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劈啪”地燃烧着,谷地上孤零零的帐篷前,拜努尔的爷爷微醺着拨弄着篝火,火光映红了那张干瘪的脸,不时望一眼不远处停着的两辆越野车,眼中露出一丝担忧之色。不知道他们与那支探险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关心他们的行踪?
老人很善良,善良的人总被欺负,那几个家伙命令他就在帐篷前面待着,不得离开。
詹姆士叼着雪茄夸张地允吸着,就像绅士那样靠在车旁,实际上他就是一个瘪三。两个跟班的伺候在左右。而几名STNS佣兵则席地而坐,围着篝火大快朵颐午餐肉罐头,一声不响。
“头儿,怎么办?”跟班的讨好似的嬉问道:“那娘们可真够野的,一头扎进去影都摸不着。不过您别担心,他们没有补给,走不远的。”
“懂个屁?”詹姆士粗鲁地吐一口浓痰:“老家伙说他们买走了所有马匹,用不了太长时间就到雪域了,我们跟在屁股后面喝西北风啊?”
“没那么容易找到宝藏的,另外咱们不是有直升机吗?”跟班的提醒道。
直升机?这是个好主意。不过直升机在几百公里远的市镇呢,没有戴维的命令不得擅自动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高原环境不比荒漠,地形太复杂,而且詹姆士真不知道舒妃小组到底在哪?
詹姆士懊恼地拍了拍越野车机盖:“给养怎么送达?难道空投吗?用你的猪脑子想想吧,不能定点空投的话扔下去也是浪费。”
佣兵们显然对詹姆士不感冒,自顾自用餐,然后开始休息。詹姆士对此极为不爽,但不敢造次。表面上他是行动增援组的头儿,看似权利不小,实则只有两个跟班的而已,负责所有人的后勤补给,而那些家伙是臭名昭著的STNS佣兵,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更让他恼火的是最后的补给站设在了荒漠边缘的天堂客栈,距离这里有七八百公里,中间还要横穿大面积的荒漠。好在出发的时候带了两辆越野车和一部分补给,否则现在只能坐吃山空了。
詹姆士试图联系舒妃却没有联系上,那娘们好像有意避开自己似的。
“詹姆士阁下,上峰命令快速突进,给养车务必先期出发。”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STNS佣兵队队长哈德尔阴森地看着詹姆士说道。
什么意思?难道让老子连夜开路吗!
“上峰是谁?现在我是你的上峰。”詹姆士阴沉地瞪一眼哈德尔,他无意激怒这个壮硕的家伙,或者说他不敢,不过面对“属下”的无礼,满肚子火气的詹姆士发着牢骚。
话音未落,詹姆士的脸上已经挨了一拳头。哈德尔挥手,几名佣兵立即涌了过来,把嗷嗷怪叫的詹姆士围在中间。两名跟班的吓得呆在一旁,不敢说话。詹姆士习惯了颐指气使,以为不过是为了美元而战的几名佣兵而已,没想到这么野蛮?
哈德尔揉了揉手腕:“把属于我们的补给拿出来吧,阁下可以尽情地睡觉。”
佣兵们发动越野车,还没等詹姆斯搞明白怎么回事,两辆越野车已经呼啸而去。
“混蛋!流氓!混蛋!”詹姆士捂着脸暴跳如雷,本以为总部派来让他管理的佣兵队会对他俯首帖耳,没想到这么暴力?
两个跟班的吓得不知所措:“他们想干什么?”
詹姆士哪知道佣兵队想做什么?他们抢走了给养!那些给养可是探险队唯一的保障啊。詹姆士下一秒便意识到事态有些严重:佣兵队反水了吗?敌人是谁?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喂,戴维……”詹姆士清醒过来才想起拨打上司的电话,里面却传来一阵忙音。他想联系老板,却不敢。时间有点晚,老板估计已经休息了,而且他无权联系。
该死的戴维!为什么?
