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初道:“你喝多了会觉得胃不舒服,不舒服就会吐,吐完了会又饿又没胃口,第二天还会头疼。这些都不是幻像,而是你必须承受的。你在享受云端的快感之后,就要承受疼痛。”
“啊?”轩影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还会这样吗?”
“对!”霁初冷冷地说道,“你会疼得飞不起来。”
“夫人,这怎么办?这怎么办?”轩影哭丧着脸对仍旧笑意满面的妇人告急。
妇人空洞的双目望向霁初,手却像是母亲抚摸孩子一般抚摸轩影的长发,慈爱地说道:“不要怕,疼痛也是幻象。”
轩影道:“也是幻象?”
妇人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所有能够过去的事情,都是幻象。因为你的酒终归会醒,云端的感觉也好,疼痛的感觉也罢,在你承受的时候,各有所感,但它们终究只是时间带给你的一段经历,你最终还是会回到最初的自己。而关键,在于你的心。”
“在于心?”轩影似乎又不懂了。
“是啊,就像我刚刚所说的。”妇人的话是对轩影说的,但面容依旧朝向霁初,“酒给了你一个飞上云端的幻像,同样也带给你疼痛的幻象。而你的心倘若一直清明,不受这些幻象所束缚,那变成什么模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哦……”轩影似懂非懂,“就是说,肮脏的东西腐蚀了身体并非是真的腐蚀,只要没腐蚀心,一切都无需理会,对吗?”
“哈哈哈哈!”妇人开怀大笑,不偏不倚地塞了一只烧饼在轩影的嘴里,说道,“我的酒才不是肮脏的东西!”
霁初微微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不太胜酒力,不知可否和各位告便。”
轩影咬着烧饼大叫:“小丫头你别走,再陪我喝三百杯!”
“你自己喝吧!”
说完,她便兀自朝客房走去。
待她走远,妇人微微一笑,说道:“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凤真寻手执酒杯,淡淡地说道:“她听懂了。”
轩影原本酩酊大醉的模样,这时突然变成清醒得像是滴酒未沾,他扯了扯嘴角,上下抛着小酒盅,叹道:“没想到,我这万年古神兽,今日竟被这淡酒灌醉了!我的良苦用心,总该对那丫头有点用吧!”
凤真寻道:“你说得也太直白了!”
“我怕她不懂埃!”
“她比你想象得聪明得多。”真寻道,“从她告诉你会头痛的时候,她就懂了。”
“哦,是吗?”轩影爽朗一笑,又道,“这么说着,我还真想念踏入云端的感觉了!希望明天不会头痛!”
说完,他纵身一跃,登时变成美得耀眼的凤鸟,一声长鸣,冲向天际。
下着雪的灰白天空,由于他的冲入,突然变得绚烂无比。他时而翱翔,时而盘旋,时而上冲,时而下沉,仿佛是游在空中的鱼。
凤真寻摇头道:“霁初是真懂了,他却也是真醉了。”
妇人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冷酒和着苦笑,凤真寻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她如何?”
妇人慢悠悠地说道:“这个清纯的少女就像是香灰一样,冰冷又寂寞,倔强得让人心疼。”
“呵呵。”凤真寻又是一阵苦笑。
妇人道:“所以你才做她的侍神,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强行保护她,因为你知道她绝对不会开口求人。其实,这世间爱她的人那么多,但懂她的却只有你一个。”
“在天阙宫的时候,她说她想逃离尊,我便助她离开;路途中遇到群魔夜游,我为她碾碎魔箭,救她性命;然后又清除留在镇子里的、以及后面追上来的魔,暗中保护她一路北上……”凤真寻的表情变得痛苦,“但我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能力救她。”
妇人叹道:“那不是你的错啊,真寻。你终究不是她的男人,即便是在暗中保护着她,也必须要保持安全的距离。但有时距离就是距离,没有安全不安全的说法,所以也会有你无法掌控局面的时候。”
凤真寻又喝了一杯。
妇人兀自说着:“有时候我也不懂,为什么你不去争取她呢?也许比起尊大人,你才更适合她。她也好像更喜欢和你在一起。”
凤真寻苦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求索他缺失的另一半。人总是把自己看成半个人,要和另一个人合在一起才叫完整,但是,合在一起的两个,岂不变成了一个?”
“嗯……那又怎样?”
“只有合不起来,才可以永远作伴。如果我去争取她,她也许就不喜欢和我在一起了。”
“你喝醉了?”
“你这淡酒,还不至于把我喝醉。”
“但你已经陶醉在苦苦的付出中,不可自拔。”
凤真寻的面容俊美儒雅,眼角柔和如水,双目暖意如风,他微微一笑,道:“世上的付出者是可怜的,他们每做一件事都是为了别人,一件为自己的事都没干过,但却从未感到痛苦,这是为什么?”
妇人撇了撇嘴,道:“因为她快乐,你就快乐。”
凤真寻站起身子,缓缓地说道:“所以,我是陶醉在幸福的付出中,不可自拔。”
说完,转身欲要离开,妇人突然说道:“我还没有谢谢你带我过她的结界。”
凤真寻道:“你为救她而来,我带你进来自是应该的。只不过我想不通你怎么比我还先知道她的事的?”
妇人缓缓道:“我也搞不懂我主人是怎么身处那么远的地方,却可以在事件刚发生时就知道。我去向他禀报这件事之前,他就把那梅酒准备好了。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将梅酒交给我,令我想办法哄她服下。”
听到这番话,凤真寻表现出了诧异的神情:“你居然也有主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妇人垂目一笑,微有些羞涩,说道:“很久了,只是我比较低调,不参与世间之事,所以大多数人不知道罢了。这次主人调派我出来,想必也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情况了罢。”
“哦?”凤真寻微微沉吟,接着豁然开朗般地笑道,“能让你甘愿称臣的人,我大抵也知道他是谁了。”
妇人生怕凤真寻说出来似的连忙道:“做人太聪明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