解放。其时,面对上海红十军团的浩大攻势,还有国内国际局势的风云突变,杭州城已是内外交困,军心瓦解,再也没有一战之力。最终,在李天霞团长的护送之下,俞济时等浙江省政府要员不战而逃,弃城走海路撤退到宁波,“以保卫委员长之奉化故里”(奉化属于宁波市辖下)。
红十军团攻占杭州之后,立即展开反帝爱国宣传,同时筹备成立浙江省苏维埃政府。
二月十七日,为表示“中日亲善”,日本第三师团长若山善太郎中将参拜了南京中山陵。
同时,志得意满的汪精卫在南京召开国民政府改组会议,大肆提拔亲信、排斥异己,组建亲日政府。
二月十八日,一九三五年的农历元宵节。
继之前那个凄凄惨惨的春节之后,蒋介石又迎来了一个更加凄惨的元宵节——汪精卫领导下的南京国民政府,居然亟不可待地给他发来了一份革职令,先是狠狠数落了蒋介石一番历年来“劳师糜饷、剿匪无功”的过失,然后宣布:“为警醒世人,挽回共产.主义赤化世界之命,拟定革除蒋氏本兼各职,以示惩戒!”
接着,何应钦也来落井下石:“……为了团结本党,顾全大局,委员长离开一下也好。”
至此,无论蒋介石如何的暴跳如雷、抵死不认,他的“中华第一人”地位,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而名义上统一中国的南京国民政府,也从此滑落到了分崩离析的深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