詹姆士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从一开始探险行动就不单纯,作为行动增援组负责人,他几乎被所有人支使,舒妃、戴维、STNS队长,还有无处不在的老板。
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STNS佣兵队的顶头上司是戴维,詹姆士也听命于他,但现在佣兵们抢走了给养,究竟是怎么回事?严密的组织的似乎出现了致命的漏洞,至于是戴维有意为之还是老板的意思,詹姆士无从知道,或许是那帮佣兵加入探险行动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阴谋背后隐藏着什么?没有人知道。
塔吉克大爷昏昏欲睡,不知道那两辆越野车什么时候开走的,待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篝火已经熄灭了,他也不知道拜努尔留给他的三匹马早已被人偷走了,甚至不知道盗马贼是谁。
钱飞自告奋勇去村子里打探情况去了,以示惩罚。探险队也没有贸然进驻村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楚枫建议就在望楼下安营扎寨,静候钱飞的佳音。
雪域高原里隐藏着许多不知名的村落,詹莎莎也见过诸如塔吉克人、柯尔克孜人的村子。他们以高原牧场为家,伴着溪流和雪山,依靠放牧打猎为生。而且三进雪山的詹莎莎也结交了不少当地的牧民,他们生活淳朴热情好客,是雪山探险最可靠的向导。
詹莎莎想找一个塔吉克的向导。拜努尔不能胜任这个工作,他太年轻了。当她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楚枫的时候,楚枫正在打量那座破烂不堪的望楼。
“暴风,有什么发现吗?”舒妃凝神看着全部用石头垒起来的望楼,望楼顶部显然是木质结构,不过已经残破得只剩下架子了,狭窄的仅能容一个人行走的台阶盘旋而上,可以达到望楼顶部,不过全被封死了。
望楼的形制与荒漠山谷骠骑军镇中的如出一辙,透出一股沧桑之感。楚枫抚摸着冰冷的石头不禁怦然心动。难道当年这里曾经有戍边的军队吗?如果能证明是大唐时期的建筑就更好了,可惜的是自己不是考古学家,无法对望楼进行更进一步的勘查研究。
楚枫不断地思索着。一路走来见过许多历史的遗迹,但大多数都被破坏殆尽。除了埋在地下的古迹之外,地面上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所以,这个望楼式建筑显得十分珍贵。
“他是见着好东西了呢,千里无人烟的帕米尔高原有许多这样的遗迹,清政府经略西域的时候修筑了八大卡伦,戍边卫国。”詹莎莎虔诚地望着十几米高的望楼,不禁想到了荒漠古军镇里的石堆,楚枫说那就是望楼的底部,跟这个大体相当。
楚枫肃然地点点头:“上溯到盛唐时期,安西四镇控制范围内散布着许多军镇,部落集聚地设有都督府,府下设哨站,这处遗迹若是唐朝时期的遗存则大大说明问题。”
“说明什么?远征军不是从此处翻越帕米尔的。”詹莎莎苦涩地看着楚枫:“李光弼的远征军是从碎叶城出发途径拔汉那人的渴塞城修整,然后翻越帕米尔高原直入大宛都督府,进击石国都城,也就是今天的塔什干,然后向恒罗斯城挺进。”
詹莎莎对远征军的那段历史颇为了解,但楚枫所思所想不只是这些。骠骑军与远征军的目的不同,远征军是为了剿灭背叛大唐与阿拉伯人联盟的石国王子,而骠骑军则是恭迎“圣物”。
父亲讲的那个稀奇古怪的传说里说的很明白:恭迎“圣物”回归途中遭遇阿拔斯联军袭击,骠骑军兵分两路突围,左都尉老祖宗率领一千骠骑军“血染黄沙”,与阿拉伯联军同归于尽。传说里没有交代另一支骠骑军的动向,但楚枫分析应该是进入了帕米尔雪域高原。因为他们无路可走,老祖宗所走的那条路是死路。
所以,护送“圣物”归唐必须走帕米尔。
楚枫微微点头:“至少我们找对了方向。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准备给养,然后挺进雪山!”
