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7章 婢女含烟(1 / 1)

一听到宝光寺大光五个字,皇上的脸色登时大变,然而因为事发突然,连皇上那样从来都是处惊不变之人,此时此刻也是因为一下子脑筋转不过弯来而愣住了,以致忘记了制止张五氏,也忘记了立即惩处这个妄图用狡辩之术求得活命的大胆刁民,而是任由她一口气不歇地说了下去。

“娘娘见那小娃娃正独自一个人哭闹不止,眼看着身后火光冲天,一根房梁快要塌了下来,当即也是顾不得闺阁女子不得在外抛头露面的规矩,当即就下了马车。那时候娘娘是待选秀女之身,若是伤了身子,不说断骨折臂,就是哪儿留下个疤也是不能进宫当娘娘了,可是娘娘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冲进了火海,救出了小阿哥,民女紧赶慢赶地追在娘娘身后,竟是没有追得上,事后真是后怕又怕悔,若不是娘娘没有伤到身子,恐怕民女是要自行了断了才能抵得上这天大的罪过……”

原来这张王氏不是别人,正是自冰凝五岁开始就服侍在身边的丫头,名叫含烟。按理说含烟自幼服侍冰凝,在冰凝出嫁之后理当作为陪嫁丫头一并到王府去,只是年老夫人多方权衡利弊之后,终是担心她的年龄比冰凝大好几岁,若是进了王府之后除非一辈子不嫁人,否则的话根本陪不了冰凝几年就要出嫁,那样的话,冰凝在人生地不熟的王府里连个贴心的丫头都没有,岂不更是要受制于人、寸步难行?因此当即立断,决定用自己的两个丫头--吟雪和月影换下了含烟。对于含烟,年家也没有亏待了她,给她许配了一个好人家,嫁作商人妇,日子过得也算是平平安安,冰凝知道了之后,也是格外地心慰。

含烟是知恩图报之人,虽然远嫁他乡,但是与年家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就算是远隔千山万水,每逢过年过节都一定会送上丰厚的大礼,尽管她知道这些大礼在旁人家甚是丰厚,但是年家家大业大,根本就看不上她的这点儿小意思,然而她仍是十几年来一直不辍,因为除此之外,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法子能够表达她的心意。至于冰凝,她再是惦念挂记,然而连年二公子都不敢与之书信往来,更不要说含烟了,生怕自己的一点点小过失给冰凝带来天大的灾祸。

当曾经的王爷成为帝王,当曾经的小姐成为贵妃娘娘,含烟着实是激动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以为她家小姐这辈子就可以永永远远地大富大贵下去,然而好景不长,才不过两年的光景,先是年家二爷被革职查办,接着就是贵妃娘娘被打入冷宫,最后是整个年家风雨飘摇、大厦将倾。含烟得到消息之后哪里还能坐得住呢?当即是“抛夫弃子”、北上寻亲。好在她的夫君甚是明晓事理,也不是那趋炎附势之人,在年家风光的时候,他也从中得了不少益处,现在年家倒台了,他并没有立即避嫌、撇清干系,更没有落井下石。特别是当含烟提出前往京城打探情况,为落败的年家搭把手、出把力的时候,他不但满口答应,还给了含烟1000两的银票,另外又请了四个镖师护送她北上进京。

1000两银子对于年家而言实在是称不上雪中送炭,此刻年家只是在政治上垮台,在经济上虽然为了年二公子之事散了无数的银财,但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还没有到被掏空的程度,但是对于含烟千里迢迢、“抛夫弃子”,亲自来到京城,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之举,仍是万分感动。毕竟现在这个时候,对于年家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而含烟却是心怀大义、知恩图报,因此面对风尘仆仆从两广赶来的含烟,年家上上下下全都是感动得落下泪来。

于是含烟就在年家住了下来,里里外外、大事小事都竭尽全力帮衬着,结果这世上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含烟才来京城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前脚刚刚听到年二爷被打入天牢的风声,后脚就突然间接到园子传来的圣上口喻,宣年府女眷进园陪贵妃娘娘。

冰凝惹上“行刺”嫌疑的传言也传到了年家,众人自是不敢相信,冰凝再是性子硬、脾气差,但绝对不是行事鲁莽之人,就算是年二公子性命攸关,她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来,因此谁都不敢相信这个传闻,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结果就在众人为冰凝的命运担忧万分之际,随即又传来贵妃娘娘病重,圣上特别恩准年府女眷进园陪伴的口喻。

这个圣上口喻对年家而言哪里是什么特别恩典,简直就是给予风雨飘摇中的年家致命的打击。年二公子即将命丧黄泉的消息已经是令年家众人悲痛欲绝,而整个年府身份最高贵的贵妃娘娘竟是要走在二公子的前面,白发人同时要送走两个黑发人,不管是谁家父母,面对这个沉重的打击,都是难以承受,更不要说视二公子为家门荣耀,视二小姐为掌上明珠的年老爷和年夫人了。

年夫人听到这个消息,连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直接昏死过去,只剩下年老爷一个人勉力强撑。因而在决定进园人选的时候,年老爷终是决定派出大儿媳和含烟二人,大儿媳徐氏毫无争议,而含烟从冰凝五岁起开始服侍她,她们虽然名为主仆,但是两个人从小一同长大,因此含烟在冰凝的心中占据的份量,绝对不是年家其它几个儿媳们能够比拟的。

年老爷最了解冰凝的心思,因此才会力排非议,坚持由含烟陪徐氏一同进园,然而他哪里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竟是无意间促成了含烟与皇上的不期而遇,从而揭开了十多年前的那段陈年旧事,揭开了那个阴差阳错的过往,这是幸亦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