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雪域静谧。
楚枫半靠在隔凉垫上看着亮银色的弩箭,箭簇的锋刃闪着寒光,尾端的风哨附近铭刻的“雪”字清晰可见。这不是普通的弩箭,给人一种“雍容”的感觉。弩箭的穿透性极强,比最好的弓箭的射程更远,更有力。而这支箭玩具一样,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却制作得十分精致,女人的收藏品而已。
“高冷的男人也有单相思的时候?稀罕!”詹莎莎一把抢过弩箭,脸上带着特有的傲娇似的笑意,凑近楚枫故意压低声音:“快说,是哪个女人的宝贝,不说的话没收归公啦。”
楚枫突然从地上弹起来,抓过弩箭又仔细观看一下脸色微变:“是雪姑娘的。”
“谁是雪姑娘?雪姑娘是谁!”詹莎莎被楚枫的反应吓了一跳,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被自己一语中的:臭男人果然在想女人呢。
楚枫想解释谁是“雪姑娘”,却一时语塞。塔吉克老人说过上山很有可能碰到她,如果所猜不错的话,这支弩箭就应该她的。为什么要以弩箭警告探险队?她是什么样的人?最关键的是现在她在哪?一连串的问题让楚枫无暇顾及詹莎莎的问话,反身打开战术背包,取出军匕和古董弩,把箭袋挂在腰间:“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干什么?找女人去?”詹莎莎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夺过楚枫手里的强光手电,娇蛮地瞪着楚枫:“本大小姐正闲着没事,可以陪你呀!”
楚枫的心里升起一团怒火,但不能发作,莎莎只是开玩笑的。做男人要有风度,要有涵养,要有爱心,可他娘的这事跟这些不搭边!塔吉克老人无缘无故被杀已经给探险队敲响了警钟,现在“雪姑娘”又发弩箭来警告,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以楚枫的直觉,不可能没有关系。
“莎莎,别闹了,暴风这么做一定有原因的。”舒妃及时解围,眼中却流露出不解之色。
“我是去办正经事,跟探险息息相关。”楚枫看一眼银色的弩箭:“箭的主人应该叫雪燕妮,塔吉克大爷说她住在雪山里,并预料我们会遇到她,而现在老人死了,雪燕妮又发响箭警告,你们不想知道究竟为什么吗?”
詹莎莎窘迫地看一眼楚枫,弱弱地冷哼一声:“跟我们寻宝有什么关系吗?如果没有关系最好不要沾花惹草,免得节外生枝。”
舒妃基本同意莎莎的意见,但这件事的确有些蹊跷,如果跟探险队无关的话就不应该去做,如果有关就另当别论。
楚枫性格直爽不会拐弯抹角,思虑一下竟然没想出跟寻宝到底有没有关系,不禁苦涩地摇摇头:“我只是猜测,你们不要上纲上线好不?”
“好奇心害死猫,当前最紧要的任务是想办法解决登山问题,而不是找什么雪姑娘。”詹莎莎不满地瞪一眼楚枫,声音很冷。在心仪的男人面前她很少冷言冷语,楚枫触犯了她的忌讳:我喜欢你,你必须喜欢我,否则决不饶恕。
女人不讲道理,而跟一个骄横跋扈的女人说理无疑是往火坑里跳。
“莎莎,掐算一下,我心里没底。七星拱月的风水格局里面一定蕴藏着某种秘密,今晚月朗星稀,正是你大展伸手的时候!”楚枫强挤出一丝笑,比哭还难看,心里诅咒着不讲理的女人。
“掐算生死门?”
“不是……”
“那是什么?难道是雪峰上的冰洞大门朝哪儿开?这个不用算,朝天开的!”詹莎莎气呼呼地从背包里拿出罗盘瞪着楚枫,没想到楚枫趁机转身掀开帐篷就要出去,冷风横贯而入,冻得詹莎莎打了个冷颤
就在此时,外面隐约传来几声“哒哒”的枪声。
楚枫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从声音判断枪声据此很远,超出一公里范围。
“有情况!”
