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初开口:“不假手于人,我自己来。”
“不要!”夜空大喊,声音甚至有些失态。
她亲自去,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无非是凭借她体内的魔咒力,将万俟凝的魔毒逼出。可这是一种自损的法子,魔毒不会平白无故从体内出来,需要她毒素悉数过到自己的体内,再用她的魔咒力自行消化。
就别说霁初是人类造化成魔,就算她是天魔神手造的魔王都很难在吸入这么多魔毒的情况下,毫无变数。
就像蛇毒一样,魔毒存在于天魔的术法中,他们有自己的术法防止并抵抗魔毒进入自己体内。但若将魔毒自行吸入,就算他们能够消化,也是九死一生。
更可怕的是,魔毒不存在于三界之内,这世间根本没有解药。如果她在救治万俟凝的过程中遭遇不测,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不行……”夜空大吼。
霁初已经进入自己的房间,欲要关门,被夜空一把把住门板,不准她关门。
他的眼神溢满悲伤之色,甚至夹杂着哀求:“不要这么做,小初,不要……求你,不要……”
“你知道的,夜空。”霁初把着门扉,目光坚定地说道,“我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语气虽然柔和,却霸道得不容拒绝。
“为什么非要这样?”夜空大惑不解,“这样做的成本远远高于所得,你想一想自己的身份,年底的宴会是为你而开,赴会的都是这个尘世最顶级的妖鬼,他们都是你的属臣,等待你的决策。你站在这世间最顶端,你肩负的责任绝不是为了一个人类女子而牺牲,你懂吗小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圣战将至!”
“我知道……”霁初用力关上房门,留下一句,“可天神面前,众生平等。”
滚滚热泪汹涌而出,霁初心中说道:夜空,世间妖鬼就算没有我,却也还有你——你是真正的妖王,真正的尘世之主。而我三姐,只有我。
霁初无声地在这房间各处布满了隔绝结界,就别说苍蝇蚊子蚂蚁这些活物,就连声音都传不出去。外面的人若想硬闯,就会被结界抛到虚幻的空间,是非一己之力可以出得来的。
万俟凝的双目紧紧闭着,霁初抓着她的手腕,探寻她的脉搏,微弱得无迹可寻。她将两根食指指尖相碰,牵出一丝真气自万俟凝的鼻端注入她的体内。
万俟凝缓缓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见霁初的脸,又闭上,冷笑道:“你是来看我怎么死的吗?”
“你给我闭嘴,蠢女人!给你注入真气,让你苏醒不是让你说废话的,给我留点力气,一会有得好疼!”
霁初掀开她的被子,将她所有的伤口都暴露在空气中,她疼得直皱眉,却也没力气反抗。
霁初又道:“你被逆卷修放回来时,就剩下那么一点力气也想拼死杀了我。我知道是因为逆卷修要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你认为你承受的这些痛苦本该由我承受,所以你恨我,对不对?”
万俟凝咬着牙齿不说话,但这就是最大的默认。
原本成散射状的黑纹,如今已经连成一片,万俟凝的胸口就好像被谁泼了一碗墨汁,黑漆漆的不似人的皮肤。
“可你知不知道,逆卷修这样对你是为什么?”
霁初一边说,一边封锁胸口以下的经脉,以免一会逼毒的时候毒素下移。
她接着说:“那是因为他生气,用你来泄愤。所以你好好想想,如果被捉的是我,他真的会像对你一样对我吗?”
说着,她以锐利的视线射向万俟凝的眼睛,四目相接,万俟凝的瞳仁跟着一抖,随之暗淡下来。是啊,霁初是逆卷修亲手造化的魔尊,在魔界享有与他平起平坐的地位,他怎么可能如此伤害摧残她?
霁初恨其不争地对她白了一眼,继续封锁她腰部以下的经脉。
“你之所以弄成现在这个鬼样子,都是你自找的!被人一次又一次的利用,还在为别人卖命!”
万俟凝深锁眉宇,眼里逐渐晶莹,煞白的嘴唇死死抿着,颌骨也被自己的牙关咬得突起。
“那晚,我睡得异常深沉,定是有人故意为之。”霁初接着道,“饭菜是我亲自准备,不可能是食物的问题,那么我就是中了术。试问这世间能置我于昏睡的术法,绝不是幻术,除了医系术法,不疑有他。”
“楚…白……咲……”万俟凝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恨意从她眼中迸出。
“你可算明白谁是敌,谁是友了。”霁初冷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
“不就是枫斗的小妹?”
“你啊……哎……”霁初叹息道,“她本是蓝宇尊的未婚妻,因为我的存在,她无法成为天圻帝后,所以她做的一切事,都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杀掉我!你只不过是她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万俟凝惊得说不出话来,双目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霁初又道:“那晚她施术让我昏睡,那么巧逆卷修来抢人?这根本就是他们串通好的!你说,你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我……我……”万俟凝声若游丝,话音毫无底气,“我那晚,只是看到枫斗半夜进了你的房间,以为你们……”她羞于启齿后面的话,只好越了过去,继续说道,“我想这是离间你和夜空的好机会,就用那瓶魅香引夜空去了,想让他捉奸在床。”
“你真是傻得可以了三姐。”霁初道,“那晚这么多人用餐,只有枫斗一人喝醉,难不成这号称妖王齐名,辰爵都要敬畏三分的火狐妖王是酗酒成性的酒鬼?”
万俟凝又不说话了,她知道霁初说得有理,枫斗第二天要复命回程,当天晚上喝醉确实荒唐。
“他一定是知道什么阴谋而不放心,又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才借故留下,防止事情演变得不可控、无法挽回。”霁初喃喃道,“他一定是知道了楚白咲和逆卷修的阴谋……无法改变楚白咲的注意,又不想楚白咲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才打算自己来解决。”
万俟凝听着霁初句句扎心的话,回想着当晚发生的一幕一幕,悲伤的泪珠由眼角滑下。
她觉得自己好傻,好蠢,她明明看到饭桌上的每个人都醉醺醺的不省人事,还暗自庆幸只有自己头脑清明。
可到头来,糊涂的……只有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