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太后驾到——”她们不再用稀奇古怪的目光看我,而是异口同声的高声喧哗,生怕皇宫内外的人不知道太后的大驾光临,这下惨了,情况陡然急转,刚刚还以为又是几个上等宫女,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厉害的杀手锏——太后。原来我差点忘记了,当今皇上年少,是母后摄政。难怪她们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普天之下,谁敢忤逆太后?说时迟,那时快,那严厉的声音刚落,太后就抬脚进来了。我的手里当然还拿着一本论语。我赶紧慌忙把那论语往广袖里一藏,垂首低头恭迎太后的驾到,急得一身汗水。
“大胆奴婢,你可知道这可是太后——”旁边那位女婢小心翼翼的看了那太后一眼,厉声说到。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反应倒还机密,你可知道你已经犯下死罪。”太后那漫不经心的一语吓得我顿时魂不守舍,这什么古代呀,动不动就死去活来的,要杀要刮的,在现代社会,大不了就是个偷窃罪吗,也不至于死呀,唉,这要命的古代。
“太后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太后大驾光临,小人瞎了狗眼,没有认出您老人家,请您原谅小人。我该打,该罚,我都认啦,但是不至于死吧?求太后发发慈悲,宽恕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笨人,我真不是有心冒犯太后,俗话说不知者不为罪——”我意犹未尽,还想说,旁边那婢女还幸灾乐祸的说:“那你还傻愣愣的呆着干嘛,还不赶紧跪下谢罪——”我斗胆瞥了她一样,是个年纪偏大,身材臃肿的妇人,她的嘴巴兀自往前凸起,穿了件朱红的衣裙,头发向上蓬松盘起,如同火鸡一般。
我赶紧扑通一声跪下去求饶,埋头谢罪,还好,幸好练过武功,不然早就哐当一声粉碎性骨折了。只是想着还是性命重要,此刻不得不委屈下跪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古代就这点特别不好,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真是太没有人权了,我偷偷抬起一点头来,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认错太后是不当死,可是你到皇上的书房乱翻,分明是帝国派来的细作,当不当死呀?”太后抬高了声音的度数。“老身本过来想看看皇儿说今日得了苏颂发明的什么稀罕物,没想到居然碰见了你这么个稀罕人,倒是另有一番收获。”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一副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那旁边的火鸡看透了太后的心思,马上接过话来,趾高气扬的说。
“太后,小人冤枉啊,我比窦娥还要冤呀,我这人生性胆小,就是借给我十万颗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当细作呀。”我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我记性又不大好,宫里规矩又多,一时不小心给忘了。其实我只是想帮官家整理整理书架,那里实在是太乱了。再说也是总管批准的,他说小月子,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帮官家收拾收拾书房,这几日里头有些乱。我也是想给官家一个惊喜的,才选了这个时辰过来,估摸着给他个欢喜呢。”我忙辩解起来。
“看你说的有趣,又纹丝不乱的,也不太像细作。只是这么的伶牙俐齿怎的记性偏巧不太好?老身就有些不明白了。”太后一阵冷笑,如同一阵冷飕飕的阴风从我脸庞边呼啸飘过。我也一直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和邱少云一样的难受,终于知道了革命烈士都是不好当的。我乘机小心半抬了头,猫着眼睛凑了太后一眼,匆匆一瞥,只觉得她长得无比富贵,但却有几丝亲切之感,我不敢多看,慌忙又飞快低下头去。
“不过这丫头,这么一大早来这里干什么?真是居心叵测呀,对了,太后你看,这书桌子乱七八糟的,怎么堆了这么多的东西,她莫非通通都想拿走?”那火鸡眼疾手快,随手拿了一件宝物给太后瞧。啊呀,在这里,比考试都还要紧张万分,这稍不一留神,失去的可是性命呀。这一招不慎,可就小命呜呼,再也回不去现代社会了呀。我可得好生回答。
