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紧绷到极限的冰凝哪里还顾得上时间已到?同样也不顾苏培盛在门外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而是孤注一掷地将整个房间全都翻了个底儿掉,桌子上,抽屉里,床上床下、柜里柜外,但是在如此紧张的时间里,她也只能是翻个大概齐,至于犄角旮旯当然是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顾及了。不过结果还好,没有再翻到新的可疑之物,不过因为没有更深入地搜寻,她也不敢太过乐观,只是迫于时间,不得不暂时收手。
而到了这个时候,苏培盛已经在门外催了第三遍了,若她再不发话,恐怕那个奴才一定以为她在房里遭了什么不测要破门而入了。虽然没有找到新的可疑之物,但是房间已经被她毁得不成样子,但是冰凝不想父母和兄长被这件事情牵连,也不想他们因为这个事情担心,那么唯有暂时先压下来,待她回了宫里再好好想对策才是。拿定主意之后,冰凝一边收手一边吩咐道:“请年夫人先进屋说话吧。”
年夫人与苏培盛一样早早就候到了门口,也与苏培盛一样心急如焚,以为冰凝在房里情形不妙,此时听到冰凝终于发了话,心中这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于是一边回复了一个“好”字,一边急速地推开了房门。
进了房间里,年夫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面如土色,连嘴唇都跟着哆嗦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凝儿,凝儿,你还好吧,你没事儿吧,你,你……”
冰凝担心隔墙有耳,见年夫人被眼前的这些吓坏了,心里也是心疼不已,既然这件事情已经打算压下来,她只好编了一个比较合情合理的借口。
“娘亲您放心吧,女儿这不是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嘛!您就别担心了,刚刚女儿是想起来一样物件,想要带回宫里去,就随手找了找,结果怎么也找不到了,唉,想想凝儿也是糊涂了,都十几年过去了,哪里还会那么容易找到呢。”
年夫人虽然对冰凝的这个说辞将信将疑,但是此刻听她这么说下来,又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
“那你到底找到没有?按说你这房里可是一丁点儿的地方都没有动用,用的也全都是知根知底的奴才,应该不会被人拿走,凝儿,那个物件重要不重要?是不是你想送给万岁爷的?”
对于年夫人的奇思异想冰凝简直是哭笑不得,她都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了,哪里还存了想要送皇上什么东西来讨他欢心的心思?只是这样的话她是断然不敢说出口,生怕又惹得年夫人伤心难过,所以眼前的这个烂摊子她还是要费点儿心思来收拾。
“娘亲,您别多想了,根本不是要送万岁爷的,只是女儿以前的一些零碎物件,没什么贵重的,可能是女儿记错了地方一时没有找到,也就算了,只是这屋子被女儿弄得太乱了,不成样子,还要娘亲您帮着收拾收拾,一定要找稳妥嘴严的心腹奴才,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到宫里,要让人误以为女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你放心吧,娘都懂,都懂的,娘谁也不找,娘亲自来收拾,这样的话定是不会传出去半个字的。”
“娘呀,怎么能劳烦您亲自动手呢?女儿心里会……”
“你快别说了,苏公公在门外恭候多时了,你再不出去,会以为咱们娘儿俩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快点,快点吧。”
年夫人一边嘴上小声催着冰凝,一边开始将她往外推,冰凝拗不过年夫人,也是因为时间太过紧迫,没了办法,只得是含泪说了一句“多谢娘亲了。”,便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年夫人见冰凝终于肯听她的话赶快离开,总算是放下心来,于是稍稍抬高了些声音故意说道:“凝儿,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何月才能再见得到,娘亲知道你到宫里是享受荣华富贵去了,就别想着府里了,好好伺候万岁爷,好好抚育六十阿哥,娘亲就万事都知足了。”
年夫人一席话既是说给外面的苏培盛听,以打消他的猜忌和顾虑,另外也是她临别说给冰凝的心里话,说得冰凝再度泪如泉涌,本想再安慰她两句,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只说了一句“娘亲多多保重”就示意月影开了房门。