楚枫吼了一嗓子便冲出帐篷,吓得詹莎莎手里的罗盘掉在了地上,只见她双手掐着怪异的法决,嘴里念念有词,什么酉金生水天地玄冥之类的,然后便捧着罗盘跟舒妃冲出帐篷。
“西北方向是生门,东南向不宜!”詹莎莎向飞奔的背影喊了一嗓子,楚枫已经冲出二十多米远了。
雷桑提着微冲匆匆跑过来:“老板,好像有情况。”
“戒备!”舒妃拿起对讲机紧张地四处观察着,夜黑如墨,唯有营地上点点篝火而已,忽然想起了在谷口望风的班杜尔汗,冲着对讲机呼叫:“班杜尔汗,有什么事情吗?”
“一切正常,OVER。”
对讲机里传来班杜尔汗的声音,舒妃紧张地思索着,如果真的发生不测的话,以这几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确保安全。必要的话让戴维连夜增派护卫,最好让STNS佣兵队进驻营地。这样紧张的日子过够了!
临时营地出奇地静,每人都拿着趁手的家伙紧张地严阵以待,连平时没碰过枪的徐罔文都抱着一把菜刀,紧张得头顶直冒汗,东张西望地找敌人:“敌人在哪?”
“这话问的很有水平,跟宝藏在哪一个道理。”詹莎莎放松一下检查弹夹,才发现里面没有子弹。
钱飞在帐篷里面睡得鼻涕冒泡,外面发生的一切完全不知道。
栖身于夜,莫问前路。作为一名特种兵,楚枫的追踪术出神入化,第一声枪响的时候便判断出来自西北方向,奔跑的刹那间便子弹上膛,一口气冲到了谷口。正碰上抱着枪的来回巡逻的班杜尔汗,楚枫打了个手势:“策应掩护!”
天气很冷,嘴巴几乎被冻上,班杜尔汗想问却见楚枫已经冲进谷中,一定是有任务了。一个好的向导会深思熟虑,而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向导了,更像是探险队的护卫,一个完美执行任务尽职尽责的护卫。班杜尔汗一不声不响地跟在楚枫的侧后方向西北方向追下去。
冷风飕飕过耳,呼气成冰。楚枫期望对手再次出枪,他会立即判明其隐藏的位置。进入深谷乱石滩,两人的速度慢了下来。
“枫哥,怎么了?”以班杜尔汗彪壮的体格追楚枫显得很吃力,但还是努力地在侧后方奔跑,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还未等楚枫应答,又传来两声点射的声音,楚枫鱼跃翻滚,卧倒在地,后面的班杜尔汗却愣了一下,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楚枫真切地听清了方向:来自深谷之中。
“你负责掩护就行,不要开枪!”楚枫卧伏在一块巨石后面低声喊道。
不开枪怎么掩护?班杜尔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样的战斗还是第一次经历。他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向导,不想得罪任何人,包括探险队的对手。不过现在已经容不得班杜尔汗有任何私心杂念,子弹不长眼睛,也分不清好人还是坏人,尽力而为吧。
深谷之中很静,只能听到班都热汗的喘息声。
楚枫盯着幽深漆黑的深谷,要打一场狙击战吗?在不确定对手是谁的前提下,不能任性开枪。楚枫将滚筒式微冲背在后面,探手拿出古董弩,侧目搜寻着目标。
正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音,是响箭。班杜尔汗心头一阵,这声音与晚上听到的那个如出一辙,下意识地向楚枫打了个手势,楚枫心下一沉:是雪姑娘?
深谷的尽头,一条黑影忽然闪出峭壁下的黑暗之处,向对面狂奔。后面传来一阵“哒哒”的枪声,黑影如暗夜精灵一般飘进了黑暗之中,悄无声息。
哈德尔气急败坏地冲着黑暗之处一通猛扫:“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头儿,这可不是STNS的风格呀。”一名手下侧靠在峭壁黑暗之中抱怨道。
“废话太多,袭击我们的营地难道就此罢休吗?我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哈德尔恶狠狠地呵斥道:“你,速度包抄过去,我打掩护。”
空中又传来一声尖锐的哨音,刚刚探出半个身体的佣兵慌忙缩回去,举枪回击。
当然什么也打不着,这种战斗注定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结果:对手只一个人,对深谷的地形极为熟悉,而且身手敏捷,攻击力极强,虽然他没有反击能力。能成功逃脱STNS的围攻的对手绝无仅有,哈德尔现在有些佩服他了。
难道探险队里那个曾经在“红色尖兵”服役的家伙这么厉害吗?