“是吗?仔细搜搜,这小蹄子鬼鬼祟祟的,老身看是不是偷了皇上书房的什么东西。好大的胆子,居然偷到老身的皇宫来了,如果胆敢偷得什么东西的话,立刻,马上把这丫头的双手给剁了。”太后厉声的说。
“太后,冤枉呀,报告太后,奴婢怎么也不敢有这个胆子呀,我是看书桌这边要亮堂些,擦拭起来会干净些。我就是有10万颗熊心豹子胆子,我也不敢拿这些东西。况且我一介弱女子,也拿不走呀。我好不容易才在宫里面谋份差事,得不偿失,他们都说太后是明察秋毫,睿智过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心里十分钦佩。今日一看,还真是慈祥和善,像个活脱脱的女菩萨。太后明察,我说的绝无半句虚言呀。而且就算太后您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偷呀,我还活不活了,我一个粗使丫鬟,怎么可能偷?就算是偷了,我难道不知道这里守卫森严,我又如何带的出去。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呀。”我喋喋不休的说。
“况且我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你们的,就算这些东西再好,我怎么敢动你们的东西呢!还有太后,后宫的奴才们,都说您不仅贤明,还十分的聪慧,望太后明察,不要冤枉好人。冤枉奴婢事小,可让太后名声受损,奴婢就是赔上了身家性命,可是也担当不起呀。”我看形势不对,慌忙说道,哎,这大宋虽然好,但是我们这些人动不动就得跪着,左一个奴婢,又一个奴婢,喊得我好辛苦,而且还尊严扫地,低人好多等。我想回去的愿望,愈来愈强烈了。誓死拿到宝图,不,我绝对不能死,誓活,誓活拿到宝图。
“说的好,老身量你也没有这个胆子,不过清者自清,你去查一下。”她点点头赞许的说,又对火鸡发令了。
的确,这位太后长的十分的富态安详,明眸善睐,十分聪慧的女人,虽然不再年轻,但依旧花容月貌,仪态万千,风韵犹存。看她心思缜密,真是深不可测呀。是呀,能够在皇帝的后宫脱颖而出的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心计都是千里挑一。后宫佳丽无数,她却能一路高升,所以我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呀,不得不一副战战兢兢的,诚惶诚恐的样子。而且她似乎饱读诗书,腹中墨水颇多,史书上记载她经常帮皇帝处理政务,颇有见解,能力不凡。在那个时代男尊女卑的时代背景下,一般的女子连大字都不太认识一个,她可真是中国历史上的奇女子。
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紧张万分,毕竟这是皇宫,这是达官贵人,这里又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这些人掌握着平头百姓的生杀大权,千万不要说错半句话呀,这个时候我才觉得现代社会好呢,有人权,有法制。自由和平等的思想是多么的宝贵。现代社会这点真的太好了,太平等,太自由了,不用在这边,动不动就得跪着。现代社会其他不好的东西,都无关紧要了,我此刻非常后悔以前说现代社会那么多的坏话。现在在这里提着个脑袋,活得心惊胆战,太累了,人也像只关在笼子的小鸟一样的不自由。特别是在皇宫里,更是女婢,奴婢的叫着,多么低人一等,毫无人身尊严。唉,我是多么想大声疾呼他们是多么的没有人权,没有人道,可是为了重新回去,为了宝图,只有忍了。
“我一看她能说会道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这丫头,伶牙俐齿的,实在不好。”火鸡忿忿不平的嘟起她那张火鸡嘴巴,敢怒不敢言的小声嘀咕。
我反唇相讥道:“伶牙俐齿有什么不好,难道笨嘴笨舌就好,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兵;一人之辩,重于九鼎之宝。毛遂,毛先生一至楚,说楚、赵合纵,破秦灭赵大计,使赵重于九鼎大吕。汉高祖得力谋士张良,精通兵法,很有谋略,能言善辩。他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帮助刘邦建立西汉政权,张良凭着自己的三寸舌,报了秦国灭韩国之仇。诸葛亮舌战群儒,骂死王朗。战国时候,张仪,远交近攻,游说六国,让六国间见死不救,使秦一天天做大。苏秦,同样游说六国,并立西向,秦20年不敢出函谷关。烛之武须虽眉尽白,佝偻其身,蹒跚其步,以至到了朝堂之上,左右无不含笑,但他口悬河汉,舌摇山岳,最后退了秦师。这些人可谓是伶牙俐齿的典型人物,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因为口齿伶俐而保家卫国,使无数贫民百姓免受战争之苦,颠沛
流离之灾,难道你也说他们也是坏人吗?”
