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八一,精彩。
司空素琴只是静静听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两人在山脚院子里洗完菜,回到山腰厨房联手做了一桌乡土家常菜,一家四口人在暮色下的露天山坪上围坐一桌。
林大官人的胃口显然有些不太好,吃东西都是走神的,精神恍惚间有一筷子没一筷子,也不怕把米饭给捅到鼻子里去;司空素琴也有些心不在焉,埋个脑袋,都不太夹菜,筷子挑起米饭,一点点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跟数米粒一样。
林保对此无动于衷,自酿的小酒抿着,大口吃菜,貌似人生不过如此。
端着饭碗的康九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是朴素的乡下女人,没那么多能憋的弯弯肠子,这吃饭的气氛让她难受,突然饭碗‘啪’地一放,一筷子敲在了林保的手背上,伸手就把他手里的酒杯给夺到了一边。
林保愕然道:“干嘛?”
康九香瞪着一双闪亮明眸,气呼呼道:“就知道吃。”
林保顿时哭笑不得道:“人都坐上饭桌了,不吃用眼睛看吗?你是不是白天受了气,回来撒我身上?”
康九香抬手将脸侧的秀发给捋到了耳后,横眉竖眼道:“别瞎扯,我问你,你为什么非要把小林给关在这大山里面,不让他出去?人家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凭什么大好年华陪你窝山里面?”
林子闲和司空素琴齐齐一愣抬头,林保也怔了怔,慢慢斜眼瞥向了司空素琴。
司空素琴立刻知道他误会了,肯定以为自己告了状,顿时有些慌了,当着康九香的面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连林子闲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因为刚才私下接触过康九香的人也只有她。
林保‘哼哼’冷笑两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着康九香语重心长道:“九香。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让他出去了?”他两手一摊,很坦荡道:“腿长他自己身上,他想走随时可以走,没人拦着他。是他自己不想走,不信你自己问问。”
论到玩手段,康九香哪是林保的对手,闻言立刻对林子闲说道:“小林,不用怕他。你只管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走?如果想走,我明天就亲自把你送到县城的车上去,看谁敢拦你。”
“咳咳。”林子闲干咳两声。心想当然想走,可老家伙是话里有话,你让我走有什么用?回头我泪流满面的时候都不敢找您诉苦…他干笑道:“没有,不走,我不想走,这里好山好水的多好,我还想多住一段时间。”
“九香,听到了没有?帽子别乱扣。”林保不无得意一声,伸手又将康九香手里的酒杯给抓了回来。嘬嘴喝了个响亮见底,又提起筷子悠闲夹菜往嘴里塞。
康九香又不是傻子,对此表示怀疑,因为她之前明明见林子闲跪地上说过答应不离开继续呆山里的话,不由满脸狐疑道:“小林,真的是你自己不想离开?”
林子闲憨笑着点了点头,脑袋一埋。筷子飞快地往嘴里扒拉饭,心里却在…我靠!
康九香还不放心,再次提醒了一句道:“小林,如果想走就告诉我啊,不用怕谁。”
林子闲连连点头呜呜,恨不得用米饭把自己给撑死,实在是憋得慌。
天色渐暗,一家四口的饭也吃完了。司空素琴正和康九香一起收拾着桌子,嘴里咬根牙签剔呀剔的林保突然起身道:“交给你康姨收拾吧,你们下面的水池子好像做好了,带我去参观一下,改天看看我能不能弄出个什么新花样讨你康姨欢心,免得她老是叨叨我。耳朵都快磨出老茧了。”
“去!”康九香笑着啐了他一声。
林子闲却是和司空素琴面面相觑,两人自然知道林保这是找了个借口有事,司空素琴有些心慌慌。
三人一前两后下了山,进了山脚的院子,林保走到咕咕流淌的水池边伸手随便划拨了两下,抬头看了眼渐笼在夜色中的半山腰,估计下面不开灯上面也看不清下面的情形,方淡淡说道:“琴丫头,你真的很想让你男人离开这里?”
