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诧异地看一眼雷桑，等待他进一步解释。

“你会忍术？”楚枫想笑，据他所知忍者是借助各种道具以达到目的的，比如水遁之术，并非是一口气憋在水里很长时间不出来，更不同于神话传说里的“避水珠”那种效果，而是利用吸管换气，雕虫小技而已。再比如潜踪，是一种追踪术，而不是“土遁”，如果能在地下潜行的话岂不成了土行孙？

楚枫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在钱飞的眼中就是“欲擒故纵”。他很少这么干，也不屑用耍什么阴谋诡计，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吐口吐沫就是个钉，楚爷今儿是怎么了？钱飞心思沉沉地扫一眼楚枫，不断揣测着。

如果雷桑能爬上雪峰对探险队将是很大的惊喜，而对于楚枫和钱飞而言不敕于一场噩梦，一次严重的失败。

“借助专业登山工具施展忍术功夫便可以登上去，不过我需要试一试。”雷桑吐字很清晰，自信满满。峭壁看似立陡实则是有坡度的，山体上面还有裂隙，可以把岩钉固定在上面，人只要小心行事便可以高枕无忧，至于上面的冰壁稍有些难度。不过冰的强度不会有岩石坚硬吧？固定钉子应该不成问题。

舒妃难以置信地看一眼雷桑：“如果你能完成确定冰洞位置的任务，我将向老板请示丰厚的奖赏！”

“多谢老板。”雷桑望向楚枫，眼中充满挑衅的意味：“楚先生，您有什么更高明的办法吗？我洗耳恭听，为了探险队及早寻到骠骑宝藏，希望您开诚布公。”

“我不会忍术。”楚枫面带微笑地摇了摇头。

真是不可思议！楚爷怎么会没有办法啊？这不太符合他的性格。钱飞拍一下膝盖：“您就别矜持了，关键时候您得拿出点章程来，雷桑用忍术，您可以施展绝活啊！”

“我有什么绝活？”

“天外飞仙啊！”钱飞满脸堆笑地起身，煞有介事地望着雪峰，收敛了笑容：“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而已，既然雷桑有能耐登上雪峰，我和楚爷鼎力支持！”

舒妃微微点头，目光询问詹莎莎，詹莎莎无奈地耸耸肩：“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期望明天是好天气，能见度高一点，容易发现目标。”

“现在有三个可行性方案，一个是雷桑借助专业登山工具施展忍术攀登，第二个是暴风所说待夏季到来冰雪消融之后，第三个是阿飞提出的，利用直升机从天而降的法子。”舒妃淡然地扫视众人：“权衡利弊得失，当前时间紧迫，生活物资不足以等到夏季，而且危险因素太多，宜速战速决，以防夜长梦多。明天由雷桑打头阵，暴风和阿飞助力，大家要齐心协力！”

这是最终的结果，也是楚枫所乐见的状态。雷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后面的势力即将浮出水面，所以今天才主动提出登山寻找冰洞。楚枫躺在睡袋里毫无睡意，帐篷外传来凌厉的风声。

“楚爷，您真的没办法了？”钱飞的嘴巴凑到楚枫近前低声问道。

楚枫翻了个身：“没有，我从不藏着掖着。”

“这可是决定您荣誉的关键一战，就像跑马拉松似的，41.99公里都跑完了，总不能在最后几米就放弃吧？”

怎么会放弃呢？楚枫在思考一个问题：千百年来这里的自然环境不曾有过太大的改变，骠骑军所面对的困难跟自己一样，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在没有现代高科技登山装备的情况下，古人不仅登上了雪峰找到了冰洞，而且还把宝贝运上去了，难道他们真的是“飞”上去的？

当钱飞想得到楚枫的应答的时候，已经打起了鼾声。

微弱的烛光刺破漆黑的寒夜，凛冽的冷风在窗外呼啸长吟，一个苍老的背影面对着圣山方向久久凝视，然后是一声叹息。

“阿爸，您一定要想办法驱走那些恶魔，还圣山以安静！”雪燕妮擦拭着精致的弩，白皙的脸上泛着高原红，乌黑的眸中清澈而单纯，声音甜美却显焦虑。

老者苦涩地摇摇头，从一个四角嵌金的金丝楠木盒子里拿出三支禅香，在烛火下点燃，缓步走到神龛之下插入香炉。缭绕的禅香飘飘荡荡，屋中顷刻之间便充满了让人陶醉的香味。

“列祖列宗在上，又有人侵入了我们的领地，世间总有贪婪之辈觊觎，愿你们的在天之灵降下恶缘给那些闯入者，保护好雪部落的子孙吧。”

