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聆雪顿时精神一振,心头略定。杂⌒志⌒虫宁小闲与她一样,手中打理庞大产业,对于谈判、计较、磋商有着天然而狂热的兴趣。只要引开对头的杀意,或许这能为她再多争取一点时间。
她脸上不敢露出喜色,又听到宁小闲问:“你在我身上种下哪种诅咒?”
晏聆雪顿时支吾。
宁小闲也不着恼:“你可以不说。”
她越不发怒,晏聆雪越觉毛骨悚然,赶紧道:“我说,我说,我种的是僖婆怨咒。”
“功效?”
晏聆雪犹豫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变海誓山盟为负心薄倖。”
宁小闲不怒反笑:“你倒是真毒!”
相传僖婆是上古蛮巫,长相丑陋,却得了一个俊俏伟岸的夫婿。可是丈夫爱的始终是别的女子,并且矢志不渝。她愱恨至极,却没有杀掉丈夫,而是给他下了这一道恶咒,要他也尝一尝被背叛、被抛弃的滋味。
晏聆雪不求宁小闲死无葬身之地,不求她身败名裂,独独求她情海生变、恩断义绝,可见心底深处其实将宁小闲的福运和她自己的不幸,都归结在了撼天神君和宁小闲之间的情缘上。只要他们夫妻反目,她就寻到了自己的大解脱。
晏聆雪面带愧色,声若蚊蚋:“是我不对,我愿将今日天凌阁送到的货物尽数补偿给你。那都是西夜自用的物资,最上等的货色!”
宁小闲竖起一根纤纤玉指,左右摇了摇:“不够,我要加码。”
晏聆雪已经作好了她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当下屏息待闻。
就听宁小闲悠悠道:“晏夫人这三百年来顺风顺水惯了,大概忘了痛彻心扉是什么感觉了。青鸾,提醒晏夫人一下。”
青鸾!死去的重明鸟配偶,岂非就是隐流当中的青鸾?
果然一直站在宁小闲身后的女子大步走上来,几乎和晏聆雪面贴面站住!
晏聆雪妙目睁大,急促道:“等下,重明鸟的死…”
青鸾的脸色冷若坚冰,带着说不出的仇恨之意。她不待晏聆雪说完,已经伸手抓着她的臂膀,用力一扯。
“喀啦”一声脆响,是骨肉分离的声音。
晏聆雪顿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青鸾竟然将她整条手臂齐肩扯断!鲜血如泉,喷出去四尺开外,也喷了几滴在青鸾嘴角。她伸舌舔了舔,似是觉得味道不错,于是凑近了晏聆雪:“这就叫痛彻心扉,晏夫人可要好好尝一尝我的痛苦!”
她原本秀丽的面庞扭曲起来,又沾染了鲜血,变作说不出的狰狞。晏聆雪疼得几欲昏倒,在地上翻滚叫喊。她从小到大锦衣玉食,连油皮都没蹭过几次,除了生产以外哪里受过这样的切肤之痛?
宁小闲抱臂,静静地看着她痛不欲生。
晏聆雪捱痛不过,从怀中抓出丹药打算镇痛,却被青鸾劈到了墙角去:“晏夫人何必着急,待会儿一起吃了效果更好。”
等会儿,一起?晏聆雪疼得昏昏噩噩,听到这几个字却下意识地觉出不好,神识为之一清,立刻将方才被打断的话一口气说完:“宁小闲,重明鸟的死与我无关!”
“哦?”宁小闲偏头看着她,“你没有通敌?证据呢?”
证据?这种证据要怎么举?这片大上谁能证明自己“没有”和蛮人私通,宁小闲自己能吗?
证明“有”和证明“没有”,这难度简直不是一个量级的。
晏聆雪噎住了。不过她随后就忍痛道:“那么你,你有什么证据能说我私通蛮人?”
宁小闲呵了一声,俯下身来声若耳语:“还记得四方天城么?我有幸渡过九重天劫,数百仙宗齐聚四方天城来贺,我记得晏夫人也到场了。”
晏聆雪何止到场,那时还与宁小闲、符舒、黄萱三人笑谈片刻。“你说这个作什么!”
宁小闲侧了侧头:“在战盟成立之前,四方天城内宗派倾轧互斗,原本就有些不共戴天的仙宗,在那里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我和长天都认为,暗中一定有人主使挑拨。”
她更是亲眼见到连云斋的胡妙文中了丝罗多的剧毒,于是连云斋险些和自己的老对头希明宗往死里掐。不过那一回的凶手其实是朝云宗的入室弟子安鱼,只不过这小姑娘事先被催眠,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
她是蛮人留在大陆的后裔之一,也是等待被唤醒的蛮人细作之一。
“我们起先以为暗中通敌的是郎青,毕竟战盟的成立对西夜算不得什么好消息。不过怀柔上人确认了他的忠诚度。”神境与信徒之间有信仰纽带,宁小闲就在长天的神国当中见过那亿万金丝的壮观。越是虔信徒,金丝越明亮,反之则越灰暗,神境随时可以直观地查看信徒的愿力,所以郎青如果怀有贰心,是瞒不过怀柔上人的。
晏聆雪咬紧牙关:“含血喷人!四方天城里那么多修仙者,你怎敢认定是我!”
宁小闲忽然笑得意味深长:“那就是我的事了,我自有办法求证。”她抬眼望了望青鸾,“晏夫人私通蛮人,令无数修仙者殒命。你觉得,这回她要怎么补偿我们比较好?”
青鸾眼中的仇恨让晏聆雪后背都沁出冷汗:“须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那就要再多用些时间,晏聆雪现在最渴望,岂非就是再拖久些等救兵来?
不过她心头这念头还未转完,青鸾忽然伸手,硬生生将她一条长腿扯了下来!
晏聆雪身下的地面顿时被鲜血染红。
她再一次尝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楚。晏聆雪就算痛得死去活来,也终于明白眼前这两人根本不打算给她留条活路了,现在不过是猫儿逗鼠,享受她临死前的痛苦罢了。她心底又是恐惧,又是仇恨,尖叫道:“宁小闲,你不得好死!”
宁小闲笑嘻嘻道:“你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几百年罢?也就是个牙疼咒,死活不见生效。现在我们来算一算第三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