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风寒初起,口舌寡淡无味,因而想吃些甜食油荤。v杂〝志〝虫v
小姑娘大喜,接过东西道:“小姑娘自是信得过言先生的。先生真是好人,蜜糖我过几天、过几天就还。”
言先生“嗯”了一声,不再接话。
小香眼珠子转来转去,有心对着他再多说几句,却望见木桌上碗箸还未来得及收起,显然人家正在用饭。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再耽搁下去,只得道:“我,我先回去给娘亲煎药。先生这里若缺用了什么,只管告诉我。”
言先生温和道:“会的。”
他一笑,小姑娘脸就红了,呐呐了两声,回身出了院子,带上门走了。
言先生刚转过身,就见月娥站在背后瞪大了眼盯着他,不由得一怔:“怎么了?”
月娥看看门外,再看看他,突然道:“小香对你有意?”
言先生走到缸边给自己打了杯水,喝了一口:“有意?”月娥说话好像从来没这么婉转过,嗯,也算一大进步了。
哪知她下一句就跟上了:“对,她想和你交|媾。”
“噗!”言先生刚喝进去的一口水,这下全喷了出来,“咳!月娥你…”
“我断不会看错。人间几百年男欢|女爱皆是如此开场。”月娥一本正经道,“只是人类这物种太过古怪。其他动物都是雄性向雌性求|爱,只有人类女子会主动追求男子。”
言先生囧了,挠了挠头,第一次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又咳了一声:“未必,未必都是如此,小香只是感激我罢了。”
“只是感激你,为何看着你的时候,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一倍?”
“这个…”言先生只能苦笑。
“交|媾的滋味,当真如此之好?”
这句话才当真是神来之笔,戳得言先生险些第二次被呛住。月娥就看他罕见地瞠目结舌,遂道:“你脸红了。”
外头北风呼啸,屋中两人独处,面前花容月貌的妹纸突然问了你这么个问题。言先生虽然自诩见多识广,阅历丰厚,老脸也是忍不住红了。
偏偏月娥不依不饶:“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言先生只得艰涩道:“我不知道。”行走世间这么多年,他早就封闭了自己的情感。说到底,他和月娥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月娥更奇怪了:“你不曾做过的东西,哪怕你眼见别人做过千百遍,也掌握不了其中诀窍。”这是原话奉还给言先生了,“你见过这世上千万生灵繁衍,为什么不自己尝试?”
这一下,言先生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稚龄童子都知道,天道之外,还有人伦。可是月娥作为天道化身,秉持的是客观待物,怎么能理解“人伦”这种主观的情感和道德呢?世人眼中的悖德之事,只要不违理、不背法,对她来说就不值一提。
他这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一阵北风吹来,在院中打了两个旋儿,卷起落叶哗哗作响,更显得屋中一片诡异的安静。
月娥也觉出了他的尴尬,不由得以手支颐。这个思考的动作,是她从宁小闲那里仿来的,顿时给她增加了一份柔美和天真:“你不想试一试吗?”
这句话说完,她就看到这个向来智珠在握、温文尔雅的男子,头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呆滞的神情。
洗秋台是得愿山庄湖上的一座小榭,风景是一等一的好,又是亭亭立在水中央,在这里议事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榭与岸之间,由蜿蜒曲致的汉白玉桥相连,如霓虹卧波。皇甫铭大马金刀地坐在亭中石桌边,正在举盏饮茶,就望见宁小闲着一件湖水蓝的春衫,自前方的单孔拱桥漫步而下。人面花景交相映,哪怕在夜里看来,也是娴静恬然,分外可亲。
她走到亭中,也不言语,只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盒子。
皇甫铭黑眸亮了,蛮祖的声音立即回荡在他识海之中:“就是它!我要的东西,就放在这盒子当中!”
他说的是“我”。
皇甫铭眼帘低垂,掩去了其中的情绪。等他再抬眼时,面上又已是神采飞扬。宁小闲就见着这少年竖起大拇指,褒赞道:“姐姐好手段,居然真将这东西找来给我了。”
宁小闲似笑非笑:“你原先以为,我寻不着么?”