火鸡哑口无言,太后点头赞赏:“你人虽小,但是说得非常精彩,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比朝堂上许多大臣还口若悬河,对答如流,不过清者自清,绿罗,你还是去搜下——”
那火鸡彻底被我那宽大的大白袍子吸引住了,反反复复摸索了半天,我紧张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栗,浑身都在不住的发抖,还好她没注意到我袖口,最后还是一无所获,我依旧心有余悸,大气不敢喘。
“什么也没有,不过——”那火鸡不甘心的说。“不过什么?”太后好奇的问,“她浑身上下直哆嗦,紧张的很,肯定有问题,心里有鬼。”火鸡咄咄逼人的说。
“你为什么紧张,老实招来——”太后质问起来。
“因为小人是初次进宫,胆子小,怕事,小人从来没有讲过太后,只觉得声音有些威严,所以着实下了一跳,所以到现在都不敢抬头说话呢。”我故意煞有其事说道。
“原来如此,老身许你抬起头。”太后漫不经心的说。
我这才面对面的,仔细的端详起这个陌生女人来,如此近距离,还多少有点不自在。只见这位太后一袭金凤长袍加身,头戴凤冠,高贵典雅,面容清丽,大约四十来岁,随说有些上了年纪,还是肌肤白皙如雪,保养的极好,威严中又带几分慈爱,端庄如花,不失庄重,可以想象她年轻时候是多么倾城倾国,花容月貌,貌美如花,娇艳无比。
“哇,好漂亮,你就是太后吗,怎么这般的年轻,貌美如花,你要不说的话,小人真真还以为是皇后呢?”我故意不无羡慕的说。
“放肆,这些话是你一个奴婢能随意胡说的吗,看我不掌破你的嘴巴,不打烂你的臭嘴。”旁边又一个侍从恶狠狠地说道。
“算了,这般小嘴,着实甜美,像抹了蜜的。况且如若前两年先帝不生病,独自撇下老身驾鹤西去,老身现在不依旧还是皇后的封号嘛,本太后十分喜欢她说的话,算了,许你起身说话。”看来女人从古到今都是爱听恭维话的。
“谢太后垂爱。”我的膝盖早已跪下得酸痛,疼得不行,如千万只小虫在叮咬,要是在这鬼地方呆久了,非得关节炎不可,至少也得关节变形,我得想办法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刚刚还觉得这里妙不可言,现在感觉不过是座无比华美的人间监狱。我感觉我的头似乎晃晃悠悠的在我脖颈上,似乎又不在上面的感觉,这摇摇晃晃的头颅,此刻居然成为其他人想摘就能摘走的探囊之物,我吓得恍恍惚惚,晕晕乎乎的,真是伴君如伴虎呀。不,这太后可比这母老虎还凶呀。因为母老虎吧,你还可以跟她搏斗搏斗,兴许还可以战胜它。而这只母老虎还有无数的爪牙,你根本不可能逃脱,因为这儿压根儿就是个老虎堆。
“太后,不过这丫头长得面生呀,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呀,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快点老实交代,否则——”那火鸡简直要气得跳墙了,张牙舞爪的说。
“对了,刚刚忘了问?”她无比傲慢的打量我,我正低头垂腰,低眉顺眼的一动不动端立于一旁。
“小人是刚招入宫的新婢女,我叫紫月。”我哆哆嗦嗦的说,
“最近招人了吗,老身怎么未曾听闻呢?她所言是否属实呢?”太后仔细的询问旁边那只火鸡。
“这个,倒是确有此事,量这个小丫头也不敢胡说八道,因为宫里人手不够,许多的老宫人都走的走,病的病,这才临时招了一些人,所以太后对此事还不太清楚。”那火鸡赶紧说道。
“好吧,估且信你一回,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太后下了命令,我只好遵从,抬了下头,又马上低垂下去。
“哎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这脸蛋也长得可真丑,不知道是哪个管事的把你这种人都给招进宫里来呢,我们大宋的女人死光了吗?真是瞎了眼了,招了这种下等模样的人进来,真是丢尽了我们皇家的颜面。摆了,摆了,气得我是心烦意乱呀。”太后一生气,旁边那火鸡便知趣的慢慢悠悠的摇起她的那柄价值不菲的团扇。