司空素琴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果然误会了,连忙摆手辩解道:“师傅,我真的没有和康姨乱说什么,是康姨之前听到林子闲跪说的话,一直在问我,可我一个字都没有说。”
“嗯,我相信你没说。”林保单手掬起一捧水,慢慢滴滴答答的倾泻掉,淡淡问道:“之前他想打电话的时候,难道也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司空素琴低头咬唇道:“师傅,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林子闲干笑道:“师傅,那啥,不关司空的事,是我逼她的。”
林保压根不理他,继续说道:“丫头,我现在怀疑我当初逼这小子娶你是不是做错了,或者说根本就不应该带你来这里,你如果不想呆在这穷山窝里,明天就收拾东西回武当过你的好日子吧,我不拦你,不过这小子得留下,也许我没资格管你,但是管他还是有资格的,你走吧!”
这话就说得太狠了,简直是诛心,司空素琴霍然抬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当场噗通跪在了地上,娇躯有点哆嗦,语音发颤道:“师傅,我没想过要离开这,外面的繁华世界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师傅,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知道错了,您不要让我和他分开,我一辈子都不想和他分开,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师傅成全。”一俯身,脑袋重重磕在了地上不起,已经是轻轻啜泣了起来。
林子闲看不下去了,赶紧帮话道:“师傅,这事和司空真的没关系,都是我逼她的,您就不要为难她了。”
林保瞥了眼下跪的司空素琴,其实他是故意把话说这么狠的,就是要敲打敲打这丫头,不一次性把教训给足了,下次还不知道要和这混小子联手做出什么蒙自己的事来。
凭良心来说,接触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林保对这个徒媳妇是相当满意的,样貌才情兼备,恪守礼仪孝道,静得下心来过平淡日子,人又勤快吃得苦,实在是挑不出什么错来。至于‘寡妇’的那点瑕疵,无论是他林保还是林子闲都不会当回事,大家都不是俗人,人品才是最重要的,何况世事无常命里的东西也不能怪这女人身上。
正因为这样,这么好一丫头,林保也干不出动手教训的事情,他没那么不讲道理。
所以说司空素琴不比林子闲,林大官人犯了什么错,林保尽管可以动手教训,打个半死都没关系。因为那小子差点胎死腹中的时候就是自己一手破腹救出的,大半个月眼睛都没敢合一下才从阎王爷手里生抢了那小子一条命回来。命是自己给的,人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一身本事也是自己亲传的,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在他身上,所以管教他是天经地义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林保这里不是普通人家,司空素琴既然在自己的安排下嫁给了林子闲,那就是白莲教的人,在白莲教以谁为尊?自然是他林保。所以我林保不对你动骂但你司空素琴也要明白一条底线,你糊弄谁都可以,不能糊弄我,必须让你长这个教训。
林保依然没有理会林子闲的求情,转过身来,轻轻叹道:“丫头啊,你糊涂啊,我不让他离开也是为你好啊。这小子命犯桃花,外面有牵连的女人不少,这你应该知道,我一旦放他出去了,惹出一屁股风流债回来,到时候最伤心的怕还是你呀,你怎么就不懂我一番苦心呢?”
总之好话坏话都被他给说了,林子闲听得嘴角直抽搐。
司空素琴一听林保的语气有所松动,立刻抬头,泪流满面地啜泣道:“师傅我真的知错了…我知道您把他拘在这里一定是为他好,可他夜夜叹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练功也经常是走神,他的心根本就不在这里,他的心还没收回来,我把他强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他真的很不开心,我不愿看他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我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他这样混混度日下去,才忍不住一时糊涂了。师傅,我真的知错了,求您不要赶我走。”再次叩头在地上不起。
他的心还没收回来,强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林保瞳孔骤缩了一下,慢慢又负手背过了身去,抬头举目仰望低垂的夜空,月朗星稀浮现不久,一阵风过,乌雀结伴‘呱呱’掠过,不知在何处落脚停歇,让人心烦。
林子闲如今练功是个什么状态,他比谁都清楚,骂过也打过…明明心知肚明的事情却还是被司空素琴给点醒了。
“丫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起来吧。”背对的林保微微叹息了一声。
林子闲连忙俯身将司空素琴给扶了起来,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半依偎在他怀里的司空素琴转过身来,喜极而泣道:“谢师傅。”
背对两人的林保突然铿锵出声道:“我可以放你出去,但是给你的期限一到,必须把心给收回来,否则谁求情都没用。男人活在世上都要明白自己的责任,该舍弃的要舍弃,该担起的要担起,红尘万丈,由不得你眷恋不休!”
“呃…”林子闲呆在了原地,林保已经是背着手大步离开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