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晕死之时所看到的最后一眼，是望古界的浩淼森林，是绵延万里的望古山脉，是庞然浩荡的蓝海，是视线尽头百世沧桑的巫族圣殿。陌刀化为流星进入了望古界，连同秦墟墨使也被劈成虚无，望古圣殿再一次遭到了致命攻击，成为真正的废墟。

我要回望古界，那里正经历着一场浩劫。雪燕妮轻轻地叹息一下，明亮的眸中闪动着微弱的火光，一丝暖意浮上苍老的面容，银丝飘荡如雪，宛如光音天降临的女神。

只是她的口中不再吐出光不能以光传音，她的超能觉识已不再灵敏无法洞察未来，她的身体不再轻盈不能飞上浩淼的天空。每个人都曾经拥有飞翔的梦想，是因为祖先曾经会飞翔；每个人都想预知天地未来，也是因为祖先们曾经有超凡脱俗的觉识。

楚枫双掌合十注视着雪燕妮。望古界之于现实世界是无比的虚幻，就如以当今的科技力量尚且不能劈开时空的裂隙一样，人类的科技文明不能创造出梦想中的天地，所以只能囚困于现实世界痛苦地挣扎。

他们渴望自由，渴望安逸，渴望永生，但永生属于诸神。传说光音天的诸神寿命是八万四千岁，堕落在现实世界之后因欲念业火之故而折寿。战争杀戮、恶欲邪念、暴戾嗜血等等让凡人的寿命仅剩下十岁。所以，世间但凡行善着皆得善终，也皆寿命超然。

“终于明白了，我不是我。”楚枫忽然将雪燕妮抱在怀中，三天的梦魇让雪儿老去了快二十年，时间都去哪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愿与她共同消磨那催人老去的时光，愿与她长相厮守在困苦的现实世界；如果可能的话，我愿听她讲述三天的故事，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瞬间、每一段感动。

泪终于流下，悄无声息。

“楚爷啊感动死我了，什么时候喝喜酒啊我肚子饿死了……呜呜！”钱飞痛苦地挣扎着，咧着嘴干嚎两声，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詹莎莎掩面抽泣着：“死胖子，你愿意用二十年光阴换我三天的梦魇吗？如果愿意我就给你做一辈子饭！”

“当然愿意啦，不过前提条件是你愿意做三天梦魇……”

“啐，就知道你毫无诚意！”

“我的诚意天可怜见好不好，我对天发誓……”钱飞举着手刚要发誓，却发现暗黑的穹顶上闪过一丝诡异的毫芒，恰如流星一般一闪而逝，眼睛被刺得疼痛难忍：“楚爷，我们必须快点离开是非之地，我看到秦墟墨使了！”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钱飞，詹莎莎的手立即紧扣钱飞的十指：“不要胡说，那家伙被枫哥给劈碎了的！”

地面传来隐隐的震动，穹顶上的巨石开始纷纷坠落，方才可怕的一幕又开始上演。楚枫发疯地四处搜寻，那把可以劈碎血云、轻斩魔使、劈开空间的战刀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过，坠落的石头砸在脆弱的躯体上，强烈的震动将楚枫摔到在黑那只中，但还是没有找到那把刀！

“暴风来不及了，快撤！”舒妃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冲进浓烟尘土的狂风之中。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大，大地似乎在此刻狂怒一般，毁灭一切的力量从地底喷薄而出，淹没了一切、摧毁了所有。方才静谧的空间不复存在，那些温暖的话儿还在耳边回响，楚枫似乎丧失了最基本的心智，在狂暴之中左冲右突，弄得鲜血淋淋。

一个黑影死死地抱住楚枫：“不要再找了，诸神发怒了，要毁灭这里的一切，快撤出去！”

“刀？我的刀！”

“你不是你，刀也不是刀！”

“老祖宗会怪罪的……”

“他不是老祖宗，而是你，是你，是在望古空间里的另一个你！”

楚枫停止了挣扎，愕然地看着雪燕妮，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把刀是帝玺幻化而成，在劈开时空裂隙的时候回归望古界，所以望古界才会引发更大的浩劫！”

所有人都愣在当下，通灵帝玺竟然幻化成劈碎空间的刀？竟然回归了望古界？所有的行动都前功尽弃，成功与失败都擦肩而过，梦与现实失之交臂，爱与恨灰飞烟灭？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我是谁？谁是我！

