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平肌膏,冰凝脸上的伤可是怎么办?就算是多施些脂粉可以有效遮盖,然而这只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特别是冰凝,天生那么一张貌美如花的一张粉嫩俏脸,往后若是落下这么怪模怪样的一道疤痕,可是要把她一辈子幸福都毁掉了。
一条伤痕就能毁掉冰凝一辈子的幸福?月影说得是不是太夸张呢?
一点儿也不夸张!月影想得非常长远。对于皇上继承大统,她当然是欣喜若狂,倒不是她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而是因为冰凝。她们家爷成了皇上,她家小姐至少也是贵妃娘娘,更重要的是,冰凝比雅思琦年轻二十岁,将来必定是皇后要先于冰凝过世,那样的话她家小姐岂不是就要荣升皇后了吗?尽管是继后,但也是皇后啊!
月影当然知道,冰凝这一辈子最不甘心、最为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个侧室身份,也是月影觉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事情。假若将来真的能够如她所期望的这样,她家小姐总算是终于熬出头,成为他的妻,而不是妾,这是多么圆满而完美的结局!
月影的如意算盘打得再是响亮,然而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冰凝的脸被伤了!“德容言功”,女人的这四大品德里面,“容颜”占据了第二的位置,仅次于“德行”,排在“言行”和“女红”之前,可见仪容仪表有多么的重要。普通百姓家的女人都要求“德容言功”四项齐备,更不要说身为帝王的女人,怎么能够在容貌上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呢?
现在如此重要的仪容竟是因为这道无法治愈的伤痕而被彻底毁了,月影的这颗心可想而知有多么的痛!皇上就算再是宠爱她家小姐,极重礼法的他又怎么可能无视这道伤痕的存在?让一个脸上挂着一道丑陋疤痕的女人登上皇后的宝座,就算皇上能够网开一面,那些视礼法为正统的王公大臣们怎么可能一一被说服?就因为这道伤痕,令冰凝失去了“母仪天下”的资格,她的下半辈子全都要毁于一旦,这让月影怎么能够不心急如焚呢?
这道疤痕不仅仅会成为冰凝未来有可能入主中宫的最大障碍,就算是平日的受宠都要成了大问题。不用想谁都知道,再过几年,将来皇上的后宫将会被更多、更年轻、更美貌的女人充斥、占据,再看她家小姐,早已是徐娘半老,还有这么一道丑陋的疤痕,到了那个时候,整日里被那些新进宫秀女们包围着的皇上估计连想都不会想得起来她家小姐了。
所以月影才会对这道伤痕如此的耿耿于怀,才会这么迫不急待地想要尽快治愈尽快消除,只是天不遂人愿,一听说整个京城才只有这么三瓶,月影差点儿要被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逼疯了,神情也跟着有些恍惚起来。
何全见月影如此魂不守舍的样子,知道她是心急,而他暂时也没有想出来更好的法子,而且此刻早已经是二更天了,于是只得是赶快开口道:“月影姑娘,咱们再想想其它法子吧,再者说了,就算咱们没了法子,皇上也不会坐视不管,定是会救了咱们主子的急。”
何全这一开口,月影才意识到身边的这位何大管家已经陪着她在一旁喝了小半时辰的西北风了,而且他还是雅思琦的奴才,月影哪儿敢像对小武子似的那么心安理得,于是赶快满怀歉意地回道:“多谢大管家,让您费心了,我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再多想办法就是了。您先赶快去歇息吧,忙了一晚上,又吹了这么半天的风,真是过意不去呢。”
“月影姑娘实在是客气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赶快回去吧,冻坏了,主子可就没人伺候了呢。”
与何管家道谢告别之后,月影转身回了屋子,一边走一边止不住地对湛露大骂不停,气慨之极中声音禁不住有些大了起来。都是湛露这个丫头,明明我前天见这药膏还有半瓶子呢,怎么到今天才两天的功夫就全用光了?还把瓶子也丢在了宫里,她自己没有把自己也一并丢在宫里算了!难不成这丫头被皇太后娘娘重金收买了,故意把药膏给倒掉了?为的就是让小姐没了药膏,从此失宠于万岁爷?对啊!肯定是这么回事儿,要不然娘娘怎么会是在今天突然大发慈悲,放小姐回府呢!定是湛露与娘娘串通一气,害小姐来着!