“阿爸，您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英明！”雪燕妮不满地将弩箭放在桌子上，从盒子里抽出几只香点燃走到神龛前：“诅咒那些恶魔，我会将他们一网打尽，请祖宗保佑我吧。”

老者叹息着摇摇头：“雪儿，不要冲动，我在想办法，能找到圣山的人绝不是普通人，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无论是谁，闯入圣山就是对神灵的亵渎，他们囤积大量的物资，有专业的登山装备，有直升机飞来飞去，还有最厉害的火枪防护，他们是来抢走圣物的！”雪燕妮情绪激动地喊道：“如果再不出手阻止他们，一切将悔之晚矣。”

岁月不饶人啊，我已经老迈，果然没有年轻时候的英明了吗？老者黯然地转身在屋中踱步：“雪儿，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一说，昨天我夜观星象，发现七星羸弱，荧惑守心，恐怕要发生大的变故啊。”

“荧惑守心”是一种奇妙的天象。古人根据火星在星空中的位置而论定福祸，火星在北天曰“悬星”，在西天曰“天理”，在南天才为“火星”，而火星的光亮随之在天空的位置而发生变化，如荧荧惑惑之光，故称为“荧惑”。当火星在心宿二星与土星成为一条直线时候，火星留守星宿二之中，故称之为“守心”。

荧惑守心天象每隔三十年才会发生一次，占卜家认为发生这种天象将是战争的预兆。雪儿的父亲夜观天象发现荧惑守心天象，自然会联想到灾祸来临，未曾想到圣山竟然被外人入侵。难不成这是天意吗？

“昨天夜里我偷袭了恶魔的营地，被另一个恶魔所救，双方发生了火拼，各有损伤。”雪燕妮忽的想起了那双冰冷的眼睛，他叫暴风，恶魔们叫给他“暴风”或是“楚先生”。

老者苦涩地摇摇头，淡然地坐在软榻之上：“我有点糊涂了，有几方势力侵入了圣山？救你的人姓甚名谁？”

“叫楚枫的。”

雪燕妮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个问题，他所袭击的营地与救自己的人所在的营地不是同一个，但从双方未见面就接火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宿敌。那个“楚先生”会为救自己吗？有可能，因为他看起来并不坏，但很凶。

女人眼中的“坏”和“凶”有多层含义，在雪燕妮看来，楚枫的高冷严重地刺伤了她的自尊心，在她的心里就是“凶巴巴”。老者对女儿表情的变化十分敏感，但老眼古井无波，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楚……枫？”老者喃喃自语地拿起一部已经翻烂了的线装手抄本古书，随意翻到一页，戴上老花镜，目光碰触到一行楷体小字上。

枫为人勇猛性格爽直，擅用陌刀角弩，可帅千军重创敌者，为难得之将才。自天宝八年四月获封骠骑左副都尉而来，东冲西杀南征北战，战功卓著纵贯三军，为高士所仰慕。诗云：天纵逸才出荆楚，碧血丹心沥孤城……

“有时间让他来见我，我有话跟他说。”老者合上书闭目养神。

一股冷风将蜡烛吹灭，随即传来关门的声音，雪燕妮已经甩袖出去了。

天随人愿，当一抹火红的朝阳升起来的时候，舒妃感觉到豁然开朗，憋闷在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今天是向雪峰冲击的最好机会，天时地利人和全占！

绝对高度一千多米的鹰嘴岩营地立即热闹起来，微型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充斥耳边，钱飞大呼小叫地把各种各样的登山装备悉数抖搂出来：技术冰镐、各种扣子、安全绳、岩钉、安全带等等，竟然不知道该用那些东西。

而詹莎莎早已经准备好了辅助用具，血影正在调试集成通信基站器，徐罔文这次被安排一个比较有技术含量的活：指挥攀岩走向，确定高空走位，负责发现危险点。一个研究生物的专家似乎超出了专业领域的兴趣，讲起探险求生头头是道，用钱飞的话说“门清”，这样的重任当然由他来承担。

得到重要往往会忘乎所以，徐罔文俨然成为登山的指挥者和专业指导。当他看到钱飞拴扣子的时候满脸不屑地大呼小叫：“你这种拴法简直是在谋杀，想过安全可靠性没有？登山的扣子要灵活简单使用，不能拴死扣！”

钱飞满脸涨红，索性扔下安全绳：“您行就亲自拴？”