第二声响箭是楚枫发射的,视距之外的情况他并不掌握,但从枪声的方位判断,对手是两个人。而那位释放响箭的胆子也足够大,难道他在用弩与AK74突击步枪战斗吗?这种情况响起来就很疯狂,实际上的确如此,他已经看到了那个隐藏在峭壁之下的影子。
所以他发射了一支响箭,目的很明确:吸引对手的注意力。
前后两次响箭发自不同的位置,但哈德尔判断出现了失误。他始终认为目标只是一个人,逃跑的速度快一些罢了,而对手的攻击力可以忽略不计,除了在秘密营地被射伤的一个兄弟外,几乎没有任何反击余地。
静,死一般的静。
哈德尔用夜视望远镜观察着敌情,方圆三百米内的情况全在他的掌控之中,目标所栖身的地方没有一点动静。当他的手下判断对手完全没有反击之力的时候,以蛇形迂回的战术向目标迫近。
目标在AK74的射击范围之内,哈德尔确信只要看到他的影子,其必死无疑。
螳螂捕蝉黄雀再后,他们不知道已经进入了一个危险的伏击圈。
弩箭如暗夜的精灵一般悄无声息洞穿了正在移动的佣兵的肩膀,一头栽倒在地,鲜血喷涌而出,那家伙一声不吭地盯着前方,想要看清对手的真容,但徒劳无功。
哈德尔抱着枪冲了上来:“受伤了?”
手下正紧咬牙关捂着肩膀,鲜血渗透了迷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哈德尔发疯一般扫射,而就在此时,从斜对面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哈德尔惊得鱼跃倒地:“混蛋,我们快撤!”
追踪这么长时间这是第一次面临对手的子弹,哈德尔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班杜尔汗显然太紧张了,没有隐藏自己,没有瞄准目标,也没有得到楚枫的指令,背靠在巨石旁边一通乱扫,嘴里不知道在喊着什么。楚枫将班杜尔汗扑倒在地,子弹仍然射向寒天。
子弹汹汹而来,哈德尔躲无可躲,直接将受伤的手下推到了自己的前面,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不要紧张!”楚枫翻滚一下摘下微冲,向目标方位三点射,接着又是一个点射。这是警告对手,不要造次!楚枫对对手的专业性表示怀疑,有时候火力压制起到绝对作用,但全凭火力压制取胜的战斗并不足以说明问题。战斗要有策略,而不能一味地火力压制。
他的策略就是用弩箭击杀对手。
班杜尔汗喘着粗气停止了攻击,这是他此生打的第一仗,也是最后一战。当楚枫摸到他胸口黏糊糊的鲜血的时候,才发现厚重的登山服已经被打开花。与专业的佣兵相比较,班杜尔汗缺乏的不是勇敢,而是差了一个世界。
“枫哥……疼啊!”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退役之后楚枫没有参加过任何正规的战斗,甘于清贫地守着小古董店过日子,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再次拿起枪战斗。
但今天真的激怒了他!
楚枫拍了拍班杜尔汗的肩膀,转身提起两支微冲,一手一支左右开弓,愤怒的子弹向目标飞去,打得碎石尘飞,打得毫无顾忌。他要给班杜尔汗报仇,要手刃对手。子弹打没了,却不见对手反击。
百米之外已经没有了动静,哈德尔和手下已经撤出了阵地。
班杜尔汗最大的愿望是回家,但他永远也回不去了。他的手已经冰冷,他的血与冰冷的石头融在一起,他的灵魂飞扬在雪山之上。
黑暗之中闪出一个袅娜的人影,怔怔地望着抱着班杜尔汗尸体的楚枫,举起了手中的弩。苍白的脸色溶于黑夜之中,冰冷的泪水清流而下:“你们站住!”
声音很突兀,沙哑而低沉。
楚枫漠然回头看一眼十几米开外的影子,佣兵追杀的是她,而不是袭扰探险队。这是一场不应该发生的战斗,班杜尔汗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他没有回应她的话,向山下营地蹒跚而去。
女人怔了一下:“再不站住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