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恩熙走出监狱,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眯了眯眼睛,又回头看了一眼。
一年前她以为夏恩宁手里有她开车撞人的证据,所以夏恩宁从澜湾出来她就开车尾随了,给她打电话发信息都没有回应。
夏恩熙很怕她直接去警局,却没想到中途夏恩宁的车转去了海市方向。
后来路上,她苦想一路仍然没能想到更好的办法说服夏恩宁。
她不是没想过再制造一起车祸!
却是那个时候,她见夏恩宁的车突然靠边停下了。
她正要跟着停下,有另一辆黑色的车也停了。
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将夏恩宁拖上车往回开,另外有人继续开着夏恩宁的车往前开去。
夏恩熙直接跟上了那辆带走夏恩宁的车。
再后来,她就看见了与那两个男人接头的温谨语。
那时她就知道,落在温谨语手里的夏恩宁下场一定很惨,就不需要她动手了,她只要静静地看着就好。
直到后来温谨语觉得夏恩宁没用了想杀掉她……
夏恩熙却觉得,昏迷一年直接杀了,这么干脆,太便宜夏恩宁了。
死最简单,可妈妈苏雅琴却要在监狱一辈子!
所以她把夏恩宁救了。
真没想到温谨语竟然知道了。
呵,还威胁她。
但温谨语是忘了吗?
当初害得她和妈妈苏雅琴到今天这地步的,除了夏恩宁,她温谨语和孙雪瑜也是功不可没!
夏恩熙冷冷一笑,回头时优雅戴上墨镜。
她是不想让夏恩宁好过,但她温谨语,也一样!
……
温谨语进监狱后,夏恩宁一行人去了一趟丁柏汝的墓地。
刘阿姨边笑边哭,依旧是做了许多菜:“先生给囝囝取名叫柏汝,和你的名字一样,以后我们一家人还是在一起。”
囝囝仿佛是听懂了,咿咿呀呀地自说自话着。
夏恩宁抱着孩子蹲下,囝囝伸出小手摸着丁柏汝的照片笑。
夏恩宁却红了眼眶。
大家在墓前待了很久,后来天有些阴沉下来,沈司洲才叫上她们回去。
刘阿姨抢着带囝囝去了后座。
自从温谨言葬礼的事情后,夏恩宁虽然还和囝囝一起住在澜湾,但跟沈司洲之间却鲜少有什么话,刘阿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那两个都是聪明人,刘阿姨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劝!
夏恩宁上了副驾驶就直接说:“把我送去医院吧,下午我过去上班。”
沈司洲点点头:“那我先送阿姨和囝囝回去,和你一起去。”
哪知车到了澜湾,沈司洲再出来发现夏恩宁开了她的车直接走了。
刘阿姨抱着囝囝追出来:“先生,你跟恩宁服个软道个歉,总这样是不行的。”
沈司洲在门口站着皱了眉,道歉也没用。
那件事,她始终不肯原谅他。
不过他还能怎么样,从不能再叫温谨言死一次,再办一次葬礼吧?
……
夏恩宁进医院就直接去了科室,里面几个同事见她进来全都吃了一惊,表情像是见了鬼。
谁都知道沈主任家里发生了很多事,谁也没想到夏恩宁会来上班。
赵娜盯住她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她:“主任没来?”
夏恩宁头也不抬:“想知道,你可以自己给他打电话。”
才说着,就听到门口有人跟沈司洲打招呼的声音。
赵娜忙站起来叫他:“沈主任。”
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夏恩宁身上,她依旧没有抬头。
他迟疑了下,朝夏恩宁走去。
她直接收拾了东西去门诊了。
夏恩宁心里知道,她还是爱沈司洲的,他们一家三口还是要过日子的,她不知道她会生气多久,但就是很生气沈司洲当时做的决定。
在门诊坐了一下午班。
再回科室,见主任办公室没人,一侧有护士殷勤告诉她沈主任开会去了。
夏恩宁本来没在意,后来才发现护士是张新面孔。
一问才知道这段时间医院新招了许多护士,神外科室来了三个新人,也有离职的。
“谁离职了?”
“叶佳佳啊,夏医生你还不知道?”
夏恩宁有些吃惊:“什么时候的事?”
