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早沉下海底了,又冰又冷,这一下雪上加霜,竟然未觉得更多失望。÷杂∫志∫虫÷
她要怎做,才能越过这么遥远的空间,抵达长天所在的神山?
也难怪长天发现她闯进识海会震怒如厮,盖因这里根本就没有一条路,能够通往他的囚笼。
他们所在的浮空岛偏偏还在最外侧,离中央神山何止万里之遥?她在这里连一个远距离的纵跃都使不出来,更别说飞过去了。
宁小闲慢慢坐到松树上,这才觉出了魂体的疲惫。
似乎是山穷水尽了呢。
这一回,连都伏末都觉得束手无策。他思前想后,最终也只得道:“不若,原路返回罢?”
宁小闲置若罔闻。
都伏末见到她面上的沮丧,只得又道:“这里的战斗,我们的确插不上手。若由撼天神君自行了结,也未必会输,只不过耗时长些。这里离通天门不远,尽快返回的话,必定可以在天亮前就撤离神国。”像他这样阅历深厚的大能,深谙“顺势而为”的精义,如果此事不可再为,哪怕前面耗掉再多心血、铺陈再多人命,他也会坚决舍弃,另谋出路。
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想不通。她花费了恁多心血,从皇甫铭手里换到乾坤壶,从发卖会上买到了通明宝镜,将整个中京搅得天翻地覆,又把南北仙宗尽数卷入南赡部洲中部最残酷、最无情的厮杀当中,恐怕这一战之后,连整个大陆的势力格局都要永久改变。
她付出这么多心血,作出这样大牺牲,难道就止步于浮空岛,然后打道回府?
她不甘心!
都伏末见她仍是毫无反应,只得又咳了一声:“你想登上神山,除非插上翅膀飞过去。咳,巴蛇也知道你尽力了,必不会责怪于你。现在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离天亮不到一个半时辰了。”
宁小闲停滞很久的目光一闪,突然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原路返回了,快天亮了。”
“不是这句,再之前!”
他之前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都伏末迷茫道:“我说,想登神山除非插翅飞去…”
“对,就是这一句!”宁小闲打断他,乌眸深处突然重新焕出一丝神采,“除非我有翅膀,又除非…我借用了旁人的翅膀!”浮空岛与神山之间并无陆地相连,所以她跨越这虚空的阻隔,唯有飞过去!
“你想找个禽妖飞过去?”都伏末一怔,“这倒未必不可行,只是这禽妖要足够强壮才行,并且…”他声音里透着担忧,“恐怕时间不够。”
“不用找了。”宁小闲淡淡道,“我们进入识海世界这么久,你可曾见过一只禽妖?”
“这个…不曾!”她这么一说,都伏末才蓦地反应过来,他们所在的箕宿岛如此庞大,一路上见过的信民人数众多,可是天空偏偏就是如此寂静。且不提大西南地区,就是整个隐流里有多少禽妖,在识海当中怎可能一个投影都不曾有?“是了,阴九幽知道你若探明了巴蛇神魂被关押的位置,必会想办法飞渡虚空,这才将强大的禽妖俱都收了起来,以防被你所用。”
“天上连个雀鸟都看不到,能飞的东西只有阴九幽分身派出来那几只蝙蝠。”都伏末苦笑道,“既然他连这个都料定了,你更没有出路。”
“那却未必。”宁小闲回头,往高处望去,“他或许能将识海世界里所有的禽妖都藏起来,却唯独有一只不可以。”
她举头的角度很大,因为她所仰望的东西实在很高——
就在他们所处的箕岛,就在他们立足的这片山脉最高的那座山峰上,有一物被信仰之力的金光照亮,自黑暗中显露出完整的轮廓。
那是一棵巨木,树高至少有三百丈,孤零零地伫立在山顶,再无旁物可与它争高,所以只要有光,她就能一眼望见它。
这么高大的巨木,放在自然界必定是个奇迹,可惜她已经先睹了神山的伟岸在前,此刻却不觉得这棵树有多么高耸了。倒是都伏末低呼了一声:
“扶桑木!”
他刚唤出声,宁小闲已经展开身法,向着山顶疾奔而去。这个时候,就要感谢长天多年前对她的教导,令她即使变回了凡人之身,也能够身轻如燕,翩若惊鸿。
都伏末急急跟上,眼见两边树木飞快向后退去,疾逾奔马,不由得苦笑道:“你就是不知‘死心’这两个字怎么写吧?”
宁小闲嘴角微翘:“你说得对极。”
都伏末嘿了一声:“它快要动身了,你速度还得再快些。”
服气了。见着扶桑木的瞬间,他就读懂了她的想法。宁小闲说得无错,这识海世界中,只有一只禽妖的行动是阴九幽干涉不了的,因为它的飞行符合神国的法则,谁也不能够撼动。
这只禽妖,就是金乌。
谁都知道,这种神鸟每天入夜之后就要栖在扶桑木上休息,到了白天才化作烈日普照大地。问题在于,扶桑木所在的箕宿岛位于整个神国的最西端,金乌是不可能从这里放光的,否则太阳真的打从西边出来了。
所以这头神鸟在夜间小憩之后,还要从扶桑木飞到神国最东端的角宿岛,从那里冉冉升起,发光发热。
算起来,金乌前往角宿岛的固定航班应该快要启程了,她没有多少时间。
宁小闲在林间飞快奔行,一边道:“我现在才知,为什么我一穿过通天门,就来到位于神国最西边的箕宿岛。想来是长天要我借助金乌之力,飞往神山。”通天门上的乙木之力,是她和长天都拥有的力量,再说长天也是眼睁睁看着她潜入自己识海的,因此要调整她出现在神国当中的位置,并非不可能。
只是他顶着阴九幽的压力将她挪去了箕宿岛在先,又调动了暴风雨遮挡金乌在后,也用去了不少力量,这才暂时无法再帮助她。
识海当中的旅程,原本就只是她一个人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