舒妃略显诧异,用目光询问詹莎莎:你的给养呢?詹莎莎耸耸肩,表示身不由己,前三次雪山探险不在附近,自然也没有补给站。
徐罔文瘫坐在地上,早没有心情说话,把篝火鼓捣旺一点比什么都强!探险似乎没有没有想象中美好,尤其是身陷高原窘境的时候,徐罔文也懒得询问补给的事情,反正他们不会将自己给扔下吧?与其争论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莫不如静下来好好休息。
荒凉的村落看似面积很大,却只散落着区区几户人家。天色黑得彻底,对面都看不清彼此的模样,周围也静得出奇,几个人的谈话声逐渐消隐。温度却径直下降,舒妃和詹莎莎虽然有所准备,但冷风飕飕,感觉心拔凉拔凉的。
楚枫把两张羊皮扔给两个女人,自己掏出酒壶喝一口六十度的二锅头,辣得一条热线直到胃里。酒是从家带来的,没喝多少,也没时间喝。詹莎莎也抓过酒壶喝了一口,辣得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正在这时候,从村子里急匆匆地走出两条人影,说话声由远而近,真是钱飞破锣一样的声音:“大爷,您是好人!”
“那发哈米达木!”
“哈米达木?”钱飞翻一下眼皮,什么叫“哈米达木”啊?后悔当初没多学几门外语,根本听不懂塔吉克大爷的话,而且这位大爷跟前次碰到的那位不太一样,根本不说汉语。
方才钱飞打了一阵“哑语”,塔吉克大爷才明白他是来帕米尔旅游的,立即跟钱飞出来见其他人。一着急说的话不禁让钱飞瞠目结舌。钱飞刚要说话,院子里一阵狗叫声,两条黑影从后面窜出来,吓得钱飞慌忙躲闪塔吉克大爷一声呵斥,两支狗乖乖地闭嘴,跟在两人后面出了院子。
“胡须奥马呆的图!”
“大爷,您说的是啥玩意啊?”钱飞弄得头晕脑胀,不断拍着自己的脸蛋子:“您意思是欢迎我吧?多谢多谢!”
“闹马同气阿斯特?”塔吉克大爷哈哈一笑,声音苍老,跟哭似的。
钱飞立即傻眼,根本听不明白啊,怎么翻了一座山就到了外国了呢?
其实少数民族的语言包罗万象,不要说是塔吉克语,就是汉语在不同的地方发音都不一样,有些地区的方言除了本地人能听懂之外,外来人根本听不明白。钱飞听不明白却能猜,不断地比划着:“我叫钱飞啊,金钱的钱,飞翔的飞。”
钱飞一边比划一展开胳膊学鸟飞。
“我七十八岁了,身体还很棒。”苍老的声音传来,答非所问。
钱飞弄得满头大汗:“您会说汉语呀?”
老人奇怪地看一眼钱飞:“好久不说了,村子里只有我会说。”
钱飞伸出大拇指表示赞赏,虽然发音有些问题,但还能听得懂。两个人简单地聊了几句,便到了望楼下的营地,塔吉克大爷邀请众人回家休息。
“大爷,这望楼是什么年代的?”楚枫心思沉沉地抚摸着望楼石头问道。
塔吉克大爷打量一下楚枫,干瘪的老脸露出奇怪的表情:“你确定这个是望楼就应该知道是什么朝代的啊。”
这个回答让楚枫有些出乎意料,透露出来的信息足够丰富:一则是肯定了这个是望楼,二则无需多言,应该是唐代的。楚枫满脑子都是大唐远征军和骠骑军的信息,自然想到的是大唐。
这是一块失落的土地,千百年来都不曾有过变化。屹立的雪山和那轮圆月见证了发生在此处的故事,世世代代生活在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人也记忆着曾经的久远。只是时光匆匆,掩埋了这片土地上的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