她没来医院也没去宿舍,自然不知道这件事。
面前的男同事说:“一周了。”
夏恩宁追问:“理由呢?”
另一个护士凑了上来,压低声音八卦地说:“好像是跟男朋友分手了,那几天见她天天哭呢!后来就说辞职了。”
叶佳佳哪有什么男朋友。
她喜欢的是温谨言!
夏恩宁却说不出话来了,那是温谨言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吧。
叶佳佳喜欢的人不在了,所以她也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夏恩宁的喉咙有些难受,也是,这是叶佳佳自己的选择。
六点半了,沈司洲的会议还没结束。
夏恩宁急着见囝囝就直接收拾了东西下楼。
在医院门口,她见秦锦行站在前面,明显在等她。
面前的男人,与那时在医院相比瘦了不少。
他直接走上前,叫她:“夏医生。”
夏恩宁站住脚步,没有躲避看着他:“有事?”
秦锦行欲言又止。
她直接问:“和温谨语有关?”
秦锦行喜欢温谨语众所周知,现在温谨语出事,他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只能来找夏恩宁。
他终于说:“那些事都是真的?”
夏恩宁好笑:“判刑了,你觉得有假?还是你认为我有那么大的本事诓骗警察和法官,把一个无辜的人弄进监狱去?”
秦锦行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把你卖掉的事,也是真的?”
这件事温谨语始终不认,而他们也没有证据!
夏恩宁笑了笑,看着秦锦行,说:“你要是真的喜欢过她,有些话就别问了,我敢保证,你所看到的温谨语不过冰山一角。”
看得出,秦锦行还想问点什么,但听到夏恩宁的话,有不敢问了。
夏恩宁不再逗留,推开了他直接离开。
不得不说,温谨语俘获男人的手段还是很厉害的,秦锦行就像当年的陆少白。
也是可怜人。
沈司洲出来恰好看到夏恩宁的车离去。
他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时,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听完就皱了眉:“我来一趟。”
……
荣鼎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许明美才收线就又接到了一通电话。
她接起来:“妈,您说什么?姨妈又不见了?行行,我知道了,我让我老公去监狱那边看看,我们去找。”
她直接收拾了包出去。
孙雪瑜三天两头不见,一次找到她是在监狱外站着。
温谨语入狱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拒绝见孙雪瑜。
还有一次是在温谨言的墓前找到的她,哭成了泪人。
纵然从前再趾高气昂的人,终究也不过是个失去子女的可怜人了。
许明美打了通电话,驾车就朝陵园赶去。
……
夏恩熙下午就来看温谨言了,捧着一大束玫瑰来的。
“一直想你可以天天给我买玫瑰,没想到现在却是我买来给你。”
夏恩熙笑得有些落寞。
她在温谨言墓前坐了一个多小时就见孙雪瑜来了。
孙雪瑜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夏恩熙,愣了下。
“阿姨。”夏恩熙哽咽叫了她一声。
孙雪瑜的眼眶就红了。
墓碑前,已经摆了好几束花了。
一排放着,一束比一束新鲜。
孙雪瑜颤声问她:“你天天来看小言?”
夏恩熙点头:“天天想谨言哥,所以我就来了。”
这些天,夏恩熙故意天天来这里,终于还是等到了孙雪瑜。
果然,孙雪瑜听到她这话就心软了。
夏恩熙继续说:“谨言哥葬礼那天你们怎么都没来?冷冷清清的。”
提及那天,孙雪瑜心中的愤怒一下子席卷上来。
要不是夏恩宁和沈司洲,她也不会一头热去了警局,也就不会赶不上温谨言的葬礼了!
“阿姨。”夏恩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红着眼睛哭,“不管我妈妈和您以前有什么恩怨,我也怪过您,但是对谨言哥,我和您一样始终爱他,从没与变过!”
孙雪瑜的眼泪直接流出来了。
如今儿子、女儿都不再身边了,没想到最后还能握着她的手的人会是夏恩熙。
这个孩子,从前她也是当女儿一样看待的,她始终以为会是她的儿媳妇。
“恩熙。”她哽咽反握住了夏恩熙的手,“我们都是中了他们的奸计才会这样!你妈妈的事,阿姨很后悔,一直很后悔!”
