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原本是四面环水、碧波万顷的群岛,如今火焰漫卷而来,岛屿立化焦土,连海水都被透明无色的火焰烧起,海面上团团水汽氤氲,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百里之内,都化作了人间焦土,同时也变作了朱雀的主场。与此同时,火鸟蹁跹而起,敛翅往前出击。难以想象庞大如山岳的身形居然能作出这般轻盈的动作,那划空的轨迹就仿佛是翠鸟掠过了平静的水面,叼起潭中游鱼却不激起一点水花。
它的翅膀和尖喙笔直如一根箭矢,红色的箭矢,似乎能刺破苍穹。铁爪缩在腹中,直到近前才猛然探出,作出了标准的鹰击之式,每一根尖爪顶端都闪着寒光。
这是她凝聚了全力的一击,本不该落空。
天地之间,却有红光一闪而过。
这光芒黯淡,在浓雾中看来更不显眼,可是紧接着就有金铁交击之声响起,锵然有力。天边又有一声异响,如幕布或者帛锦撕裂,清脆异常。
朱雀发出了长长一声嘶鸣,虽然依旧清悦,声音中却带着痛楚之意。
海风吹来,将水面上的浓雾吹散些许,若是环形岛上有人,当能看见朱雀庞大的身躯依旧站立,可是左边翅膀却被齐根砍下来一半,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落入海里。
海面突然一阵翻腾,竟是无尽的海鱼疯狂争食。它们虽然没有智力可言,却本能地知道神兽的血液对自己是大补。可是鱼类的身躯承载不住朱雀血液的热度,吃进嘴的同时也瞬间就被烫熟,翻着白肚浮上海面。
其他鱼儿不肯放过这样的同类,扑上来大嚼,同样也是烫肚而死。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很久,直到数万条鱼儿都已经就义,朱雀血液的热度才被中和得差不多了,这才有鱼类能够噙走而不死。
这些幸运的生灵只吃一口,就摆尾游走了。它们要在海底等待身体的蜕变,或许若干年后,人类又会在深海当中发现前所未见的怪物。
长天就立在环形岛上,抬足轻踢地面两下,岛上的火焰顿时都熄灭,并且地面还凝上了一层薄薄的霜。他的玄冥神火为至阴至柔,正好与南明离火物性相反,原本二者势同水火,怎奈朱雀此时的力量和他相比,实在差距太大,这片火场转眼就充满了寒气。
朱雀急促喘息,声音粗重如风箱,右翅血流如注却无法遏止,这是巴蛇神力附在伤口上大肆破坏的结果。只要她不将这种力量驱出去,伤口就不会好转。
然而莫说现在身处紧张的战斗中,就算是平日,她又哪有余劲再来驱逐巴蛇神力?
这场仗,从一开始就注定惨败。
落进巴蛇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无非身死道消,这具神兽之躯也变作了炼器的材料罢了。朱雀眸中浮起狂暴的戾气:既如此,不若鱼死网破!她纵然身殒,也绝不会让眼前这两人好过!
心念电转,火红的身躯立刻散发出万道金芒。
原先朱雀的身体就鲜艳如血,不带半点杂色,如今这一凝力,每一枚羽毛都散出金红的光。好好一头火鸟当即变作了大火球,炽焰熊熊,普通人只望一眼就会被刺盲双眼,其光彩灼灼甚至远超了天上太阳。
眼看这不怕死的家伙不是要放大杀着就是打算同归于尽,长天可不会等她蓄力完毕,再说他着实被朱雀方才的话戳到了痛处,当下铁青着脸,南明离火剑一挑,就要趁胜出击,这时手腕上忽然一紧。
紧接着,小金蛇从他手腕跳下来,落到两丈之外变成了人。
也多亏她现在所用的霓裳是件贴心的法器,落地之后立刻生成了衣物罩在身上,否则解除化形露的功效后浑身可是不着片缕的,如符舒当日由猫变人。
虽说朱雀也猜到这条金蛇就是宁小闲,但此时亲睹,眼珠还是微微一跳。合着从头到尾,宁小闲就没离开过长天身边。
宁小闲轻咳一声:“且慢,朱雀可以不用死。”
时间紧迫,她也不贅述,对朱雀快言快语:“我们可以带你返回南赡部洲——”在朱雀睁大双目的同时,她接下去道,“——有条件的。”她当然对朱雀没甚好感,可是两头神兽要是厮杀起来,倒霉的是地球吔。这方天地原本就脆弱不堪,哪里还经得起两位大能大闹一场?
方才两人交手,她清晰无比地听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不祥之音。那是空间承载不住神兽激荡的神力,行将被撕裂的前兆。对宁小闲而言,无论长天所占的优势有多大,这场战斗对她实是利大于弊,到时候朱雀是被打下来了,却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地球,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谁不希望自己的家乡好?
火鸟当然对此高度关注:“说。”
“首先,你要将你自个儿和玄门在本位面鼓捣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好。肇东县要返回原来的位置,我们不希望有人追查这些怪事追到我或者我的亲人头上。总之,在我们离开之前,所有麻烦都必须被摆平。”玄门这回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在资讯空前发达的今天也不知会惹来多少个人、组织、机构甚至政权的高度关注。宁小闲和长天可以杀掉朱雀,却没办法摆平这些人,因为他们在本世界根本没有扶植起任何势力。
这就是单打独斗的坏处。
朱雀点头:“可以。”肇东县被移了城,环形岛被屠了岛,的确都不是小打小闹。它这回背水一战,再顾不上隐藏自己,必会引出世间种种猜疑、议论,乃至官方的穷根究底。但是玄门在民间潜伏多年,根深蒂固,与世俗力量打过交道,深知对方套路,对它来说,这事儿不好办却非办不了。
宁小闲竖起两根指头:“第二,我们不杀你,但是你返回南赡部洲之后,要唯巴蛇马首是瞻,与隐流同气连枝、首尾相援,不能跟我们对着干,这要写进血誓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