徐罔文手脚利落地打了个“8”字口，一脸不屑地扔给雷桑。

雷桑是今天的主角，厚重的登山服已经换掉，内外两层贴身的保暖细汗紧身衣，头戴视频发射器的头盔，穿着雪山钉子鞋，俨然成了登山运动员。钱飞纳闷这幅打扮怎么施展“忍术”呢？

天气晴好，阳光充足，蓝天高远，能见度极高，雪峰露出了端庄而神秘的真容。楚枫在望远镜里观察着，陡峭的岩壁几乎呈垂直状态，三四百米之外便是冰岩结合的山体，那里才是需要克服的最大的困难。也许阿飞所说的“从天而降”的法子才是正确的，从下面往上爬简直是在作死？

“各部注意，现在开始测试！”徐罔文高声喊叫着跑到雷桑，像护送拳击运动员蹬台打雷一般，手里的对讲机上下飞舞扯着公鸭嗓子：“通信联络，视频传输，瞭望预警，安全救护，综合协调，总指挥——各就各位！”

雷桑按了按耳机，深呼吸一下镇定情绪，向徐罔文和舒妃打了个手势：“准备好了。”

登山讲究技术，更讲究团队协作，任何微小的失误都有可能导致失败，更有甚者葬送性命。作为STNS佣兵队的雷桑焉有不知道的道理？之所以要拔得头筹登山，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就在雷桑准备攀登的时候，楚枫缓步走道近前，上下仔细检查一番装备细节，包括徐罔文打的“8”字扣，还有雷桑腰间挂的的岩钉包，发现没有纰漏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一百米开外是冰岩混合区，岩石裂缝里一定会有冰，要小心些。日头起来之后三百米上方会出现云雾，视距会受到影响，体力不行就下撤，不要硬拼。”

雷桑跟楚枫的拳头碰撞在一起，也许只有两个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预祝成功登顶还是在较量？楚枫拍了拍他的肩膀，雷桑随即向陡峭的山体走去，嘴里叽里呱啦地喊着口号，应该是给自己大气鼓劲之类的。

三十米之内没有任何难度，甚至比攀登鹰嘴岩轻松得多，雷桑选取了几个固定点钉上岩钉，把安全绳索固定好，每一步走得妥妥帖帖，毫无悬念。

从远处看，雷桑整个身体紧贴在岩石上，就如粘在上面的“膏药”一般，完全没有普通登山者那种张扬霸气，却很适用。身体与山体岩石的弧度契合，山体分担了大部分重力，使人的体力得到更大程度的节省，这也是最聪明的攀登方法。

果然在攀登一百多米之后，岩石状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雷桑喘着粗气观察着山体，用防滑手套抚摸一下冰岩结合之处，竟然看不出岩石裂隙？技术冰镐敲在冰岩上，迸溅出冰碴来。

身体接触面的摩擦力将会发生根本性改变，或者说“无可攀附”，真正的考验终于来临，雷桑不禁心惊肉跳起来。

楚枫注视着趴在一百多米高的山体上的雷桑，半天没有挪动了，估计是遇到了不小的挑战。冰岩的特点是摩擦力极小，想要攀附会变得万分困难。而最要命的是坚冰将覆盖住岩石本体裂隙，让岩钉毫无办法。如果将岩钉打在冰层上，那将是噩梦的开始！

“雷桑，注意附着点，从现在开始你所钉下的每一颗钉子都将关乎你的性命！”楚枫仰着头凝重地注视着峭壁上的雷桑，心底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慌忙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确定安全，就要下撤，我们重头再来。”

重新来过？恐怕我不会给你机会！雷桑稍事休息一下，一路爬上来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即便是休息也在消耗着，全身紧绷的神经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有一种狙击敌人开枪刹那间的感觉。

“我已经开始攀登雪峰了，情况很复杂，请队长指示，OVER！”雷桑紧张地盯着面前冰岩交汇之处，冷风过耳，天地似乎在一瞬间连接为一体，慌忙闭上了眼睛：该死的眩晕症！

“收到，我代表STNS感谢你，雷桑。我们就在你的身边，与你同在。”哈德尔兴奋地将对讲机抛到一边，起身抓过望远镜望向对面的雪峰，一个小黑点在前米高的雪峰之上，那似乎就是雷桑？

如果雷桑能成功找到骠骑宝藏的话，胜利将属于STNS！哈德尔不介意与戴维讨价还价，或者是提高一倍酬劳，或者是分得一半的宝贝，两者对佣兵队而言都是一个好消息。如果那样的话，今晚是最好的偷袭机会。不过要等待雷桑的消息，看起来他的运气不错，比那个蛮干的青子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