就在楚枫还在冥想之际，空间的尽头，一道比阳光烈一百倍的光从地下喷薄而出，滚滚热浪冲天而起，摧毁一切的力量将洞穴穹顶强力冲破，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洞穴内的碎石、尸块和狼藉都卷入其中——除了凡人。

“时空裂隙自行开启了，快撤出去啊！”雪儿痛苦不堪地抵御着强大的吸力，半个身体已被金光所淹没。

“雪儿！雪儿！雪儿！”强有力的铁手死死地握着女人的手，滴血的双眼看到了金光里的浩淼森林，看到了绵延万里的山脉，看到了蓝色的海洋和荒漠，还有燃烧的参天古树和圣殿废墟。

雪燕妮惨然微笑：“岁月轮回，时光流转，庆幸的是又见到了一千年前的你，你要记住你是望古秦墟的鳞甲战神，而我不过是幻化的梦魇出现在你的世界。先祖雪芃和巫族部落都在等待这一天，等待一个人的再度出现，等待巫族的守护帝玺回归，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千年已过。”

“雪儿！雪儿！雪儿！”

“春秋轮回，时空梦远，我不过是巫族部落一个普通祭师的后裔，先祖携王命追索帝玺却有辱使命，此责任只能由我来担负和偿还……记住的我的话，你是一千年前闯入望古界的楚将军，而我则是在无意中救过你的祭师的女儿，你是秦墟万古第一位鳞甲战神，终究要回归梦开始的地方，无论那梦是美梦还是噩梦。”万道金光以让将雪燕妮完全吞噬，只露出一支白皙的纤手，我在一个男人的手中。

那一点带着血泪的温度逐渐弥散，这一段泣血的苦难即将完结，绝望的目光看着纤手缓缓地划过自己的指尖促然消逝。

雪儿？雪儿！

当真爱距离最近的时候，自己却选择了逃避；当事实痛苦地折磨之际，自己却选择了隐忍。当女人幸福地依偎在男人的胸膛陪你走过如梦如幻的时光的时候，时间却残酷地清除了所有关于爱人的美好记忆，挥手之间才发现这世界已然不是昨天。

爱人何在？岁月蹉跎。

春秋轮回之地便是梦开始的地方，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爱却是世间永恒的唯一。

“上帝啊，请原谅我对众神的亵渎吧！”杰克抱起突击步枪连续扣动扳机，愤怒的子弹穿透了金光狂暴射去，却没有引起一丁点的涟漪。

一种穿透灵魂的炙烤逐渐散去，暗黑的空间变得干干净净，不曾留下一点狼藉的痕迹。山风似乎席卷着雪花渐落人间，蜿蜒的溪水还结着冰碴，一朵黄色的冰凌花正在盛开，芳香了这孤寂千年的雪域。

春去了，秋回来；秋别了，春安在？我在千年不化的雪域等待你已有千年，直到冰雪消融冰花绽放。花绽放了，只三日的芳香；你又走了，却留下痴梦绵长。看一眼那最后一线即将失去了光芒，一个影子在黑暗中跌跌撞撞，想要抓住最后的一线希望，却感觉一无所有，包括那短暂的时光。

“暴风？暴风！我要砸开这里，这里是高级文明的基地，我看到了庞然大物的机器，是的，是一个机器！”那个冲进最后一抹毫光的人并非是楚枫，而是杰克。

此刻，他手中的突击步枪已经被砸烂，地面碎石纷飞，却没有凿开丝毫的裂隙。时空已经关闭，楚枫只看到了外溢出来的绿色森林和熊熊的火光，而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洞穴之外，第二次大爆炸终于将整个山体炸裂，巨型的烟柱和天崩地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犹如进行地下核试验一般，摧毁了古城废墟和废墟周边的森林，然后便以可见的速度滑进了天坑深渊。

“暴风？暴风……”宏峰举着卫星电话嘶哑地喊着，狂暴的山体划破已经淹没了他的声音，但还是没有放弃。

龙宾放下望远镜凝视着眼前的惨景，幽幽地吐出一口浊气，低头不语。

“老首长，经过精密的科学仪器探查，根据俄罗斯专家加斯塔耶夫博士的确认，专家组一致认为……”老陈面色凝重地看着龙宾顿了一下：“一致认为是认为爆炸破坏了山体的支撑体系，造成大规模的山体滑坡。十万大山山体构成是砂岩和砾岩，典型的科斯特地貌结构使这种稳定性极为脆弱，加之地下暗河洞穴密布，任何轻微的平衡破坏都会引发这种结果。”

