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他愣愣地重复了一遍。♀杂志虫♀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声音就接起了下文:“你没听错,她确是嘱你快逃。”
阿花蓦然转身,看到洞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几个身影。
他面色大变,一下子明白了宁小闲为何要他逃走。
他不知道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居然将人引到了这里来!
眼前这几人,为首的男子穿一身绛红长袍,白玉束腰,看着年纪很轻,却是气度森然,后面几个神色漠然的修士都同他保持着一步之遥,以示敬重。最后一人怀中抱着一只黑猫,原本慵懒地舐着爪子,看到他之后,眼中却露出了奇异的邪气,咭咭笑道:“你可真是难找!”
“你,你们…”他仍旧挡在宁小闲前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几人身上透出来十足危险的气息,若在平时,他是有多远就会躲多远了。可是此刻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呢。
莫怪道四家富户都死光了,可是这小县城居然没有全城戒严,原来早就布下了罗网等他跳进来。这些人摆明了是追踪着恩主而来的,不知比昨晚那几个浪荡子要危险多少倍,可他居然傻乎乎地将人引到了这山洞之中,引到了她身边!
他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
年轻男子只将目光放在宁小闲身上,对他瞅也不瞅一眼,只挥了挥手,像挥开眼前的一只苍蝇,阿花就感觉到一股狂暴而无形的劲道扑面而来,将他卷出去两、三丈远,重重地砸在角落里!
这一下摔得很惨,他挣了半天才爬起来,只看到年轻首领大步走上前去,蹲下来察看一下,见到她面上不自然的酡红,不由得惊道:“没用的东西,你居然让她病得这样重!”伸手在她肩上一扶,探入些许灵力略事检查,才松了口气道,“幸好,幸好,不危及性命。”
宁小闲勉力睁眼望去,瞬间与一双黑亮的眼睛对上。她记忆中还从未有人的眼睛能清亮至此,仿佛夜空中闪耀的星辰。他看起来的确很年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面庞却已有了坚毅的轮廓,天庭很开阔,剑眉斜飞入鬓,嘴角微翘,薄唇若朱砂,实是俊美已极的少年郎。
可惜一双黑眸明明灵动有神,偏偏在顾盼之间还有淡淡的威煞,令人不敢亲近。
这双眼一对上她的,那无形的威严和煞气统统消失。他薄唇扬起,眼中立刻染上了明媚的阳光,几乎都能将这幽暗的石洞照亮:“嗨,好久不见!”
宁小闲定定看了他两眼,才道:“你是谁?”她没见过这人,却觉得面熟,可是那一种欣欣蓬发的朝气,是她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
对方的笑脸立刻僵住。
看着他黯沉下来的脸色,阿花都担心他要动人,结果这少年眼珠一转,居然凑近了她,笑得更加得意:“你都认不出我,那更好了。”
他个子很高,身材如韧竹般修长笔挺,虽然还未拥有壮年男子的宽厚,但蹲下身之后,还是能将她整个人都蔽在他的阴影之中。
这种洋洋得意的表情,好生熟悉。宁小闲脑中不如平时清明,直到他在自己胸口伸掌比了一比,笑道:“你不是一直以为,我只这般高么?”
这个动作…她脑中终于有灵光一闪,低呼道:“你,你是皇甫铭。”
“我的好姐姐,你终于想起来了。”他满意地欣赏她杏眼微睁的神情,趁她小口微张,将一枚丹药塞进,随后伸手将她周身裹着的棉被揭开,嫌恶地扔到一边去,反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袭黑色大氅,将她仔细包好,这才把她抱进怀里,准备走出洞穴。
肉球缩在她身上,听了两人对话,又感觉不到他的敌意,因此也没有出来作乱。
她螓首靠在他胸口,嗅到了淡淡的成熟男子气息,这才从震惊状态清醒过来。
不过是三载时光,那个粉雕玉琢的金童子,怎么就变成了翩翩少年?芝麻开花节节高,也没有这样快法儿的,他到底吃了什么饲料长大的?!
皇甫铭低头看到她的怔忡,心中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再相见这一幕场景,他不知幻想过多少次她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的模样,今日终于成真,真是说不出的扬眉吐气。
他身高腿长,眼看再没几步就要走了出去,阿花大急,也不知哪里来的胆气,追上来道:“带,带我一起走!”
