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虚弱地抬起头,望见门口站着的女童。
女童约莫四五岁的模样,圆圆的小脸,嵌着猫眼石一样剔透的圆眼睛。齐齐的刘海遮着额头,齐肩的发丝映着门口的雪光更显黑亮。
她穿着一身碧绿的小直裾,肩上扛着一把展开的油纸伞。伞上描绘着春荷,荷叶盖着伞面,整张伞看起来也绿油油的。
她赤着一对小玉足站在门外,脚下浸着一滩水,将刚刚雪姬他们到来时留下的雪逐渐融化。
“雨澈……”夜空叫着门口女童的名字,对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雨澈突然消失,眨眼间便出现在夜空面前。
面上从始至终都不见一丝表情,像是个会动的人偶。
“大人,雨澈来晚了,请大人责罚。”雨澈缓缓跪下,微垂着头。
夜空苍白的脸几近透明,他强压着气脉反噬的痛苦,轻声道:“雨澈,那沙阵,应该是魔阵。”
雨澈道:“是,大人。”
夜空闭了闭眼,说道:“去吧。”
“大人,我同雨澈同去。”暗中传来魅鬼的声音,下一瞬间,他出现在了夜空的面前。
夜空微微点头。
雪姬扶着夜空靠在椅背,说道:“雪音见过初大人,让他也去。”
夜空闭眼又点了一下头。
酒天站起身子,笑道:“既然是魔阵,我倒也想会会久违的对手。”
夜空沉默,表示默许。
见酒天也要去,猫又的心也活分了起来,她刚要开口,就见到夜空睥睨着她的视线,她读懂了夜空不许她前往的意思,垂头后退。
几个人眨眼间便不见了。
夜空已经疲累到瘫软的程度,雪姬急忙在夜空怀中摸索,终于找到一颗灿灿发光的金珠,她催动真气用金珠为夜空疗伤。
未几,他的面上终于见了一点血色,原本紧锁的眉心恢复平静,呼吸也渐趋悠长沉稳。
厅堂中剩余几人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大气不敢出一口。
直至夜空缓缓睁开眼睛,清澈的黑眸瞬间笼入万丈星辰,俊美深沉,猫又见了微微一滞,竟莫名地脸颊发烫。
夜空叫了一声猫又,猫又连忙起身行礼。
夜空道:“你母亲原本术法强大,坚不可摧,却偏偏在情路上摇摆不定,最终渡不过那一道情劫,我希望你不要步她的后尘。”
猫又惊讶,母亲去世后,九命猫一族便开始没落,她原本以为高高在上的妖王早已将她们这一族忘记,却没想到,他连她母亲是因何而故都记得清楚。
一股暖意涌入心底,她沉声道:“猫又谨遵大人教诲。”
夜空又道:“这次叫你来,我是有其它任务布派给你。这任务,你和山童共同完成。”
……
冰蓝色的球状屏障将霁初和骁龙护住,外面无论千流如何攻击都无法撼动分毫。
甚至连声音都隔绝了。
霁初环顾了一周,不解地自语道:“这是什么?”
骁龙笑了笑说道:“看来是你的夫君为了护你而特意在这手串上布的。”
霁初歪头问:“你怎么知道,这手串是他给的?”
骁龙笑着叹息:“绝对防御,这世间就只有蓝宇尊做得出,连辰爵都不行。”
蓝宇尊。
霁初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这三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
自从夜空占据了她所有心绪,她已经逐渐淡忘了那个对她冷酷的前夫——姑且算是前夫吧,这世界又没有离婚的说法……
如果可以,真的想当面谢谢他。御狐令也好,这绝对防御也好,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赋予她,最终的结果都是让她可以好好地在这世上活着。
但这个愿望很遥远,眼前要紧的是看骁龙的伤势。
骁龙拒绝了霁初要给他查看伤情的要求,说绝对防御也是有时效的,如果不赶紧找个法子逃出去,这短暂的躲避只不过是延缓了死期罢了。
霁初凝望着冰蓝色透明的球壁,将千流正在强攻的无数条影分身映得歪歪扭扭。她试着拔了一下刀,依旧纹丝未动。
此时反倒不急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在死前把心中不解的事一并弄清楚。
于是,她开始问:“大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不闪烁其词吗?”
骁龙一怔,又马上释然般掀起他那太监装的下摆,跪在球底,道:“公主,请问。”
霁初问:“为什么你明知道夜空替我顶罪的那个计划,却没有告知你的主子?你那时并不想倒戈吧?”
骁龙道:“回公主,我并没有从一开始就知道公子的计划。直到青灯出现才一点点猜出大概。更何况,如果是青灯出手的话,即便知道计划也没有用。青灯可以幻化成任何东西,根本阻止不了他去吸血。”
霁初道:“所以,他也不是罪孽深重的血蝠妖,那么他为什么要听夜空的话。”
骁龙盯着霁初的脸,弯起嘴角,半眯着眼睛,忽然间对她微微一笑。
霁初蹙眉侧头,表示不解。
骁龙敛起笑容,说:“我不知道,公主。”
“你知道。”
骁龙又展开了与刚刚一样的笑颜。
霁初似是确定了什么,眸光微微暗淡。
骁龙道:“公主如果还是无法正视自己的心,莫不如顺其自然。”
霁初低头看着他清俊的脸,问道:“那么你呢?可正视了自己的心?你背叛逆卷真,用命来救我,难道是因为喜欢我?”
骁龙微微一笑:“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公主呢?”
霁初自嘲地咧了咧嘴:“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呢?”
骁龙说:“公主当初放了我一条生路,我便该用命去报答。”
霁初说:“逆卷真也曾对你有恩。”
骁龙说:“真大人是因为我有她利用的价值,而公主你,只因‘不忍’二字。”
“好一个不忍。”霁初将他拽了起来,凝视着他的眸子,坚定地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会不忍,就不该为我丧命,让我背负你的命痛苦生活,过完余生。”
突然,“啪”地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从他们头顶传来。
举目望去,是茨镰童子的镰刀重重地砸在球面上。乌黑锋利的刀刃将球面凿出一个裂口,裂纹迅速扩散一如蛛网,茨镰童子面上的能乐面具被映得支离破碎。
骁龙绝望一叹:“茨镰那鬼畜般的刀刃加速了绝对防御失效的速度,他太强了,以我如今失去翼骨的状态,和他对打毫无胜算。”
霁初突然猛醒,冷冷说道:“既然你说我手里还有一张牌,那么就让这张牌换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