加斯塔耶夫点点头：“这次寻找平行宇宙空间行动是违背科学的，在科学的指引下能够解释这一切，所以，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首长，行动失败了。”

龙宾摆摆手，这种爆炸的烈度已经相当于一颗千吨级的原子弹，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难道仅仅是进入其中的暴风小组或者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多国佣兵队吗？绝无可能！但证据呢？

“知道了。”

光秃的脑袋带着户外鸭舌帽的邱教授不无遗憾地望着漫天烟尘，同旁边的伍德博士沟通几句，也挺起胸膛来到车窗前：“首长，我们提取了现场残留的尸块组织样本，已经送到南京实验室，结果想必马上就会出来。专家组发现了一种在禽兽之间的病毒，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这种病毒是否具有强烈的传染性，也不确定病毒会对人体造成的伤害，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病毒具有超强的复制功能，我们猎杀了一支鹫鹰，在其体内发现了这种致命病毒，伍德博士将这种病毒命名为mummifcation简称MFT基因病毒。”

龙宾疑惑地看一眼邱教授：“什么T？”

“MFT基因病毒，翻译过来就是干尸病毒。”

“消灭这里的毒源，封锁消息，撰写调查报告，明天我要。”

“明天？”邱教授愕然地看着龙宾，勉为其难地苦笑一下：“时间太仓促了，我们要对MFT病毒进行全面研究……”

龙宾一瞪眼珠子，邱教授立即闭嘴：“好，好好！”

山体滑坡只持续了二十几秒钟，但巨大的破坏力暴露无疑：整个山体都滑到了天坑深渊里，地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与先前大相径庭。龙宾久久地注视着即将散尽的烟尘，并没有看到所期望的一幕。遭到巨大破坏的大地犹如一块丑陋的伤疤，跟邱教授的图脑袋似的，仅有周边还存留着为数不多的林子。

“报告首长，红旗林林场的老袁来电话有重要事情汇报。”警卫员小刘跑步过来，手里持着卫星电话，低声：“已经切换至北斗模式，但没有加密。”

龙宾点点头接过电话：“喂，我是龙宾。”

“首长，林场档案员刚才查到一份可疑的记录，1980年春，十万大山深处的一个村寨发生集体失踪事件，涉及群众一百余人，开会的时候我以为是被转移下山了呢，但那时候国家还没有出台这个政策，所以……”

龙宾关闭的电话：“特勤进去多少人？”

“正在等您命令呢。”宏峰火燎腚似的擦一下满头大汗：“现在进去怕发生次生灾害，县里的地震台网报告发生了3.8级和4.5级地震两次，余震还在持续。”

烟尘散尽，在废墟边缘监测的血影抱着集成通信器发疯一般地跑过来，边跑边声嘶力竭的吼叫：“有信号了——有信号了！”

龙宾凝视着集成通讯器屏幕上的信号曲线：“是谁？”

“阿飞的！这款集成通信系统是电磁信号源，不受任何外来信号干扰，从目前状态看探险队仅剩下一台，他们还活着！”血影一口气汇报完毕才打开音频开关，里面传出一阵点指杂音。

“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是一千年前的楚将军……”

“楚爷啊，您你能正常点说话不？快崩溃了！”

“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是一千年前的楚将军……”

“这要是叫龙队知道了，铁定给你关到三院！”

“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是一千年前的楚将军……”

龙宾的眼睛湿润了，不愧是红色尖兵中的尖兵，是真正的超级战士！

“龙队？”宏峰手足无措地摘下防化头盔诧异地看着着龙队。

“再轰几炮！让这两个玩意知道什么叫纪律！”

远山逶迤，无论冬夏；时光轮回，几度春秋。

唯有热血，感天动地；更待明朝，举世笑傲！

血色残阳下，一支现代化的特勤中队正凛然正气地站在废墟的边缘，那郑重的军礼和嘹亮的军歌久久回荡在大山之中。

（第二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