皇甫铭理都不理他,只管往外走。阿花急得抓耳挠腮,又怕跟上去被一掌秒杀。他略一低头,看到落在地上,被冻得的包子和烧鸡,心里突然好生难过。
宁小闲忽然开口:“带上他。”
阿花本不适合跟着她,尤其现在她自身难保。可是她方才转眼瞟见了黑猫望着阿花的凶狠眼神,那是猛兽凝视猎物的目光,只怕皇甫铭前脚一走,这小怪物后脚就要将阿花撕成碎片了。
皇甫铭脚下一顿,低头见她面容憔悴,精神也越来越不济,心里一酸,只好回眸沉沉道:“还不跟上来?”
阿花大喜,一溜烟儿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他才不管这人是谁,只要能让他服侍恩主就成。眼看他和恩主显然是有交情的,显然也不会害她性命了,很好很好,看来他这回也不必死了。
其实阿花曾经在镜海王府见过皇甫铭,只是皇甫少爷怎么会记得戏班子里的一个下人,而阿花也不会将这挺秀少年和三年前的童子联系在一起。
果然黑猫见阿花也跟了上来,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这小猫妖虽然法力低微,血统驳杂,却不知怎地竟能破了它的血引之术,令他一度弄丢了宁小闲的行踪,若非在那小县城里抓到了从景上行客栈里落荒而逃的徐家老三,它差点就在少爷面前丢脸丢命了。这其中的蹊跷,它非要搞清楚不可!
皇甫铭却不管身后几个人或猫的心事,只管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佳人。她的身体轻而柔软,在他怀中几乎蜷成小小一团。他印象中的宁小闲一向是果断而坚强的,他从没见过她这样脆弱。
他幻想过两人再见面,他一定要居高临下地嘲笑她一番,就如当年她对他所做的一样,可是今日这一切,却比他的愿景还要好。
走出山洞,北风扑面而来,皇甫铭早一步支开了护身罡气,将严寒都挡在身外,连她的发丝都不曾拂起。他从她的秀发中拣出一枚软草,笑道:“听说民间赶集卖东西,只要在货品上插根草标就行了,要卖马儿就在马头上放草标,要卖孩子就在小孩头发上插草标。姐姐你头上也按了草标,可是想把自己卖了?不如就卖与我家吧?”说到后来,声音低沉诱|惑,说不出地悦耳。
宁小闲不惯被长天以外的男子搂抱,此时正很不适应,听他调侃自己,没好气道:“不卖!”以这小子的身份,大概也很少有人有资格让他这样抱着,姿势生硬得很,所以她此刻真不觉得有多舒服。
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所以也没看到皇甫铭此刻的神情。
皇甫铭撇了撇嘴,幸好他见她神色恹恹,知道她病乏得紧,也不再玩闹,只敛起笑容道:“你伤得太重,先随我回去养好再说。”他一沉下脸,说出来的话就有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微微苦笑,没有拒绝。
她拿什么拒绝?
请神术结束之前,她已经放出了地阴信使,让桐棱小筑派人来接走她。可是要从松江城赶到这里,隐卫至少要花上十多个时辰的时间,皇甫铭却是抢先到了。
他为什么在这里,这理由还需要细想么?哪怕她现在病得神智不清,都猜到他是为了蛮王陵而来。他又偏偏跟踪阿花,可见早就想找到她了。这种情况下,她有说“不”的权利?
前方停了辆气派豪华的马车,他抱着她一跃而上,自然有人替他关上了门。
这里头温暖如春,又燃着淡淡的熏香,令人心平气和。她被寒冷和疼痛折磨了一个晚上,骤入暖境,顿觉困乏难言。可是皇甫铭虽然坐了下来,却还将她紧紧抱住,不肯放到榻上。
宁小闲虚弱道:“放我下来。”对于皇甫铭,她总会感觉到淡淡的危险,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已令她心中警铃大作,何况还趴在他怀中?
皇甫铭不吱声,只伸掌在她颅后轻轻抚过,她就突然觉得渴睡无比,虽然心中隐约抗拒,可是眼皮子终是缓缓合上,意识沉入了黑甜乡中。
皇甫铭伸手揉乱了她的顶发,咬着牙道:“让你当年总爱这般揉我头发!”他明明只想出出气,揉着揉着,手却不知为何改揉为抚,慢慢顺起她乌亮的发丝。
过不多时,他的注意力又落到眼前的一双柔荑。她的左手肤质细好,在珐琅圆灯的灯光中闪着白瓷般的光泽,指头纤细修长,比待字闺中的女孩儿还要柔嫩,不过右手手背上却有一片红肿,他方轻轻握上,她就微皱起眉,呻|吟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