终于见到了贵妃娘娘出得门来,苏培盛心里头也即刻大大松了一口气,一来回宫的时间已经晚了,回去之后恐怕是不好跟皇上交代,二来不知道这么长时间冰凝在房里做什么,万一出点什么乱子他可是连小命都要不保了。因此当他见到毫发无损、神情悲切的冰凝走出门来的时候,只觉得老天爷待他还算是不薄,这一趟贵妃省亲总算是平平安安。
回宫的一路格外顺畅,然而坐在马车里的冰凝却是心情根本无法平静。刚刚经历了一场未遂陷害风波,即使成功避险也仍是令她心有余悸,不过此时此刻让冰凝更担忧的不是去追究陷害事件的始作俑者,而是年二公子的命运。
经过此次回府省亲,冰凝有两个重大收获,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亲人相聚、骨肉团圆,而另一个收获则是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皇上要对她二哥动手了。既然二公子是被皇上牺牲掉的棋子,那么就算她现在还是一个得宠的妃子都不可能求情成功,更不要说此刻她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可是不去努力尝试就直接认输绝对不是她的性格,釜底抽薪、鱼死网破也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因此用什么法子努力尝试,既能够成功解救她的二哥,又不至于惹怒皇上,实在是考验冰凝的智慧。
其实在今天之前,就算她不知道年二公子是冤枉的情况下,冰凝也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皇上面前替她二哥斡旋一番,今天在年府的所见所闻更是让冰凝坚定了决心,只是如何策略地向皇上开口呢?
回宫极为顺利,不消两刻钟就一切各就各位了,冰凝心事重重地进了房里,苏培盛则在第一时间前往养心殿复命。虽然今天公务很是繁忙,但是见到苏培盛的那一刻,皇上仍是破天荒地中断了正在商议的政务,令几位大臣先行等候,他自己则退回到后面的寝宫,连高无庸都被要求退到门外候命。
“启禀万岁爷,奴才给您请安了。”
“好了,起来吧,全都办妥当了?”
“回万岁爷,全办妥当了。”
“所有的人年主子都见过了?”
“回万岁爷,全都见过了,包括年老爷、年大爷和年大爷,年夫人等女眷也一并见过,西海贝勒爷的格格也见了,那个女人对娘娘很是傲慢,不但态度极不恭敬,言语上还甚为挑衅,不过娘娘也是从来都不会吃亏的,本来年夫人还想息事宁人,娘娘却狠狠地回敬了那个女人一番……”
“哼,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蛮人!连贵妃娘娘都敢不放在眼里,果真是无法无天了!这样的女人不收拾还留着做甚?”
“是,是。”
见皇上这一通怒骂,苏培盛一时间慌了神儿,除了唯唯喏喏地应着“是,是”之外,再也不知道回复一句什么才好,结果这几个“是”字出口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好笑起来,仿佛他变成了年二公子本尊,面对皇上的怒斥一味认错、竭力讨好似的。
皇上当然是气恨赛罕对冰凝出言不逊,堂堂的大清国贵妃娘娘竟要受一个小小的西海贝勒之女的气,他那般高傲之人哪里忍得下这个窝囊气,只恨自己当时不在场,否则一声令下就将那个语出不敬的女人拖出去斩了。现在听到这些,早已经是马后炮了,因为不能当场出一口恶气,皇上只觉得胸口憋闷得不行,因而将所有的恼怒全都记到了年二公子的头上,无形中罪状又增加了一条。
苏培盛历来都是见风使舵之人,此时见皇上怒气冲天,当然他迁怒到自己的头上,引火上身,凭白吃了瓜落可实在是得不偿失,于是苏总管赶快将话题引开。
“后来年主子在凉亭见了年大人还有年大爷和二爷,说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的话,当时年主子吩咐所有的奴才都退了下来,连月影都没有在跟前服侍,不过,奴才还是提前做足了功课,知道凉亭是娘娘与父兄见面的地方,所以特意派了一个耳力超群的奴才随行,不过因为离得实在是太远了,那个奴才用尽了法子也只是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大概意思是想要年主子替年二爷求情……”
“嗯。”
苏培盛正汇报得起劲儿之时突然被皇上一个“嗯”字打断了话头,当即是莫名其妙,虽然苏大总管素以察颜观色见长,但是惜字如金的皇上只一个“嗯”字实在是让他摸不清皇上的心思如何,因而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是继续绘声绘色地呈上密报还是闭口不言静听皇上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