皇甫铭轻咳了一声:“姐姐出手,当然马到功成,我自是信得过的。”方才蛮祖突生感应,虽然与残臂的心血感应只出现了一下就消失了,却不妨碍到他立刻识别出它的真正位置,并且这一次方位真是清晰无比,就在得愿山庄当中!
接到这个消息,皇甫铭也是吃了一惊,没料到宁小闲当真能寻到这件宝贝。为恐夜长梦多,他才匆匆赶来。
他口中说话,目光却不离青铜盒子。宁小闲知他心中焦灼,也就递给他一副手套:“自己验货吧,但不许取出来。这得愿山庄风景不错,我挺喜欢,别让天雷一下给劈没了。”
皇甫铭赧然一笑,也不客套,接过手套戴好即启开盒盖,探了进去。
这一伸手,即是神情一振,随后转为凝重。
宁小闲知道,他应是正与蛮祖交流,确认这段残臂的真伪。
稍顷,他才慢慢缩回手臂:“好姐姐,就知道你最靠得住!”
看他那副眉飞色舞的模样,宁小闲就知道这东西是正品。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甚好。那么言归正传,我要的东西哪?”
皇甫铭拿到这青铜盒子,心满意足,也是很干脆地取出一把小小的酒壶放到桌上:“乾坤壶在此。”
这东西只有巴掌大,壶身已经掉了色,变成了微褐,表面却异常光滑,并且微泛红光,一看就是长期被人反复摩挲,充满了古物的沧桑感。那形状也不像如今的酒樽,反倒像个矮矮胖胖的提壶,只是壶嘴和把手都很短。
若说这壶子看起来有甚特别之处,那就是壶嘴雕成了一个狰狞的龙头。龙眼、龙角、龙鳞,龙须,都是寥寥几笔錾出来,刻工非但称不上精细,反而有些粗犷狠厉的味道在里面,却将这龙头悲愤而痛苦的神情给描绘了个十足十;壶把手嘛,则刻成了一个蛮人,手挽长索,索的另一头紧紧捆住了龙嘴。
不消说,那条细而长的长索,就是这壶子的提梁了。
皇甫铭将这提梁往前一推,被套住的龙嘴就张开了。里面的琼浆还未倒出,壶嘴就冒出来香醇已极的酒香。
那是已经酝酿了千年万年、将悠久时光都凝聚于一壶的陈酿。
她从未想过酒香居然可以浓冽到这个地步,以至于她只嗅了一口,脑中蓦地昏沉,居然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皇甫铭见她面色突转酡红,娇躯也晃了两下,赶紧伸手去扶。
幸好她立刻定了定神,伸手扶住石桌稳住身形,也借机避过了皇甫铭的手。这时身上神力自发运转起来,转眼就将这微醺之感尽数驱逐出体|外,随后头脑即恢复清明。
“好厉害。”她乍舌不已。自从踏上仙途,她就再未喝醉过——以修仙者的体质,可以饮酒如饮水,休想醉倒他们。
今日却遇上了这个特例。
要知道水榭四面开放,湖面上又有晓风吹拂,通风条件极好。可仅仅是那么一小股酒香冒出来,以她渡劫前期的修为也险些儿中招。若是这稀世陈酿真喝下肚,又该是多么霸道的酒力?
未能挽着她的小手,皇甫铭有些遗憾,不过依旧尽职解说道:“这壶中的陈酿称作‘神仙倒’,原本是我族测试新种魂力的工具。唔,想来这些往事,姐姐都知晓了。”她能上门索要乾坤壶,必定做过了功课,“不过壶中酒液酝酿了数万年之久,效力强劲,就算是我,每次服用也不得超过四滴。姐姐用它修炼神魂,须得慎之又慎,每次最好不要超过——”他顿了顿,似是和脑海中的蛮祖交流,过了几息才道,“不要超过一滴!”