“阿姨,走过去了。”
夏恩熙上前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孙雪瑜哭得不能自已。
这段时间,她接连失去亲人,而她的妹妹却把她当神经病一样看惯软禁在家里,没有一个人,从没有一个人想夏恩熙一样安慰、理解自己。
她还是哭:“恩熙,你真的能原谅阿姨吗?”
夏恩熙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当然阿姨,一直以来您就想我的妈妈一样,造成这一切的,从来不是您,是沈司洲和夏恩宁!”
“对!”孙雪瑜猛地推开她,阴沉着脸,“是沈司洲和夏恩宁!是他们害死小言,害小语进了监狱!”
“这些还不够。”夏恩熙摇头,“对我姐来说,她永远觉得不够。阿姨,我很担心,怕我姐不会放过您,要不这样吧,您先出国住一段日子,机票和住的地方我都给您安排好。”
孙雪瑜的脸色大变,一把推开她的手说:“不,我不会走的!他们想要对付我,那就来啊,我难道还会怕他们吗?”
夏恩熙哽咽说:“谨言哥在天有灵看到您被欺负也会不安的,他是那么孝顺的人。”
孙雪瑜的内心又柔软了,她回头望着温谨言的墓碑,弯腰缓缓拂过。
随即,她咬牙说:“我不会让小言不安的,就算我要死,也得拉他们垫背!”
“阿姨……”你能这样说,我就安心了。
夏恩熙站在她背后,冷漠看着这一切。
谨言哥,你背叛我的那一刻就应该料到有今天,否则,我还是会帮你妈妈的,现在么……
她徐徐站直身体,唇角露出了无声又胜利的笑。
“姨妈!”许明美的声音隔空传来。
她远远就看见温谨言墓碑前有两个人影,近了才惊讶,“夏恩熙,你怎么在这里?”
孙雪瑜抢先说:“恩熙是来看小言的。”
许明美皱了眉,直接拉住孙雪瑜说,“我妈找您都找疯了,我们回去吧。”
孙雪瑜破天荒没有吵闹,回头看了眼夏恩熙,说:“恩熙,不早了,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夏恩熙却摇了摇头:“阿姨,我还想再多陪陪谨言哥,你们先走。”
孙雪瑜的眼眶又红了,叹息说:“是我们小言没福气,临到头,只有你对小言是真心的。”
“走吧,姨妈。”许明美把孙雪瑜带走了。
夏恩熙深吸了口气半蹲了下来:“谨语姐姐说让我别再借刀杀人,可是我就喜欢这样啊,再说,她现在在监狱里,又怎么会知道我在外面做了什么呢?是不是,谨言哥?”
……
刘阿姨将汤端了出来招呼抱着囝囝在外面的夏恩宁吃饭。
“都这个点了会议还没结束?”夏恩宁有些埋怨,“阿姨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刘阿姨乘势将囝囝抱了过去,说:“我手机在房里充电呢,还是你打一个吧。囝囝是不是也等爸爸回家吃饭呀?对啊,爸爸胃不好,不按时吃饭会生病的哦,囝囝也知道呀,哎呦,真乖。”
刘阿姨哪里是在跟囝囝说话?
夏恩宁有些无奈,却不想打给沈司洲,她翻出了赵娜的号码。
赵娜惊讶说:“沈主任不是早就下班了吗?”
“早就?”夏恩宁皱眉问,“多早?”
赵娜立马意识到不对劲,说了句记不清楚就挂了。
这个沈党!
夏恩宁翻出沈司洲的号码,迟疑一秒钟,转而打给了徐降。
“把沈总的车子定位发给我!”
她的口气生硬。
那边徐降有些犹豫:“恩宁,我这……下班时间呢,没在公司,而且,约会呢。”
夏恩宁一阵窘迫。
徐降又说:“你是联系不上沈总吗?出什么事了?要不我现在回公司去。”
“哎,不用不用。”夏恩宁忙挂了电话。
人家正约会,她至少还是个识趣的人。
刘阿姨又抱着囝囝出来了:“电话打了吗?”