“太后,您没有什么吧——”那火鸡关切的说。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还好,我本以为你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是专程来勾引皇上的,看来我想错了。”她微微一笑。
“太后,你真的想错了,还想多了。我打小就这个怪模样,怎么可能用我当细作呢。”我故意提高了嗓音。
“原来如此,名字甚好,紫云托新月,有意境,可惜了,用在你种人身上,简直是浪费。你这人怎么长的怎样丑。”太后在一旁嘀咕。她接着突然勃然大怒的说:“宫女哪有长这样丑的,这可是皇宫,这不是有损我们皇家的掩面吗,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必须严惩不贷,看看,看看,都招了些什么怪物进来?”太后威严的声音传来。
“就是,必须查个明白。你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你大白天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那火鸡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
“禀太后,太后明鉴,女婢是不幸,刚到宫中,一个不小心,跌了一跤,然后才变成这样的。总管可怜我,就叫我做些粗活,叫我选在没人在的时辰,没有想到,这御书房实在太难打扫了,所以,这事也不能怨我。”我可怜巴巴的故意说道。
“那你是怪,老身来早了,”太后意犹未尽的说。
“不是,自然不是。”我慌不择路的说。
“那就把掌事的公公叫来,老身要问个明白。”太后不高兴的说。
这可不好,那万一一对质,我不就原形毕露了,我赶紧大声疾呼:“千万不要,一人做事一当,要责罚就罚我好了,掌务的公公也是好心,他本想打发我出宫,可看我无家可归,可怜无比,人又勤快,这才叫我负责这边的打扫事务,怕我样子吓着其他宫里人,叫我或者早点或晚点,悄悄进来打扫大殿,切记不可惊吓旁人,主要宫中人手紧张,正是用人之际,否则,我早被赶出去了。望太后垂怜,不要赶奴婢出宫——”我故意可怜巴巴的说,其实是暗中使了一招激将之法,我本来希望她说:“那怎么行,得将你赶紧打出宫去。”那样我就可以逃之夭夭了。
可没有想到太后居然嫣然一笑,说:“原来如此,也罢,你倒是挺有担当,老身十分欣赏,你人又机灵,长成这样万里挑一的样子也不容易,今天老身就大发慈悲,留你在宫中做事吧。不过要虚心,多学着点规矩,这白绫罗面纱赠给你吧,赶紧戴上,免得你来去突然,吓着皇上,可怎么办?总算不是来勾引皇儿的细作,老身这就放心了。”这太后的脸也像六月的云一般,说变就变呀,就像京剧变脸一样,变得可真够快的,前一秒还乌云密布,这一秒就云淡风轻,下一秒说不定就晴空万里,瞬息万变,真是圣意难测,这太后应该有个绰号,叫变色龙,很适合她呀。这太后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真是有人格分裂症呀。
哼,你对我呼来唤去的,一会儿叫我下跪,一会儿对我发威,不过没有关系,我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就给你取个难听的外号,这心里面也平衡了许多呀,哈哈,变色龙太后,真是好听,真是恰如其分,入木三分呀,我暗自得意的想。
“谢太后恩典。”我还是不得不深深的磕了一个响头。多亏了平时的练功底子,否则头上准的起个伤疤不可。我心里祈祷,快走吧,亲爱的太后,亲爱的变色龙,你就赶紧快走吧。你走了,我才好走了呀。拜托呀,拜托,求求各路神仙,求求上帝保佑,求求佛祖保佑,我是事急乱求神了。我正想着如何逃之夭夭的时候,那火鸡突然恍然大悟的说了一句话,吓得我如同五雷轰顶,不知所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