“否则呢,会有什么后果?”
她既拿到了这壶,当然要问清用法和性状,皇甫铭也不疑有它:“否则超过了魂魄所能承受的上限,神魂就会变得过度活跃,很可能烧坏脑子。”
呃,用她能理解的话来说,那就是脑中风或者溢血吧?
宁小闲将这壶子拿在手里,金属特有的冰冷触感提醒她:乾坤壶,终于到手了!
她离自己的心上人,终于又近了一步。
她努力压下心里的狂喜,竭力保持冷静:“吃上多少滴会烧坏脑子?”
皇甫铭微愕,赶紧摇头:“姐姐莫要胡乱尝试,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宁小闲打断他道:“只管告诉我极限就是。”
她语气坚决,显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皇甫铭拗不过她,只得叹了口气,再度沉吟起来。
这一回和蛮祖交流了更长时间,两人显然是反复磋商过了,皇甫铭才抬起头,心不甘情不愿道:“最多最多,也不能超过四滴,否则姐姐你的神魂一定会被完全摧毁,再也恢复不过来了。”他正色道,“这话,你一定要信。”
宁小闲信的,因为给她做极限估测的不是皇甫铭,而是蛮祖,亦即是乾坤壶的真正主人。他用这壶子测试过无数生灵的魂力,若说这世上真正有谁对乾坤壶中神仙倒的威力最了解,那一定非他莫属。
所以她也肃容道:“我知道了,多谢你。”随后将这盒子的情况据实以告。
以蛮祖的眼力和炼器水平,自然知道她并未撒谎。现在交易完成,双方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盒子既已入手,皇甫铭心花怒放之余,也想早点取出蛮祖残臂,否则青铜盒突然破裂,那里头的东西就被封闭在不知名的空间了。
所以这一回他也未再多纠缠,和宁小闲说了几句好话就告辞离去了。
接下又过得平静无波。
毛球被汨罗换回了原装货之后,呆萌有余而灵性不足。宁小闲看着它那张与汨罗真身一般无二的脸,总觉得心里堵得发慌,遂将毛球交给了阿离去养。
小姑娘甚是心善,对姐姐送的这狐儿自然不会差了,她又定居中京,不像宁小闲这样居无定处,所以反而是毛球更好的归宿。
乾坤壶既已入手,那么接下来急亟着手的一件事,就是顺利拍下通明宝镜!
想要闯入巴蛇识海、接近长天神魂,那么宁小闲拟定的计划就有三个关键,首先,要有更高等阶的神魂之力,助她叩响神境识海的大门。这第一关的助力,就是大萨满都伏末的魂魄。
其次,神魂的运行速度,要提升到至少接近、最好超越阴九幽的等阶,以期能在被他逮住之前,联系上长天。从各方面来看,执行这个时候最好的人选是涂尽,因为他本身就是魂修,于识海作战经验丰富,本身神魂又极强韧,能承受更大的“神仙倒”效力,成功率当然要高一些。可惜阴九幽对魂修的感知度,至少比普通神魂敏感十倍,他只要一进巴蛇识海,立刻就会变为被追捕对象。
所以这事儿,最后还得着落在她头上。乾坤壶中的“神仙倒”,也得由她来喝。
最后,就是第三个难题了:
她进入识海之后,要怎样寻到长天?
神境的识海可不像她自己的那般空空荡荡,一眼见底。否则她进去也不用多作挣扎了,阴九幽一秒钟就能逮到她。
根据都伏末和涂尽的描述,但凡是魂力和道行匹配的修仙者,其等阶越高,识海当中的变化就越大。渡过了天劫之后,天道给予的重要奖励之一,就是仙人的识海再不是荒芜一片了。
到了真仙之境,识海中已有各式生命遨游。
没错,就是生命。
宁小闲头一次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也是张大了小嘴合不拢来,只觉匪夷所思。可是定下心来仔细想想,这过程对于地球的人类来说,岂非再耳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