夏恩宁犹豫了下,说:“打了,晚点回,让我们先吃。”
“哦,好好,我一会给他热。”刘阿姨心情很好拉着她进去吃饭。
……
沈司洲晚上8点多才回来。
夏恩宁已经在卧室了。
他进来就说和陆少白在外面吃饭,有个应酬,忘了和她说。
夏恩宁不信,直觉告诉她是徐降通风报信了。
呵,男人们之间独特的信任!
所以她也不必问陆少白,绝对滴水不漏。
浴室传来淋浴的声音很久了。
夏恩宁侧身看着洗手间方向轻轻皱眉。
外面传来敲门声。
很快,刘阿姨探进身来。
“阿姨,是不是囝囝有事?”夏恩宁立马坐了起来。
这段时间刘阿姨抢着要带囝囝,晚上也是跟刘阿姨睡,其实夏恩宁知道,刘阿姨在给她们腾出二人空间,希望她和沈司洲能尽快和好。
刘阿姨忙说:“不是不是,囝囝很乖,睡着了,我给先生准备了南瓜小米粥,他说吃了点,但我觉得还是再吃点好,那我就放这了啊。”
她放下就出去了。
十多分钟后,沈司洲才出来。
“还没睡?”他擦着头发问夏恩宁。
她应了,说:“阿姨端了粥来,说让你吃点。”
“嗯。”他倒是不矫情,过去坐在床边端起来就吃,又问她,“囝囝今天乖不乖?晚上吃了什么?”
她没好气瞪着他的背影:“既然想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他转身,眉眼温柔却是问:“生气了?”
她干脆地问他:“晚上你去哪了?”
沈司洲放下碗,盘腿坐在她面前盯住她看。
她的眼底有生气、疑惑,却没有不信任。
“看什么?”她气得想去推他。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夏恩宁皱眉。
他单手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对钻石耳钉,又大又闪,而且这样式……莫名有些熟悉。
是……
她诧异看向沈司洲。
他笑了笑,说:“今天是我们认识三周年的纪念日,所以我特意定制了一款耳钉送给你,款式按照我妈妈的那枚胸针做的,正好配成一套,我去取时有些小问题,便耽误了点时间修正,你喜欢吗?”
夏恩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周年……
不知不觉居然这么久了。
她早忘了。
他却记得。
夏恩宁的鼻子有点酸。
他有些笨拙取出来:“来,我帮你试试。”
他靠过来,皱着眉头要帮她试戴,可是凑近弄了老半天也没弄好,还一个劲地问她有没有被弄疼。
后来,夏恩宁实在忍不住,按住了他的手:“我自己来。”
她三两下就戴上了,抬头就见他含笑望着她,认真地说:“真好看。”
她没好气咬着牙,故意说:“干什么遮遮掩掩,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养小三了!”
他丝毫没有生气,眉宇间全是笑:“如果是因为吃醋生气,我很受用。”
只要,不是为了温谨言。
她气得去推他。
他赶紧用力将她拉入怀中抱住,低头在她额角吻了吻,“以后每一年的今天都给你准备一份礼物,同一个款式,让我的宁宁从头美到脚。”
“三哥。”她哽咽叫他。
他低头:“嗯。”
她红着眼睛望着他:“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他蹙眉:“你生气也不影响我送礼物,你生气今天也是我们的纪念日,并不会改变。”
她狠狠在他胸口打了一下。
他抓住她的手,凝视着她说:“我知道,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那样选择,就像再多给你几次机会,当初你仍然会在我和他中间选择我一样。”
夏恩宁一愣。
他说对了,时间再回到从前,她始终会选沈司洲而不是温谨言!
他今日对温谨言的残忍其实也是昔日她对温谨言做的。
说到底,她和沈司洲并没有不同。
他抱紧了她:“不过没关系,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
樟城火车站。
一列动车刚刚到站。
两个男人随着拥挤的人流出来。
杨小雷站在火车站的广场上朝远处眺望。
杨父从后面过来,拧开了水壶喝了口水:“就是这?”
杨小雷被晒黑的脸上一双乌亮的眼睛燃着火:“那个司机说了,那个女人就是来了这里!”
杨父吐了口唾沫:“这贱女人竟然敢引警察到俺们村儿,不捉回去给全村一个交代俺们家从此在村里就没脸了!”
杨小雷恨得牙痒痒:“她骗俺说叫杨妞妞,原来姓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