刚才何全与月影的那番话一字不落地全被屋里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的冰凝听了个千真万确,她一边听着那两人的说话,一边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轻轻地展开了手掌心,只见那上面有一人小瓶子,正是皇上托高无庸,后来高无庸又托小武子带给她的这瓶‘平肌膏’,也是刚刚月影严厉责备湛露,冤枉了小丫头的那瓶“平肌膏”。
今天早上还是在永和宫中,梳洗完毕之后,按照平日里的规矩,湛露该给冰凝涂药膏了,可是打开瓶子一看,哎呀,“平肌膏”怎么都见了底?再怎么使劲儿扣也扣不出来药膏了,这可怎么办?反正冰凝就在她的眼前,直接问了就是。
“启禀主子,药膏没有了。”
“噢,没有就没有了吧。”
“那这瓶子?”
“你先放那儿吧。”
湛露将小药瓶随手又放到了桌上就去忙别的事情了,她不知道,后来是冰凝将这药瓶收进了袖笼里。待她们一行回了怡然居的时候,月影责问湛露药瓶去了哪里,小丫头确实是没有注意,但是因为她跟冰凝说过没有药了,所以才敢还了月影一句嘴,回复说没有药了就不用带一个空瓶子。她是才当了一年差的小丫头,又是在王府当差,对于皇家的这些规矩哪里了解得那么多?本以为这个借口能够躲过月影的穷追猛打,哪里料到竟仍是躲不过去,幸好她家主子及时出手,不但替她解了围,还送了她一支嵌了东珠的白玉簪子。
湛露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福气,而冰凝这个始作俑者当然是最最清楚不过了,她是要用这个法子来表达对湛露的愧疚心理。她利用了湛露,但又不想跟月影说清楚,所以只能是用那支上好的簪子来弥补嫁祸湛露的亏欠,从而达到心理平衡罢了。
然而她的心理并没有得到多少平衡,现在月影因为京城中再也寻不到第四瓶药膏而再度将矛头指向了湛露,令冰凝心中的不安再度加重了许多。担心被无药可寻的困境逼入困境的月影又拿湛露撒气,无奈之下,冰凝只得是隔着窗户喊道:“月影。”
月影以为冰凝早已经睡下了,所以才会将她对湛露的满心愤恨一不留神说出了口,哪里想到她家小姐竟是还醒着呢,当即吓了一大跳,于是急急忙忙地赶快进了屋里。
“小姐,您怎么还没有睡下呀?”
“你那么大的嗓门,我就算是睡下了也得被你吵醒了。”
“哎呀小姐,真是,奴婢真是罪该万死,奴婢以为您睡下了,才……”
“不碍事的,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睡着,不是你吵醒的。”
“您怎么还没有睡啊,这都快三更天了!”
“你不是也没有歇息吗?”
“奴婢不是还没有干完差事吗?”
“月影,一会儿我跟你说件事情,这件事情,你跟谁都不能说,连,连对万岁爷都不能说,知道吗?”
一听说冰凝要跟她说一件谁都不能说的事情,而且是还要瞒着皇上的事情,月影登时觉得自己肩负了一项重大的使命,连表情也紧跟着严肃起来。看到月影如此神情紧张,冰凝也不想把她吓着,于是在开口之前,先将手臂从锦被中伸了出来。
“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啊?平肌膏?太好了!太好了!”
月影一把抓过冰凝手中的那个小瓷瓶,可是当她兴冲冲地拿到这个带着冰凝体温和余香的平肌膏立即打开之后,登时脸色又僵硬在了一起。
“怎么?怎么是个空瓶子?”
“是啊,湛露不是已经说过,这药用光了吗?”
“难道,难道,真的是奴婢的眼瞎了?”
月影的眼睛当然没有瞎,前天的时候这瓷瓶里确实还有半瓶子的药膏,只是,昨天趁着月影忙不过来,是湛露服侍冰凝梳洗涂药的机会,那大瓶药就不翼而飞了,湛露此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差事,因此也不知道这药瓶里还剩下多少药,见到药瓶子见了底,以为就是恰好用光了。
此时见到这个空瓶子,月影知道自己错怪了湛露,另外,这空瓶子也没有落在永和宫,而是被冰凝仔细地收好了留在身边,没有铸成大错,那么她就更没有了责备湛露的理由。可是即使如此,月影仍是觉得心里堵得不行,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此后她一有时间就总是不停地想啊想啊,却是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出来个所以然来。再后来,随着冰凝入主翊坤宫、婉然有了消息、皇太后大丧、冰凝生育小阿哥等一系列事件的发生,令她再也没有闲功夫去想这件事情,以致最终彻底地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