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白的情绪平复的很快,他闭上眼睛,抬手,拇指和食指分别压在两侧的眼睑上。
片刻之后他转身,牵起言陌的手,“走吧。”
道路崎岖,并不好走。
相牵的两人都异常沉默,只有通过从掌心里传递来的温度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也因为池静娆的死被冲淡了很多。
陆靖白时不时的咳嗽两声,脸色苍白,唇瓣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沫。
言陌走在后面,并没有看见。
身边时不时的有特警经过,无人机在天空上盘旋。
这里是个风景特别秀丽的小山村,风景如画,空气清幽,地里种着大片的茉莉花,现在正值花期,悠悠的花香被风吹至鼻端。
如果不是有被绑架的阴影,这里很适合来放松心情。
..........
岳明被阿辉狠狠的一脚踢在腹部,顿时一阵钻心的疼,他弓着腰踉跄的退了几步,‘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侧头,眼底映着不远处闪烁的警灯。
他勾了勾唇,轻蔑且不屑的挑衅,直起身子摆出戒备的姿势,“再来。”
阿辉并不恋战,“今天算你命好,让你再多活几天,但你记住,背叛江哥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翻身跨上路边的一辆摩托车,岳明咬牙扑上去,手起刀落,将手术刀戳进了他撑着地的那条大腿上。
受到袭击,男人喷张的肌肉猛的绷紧,阿辉脸上露出凶狠的冷意,手肘弯曲,向后一顶……
岳明被正正的撞到下巴,巨大的力让他身子后翻,摔在地上,脑子眩晕,一阵眼冒金星。
“啊。”
阿辉咬牙,按住受伤的腿,回头,枪口对着岳明的脑袋一阵乱扫。
岳明强撑着在地上滚了几圈,险险避开,下颚好像脱臼了,痛得连抽口气都费劲。
警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势力范围之内,阿辉握着摩托车的车把手,肌肉暴起,眼看着就要启动车子窜出去。
岳明又一次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站起来,扑过去阻拦他的行动。
“你他妈找死。”
阿辉彻底被惹怒了,回过身揪着他的衣领就是重重的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电光火石之间,岳明拔了车钥匙,拼着最后一分力扔了出去。
他本就是强弩之末,被阿辉接连的几拳打的更是没了反抗的力气,他睁开被血糊住的肿胀的眼睑,看着太阳周围彩色的光晕,勾起了唇角。
岳明看见阿辉举起了手里的枪,枪口戳在他的眉心处,但是他无力反抗。
不远处,警察已经追过来了,“放下武器,手抱着后脑勺蹲下,不许动。”
岳明染满血的唇瓣蠕动,极轻的说道:“爸,我给你争光了。”
他没有成功拖住江昀,却将他最信任的阿辉拖住了。
‘砰’。
子弹从他眉心射入,后脑勺透出,血在半空中扬起了一捧绚丽的血花。
被揪紧的衣领子松开,岳明倒在地上,面朝天空,阳光照在他脸上,暖融融的。
好累。
从入警队起就一直很累,抓不完的毒贩,破不完的案子,还要经受着良心的谴责给毒贩传递消息,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周围变得异常安静。
他看到奋起反抗的阿辉被射中手臂、腿,最后一枪射中了持枪的那只手的手腕,枪飞出去老远,特警围上去,将他面部朝下死死的按在布满碎石子的地上。
男人双目猩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下雨了。
岳明定神,已经散了的瞳孔里映出容峥的脸。
他在哭,一个快四十、钢铁般硬朗英俊的男人,哭起来真丑。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抬手,握住容峥满是薄茧的手掌,“告诉头儿,我没给他丢脸,告诉我爸,我是殉职的。”
“恩恩恩,你是殉职的,你爸会为你骄傲的,陆靖白也会为你骄傲,我让局里给你颁个大大的奖章。”
岳明笑了,紧握的手垂落下来,“不会有奖章的。”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轻。
他犯了罪啊。
容峥哭着吼道:“你别不信啊,我抢也给你抢一个,岳明,你睁开眼睛听我把话说完啊。”
...........
容峥安排了当地警察在路口伏击,但还是让江昀给跑了。
这起案子引起了公安厅高度重视,阿辉作为极重要的证人,被安排在医院的特级病房,有十数名警察轮流看守,除了主治医生和护士,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救护车上。
陆靖白掀开盖住岳明脸的白布……
男人的脸已经肿胀变形,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下颚和颧骨有明显的骨折。
言陌将空间留给了他,自己去了别处。
容峥已经缓过来了,除了眼眶还有些红,没有哭过的痕迹,见言陌走过来,以为她是觉得被忽略了不高兴。
女人嘛,矫情是通病。
总希望在自己男人心里占唯一,其他人和事通通滚开。
容峥递给她一瓶矿泉水,“你让他静静吧,岳明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虽然后来走错了路,但最后还是走回了正确的路。”
“恩,谢谢。”言陌拧开喝了一口。
“这几天你受惊了,”容峥漱了漱口,被爆炸的烟花溅了一嘴的土,嘴里到现在都还有味儿,“靖白也不好过,那天晚上他去追你,为了救你还拼着自己的命不要拦住了江昀撞向对向车道来的超重货车,那么严重的车祸,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书了,昏睡了一晚第二天就闹着出院,车祸现场的监控调回来的时候我和市局的其他小伙伴都惊呆了。”
他添油加醋的说的有些严重。
言陌侧头看了他一眼。
另一头。
陆靖白接过护士手上的纱布和酒精,将岳明脸上的血迹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你安心走吧,你爸爸以后我会替你照顾,我会告诉他,你是殉职的。”
回去的路上。
陆靖白看到了奚钺的车,被警车拦住了,正叼着一只狗尾巴草倚着车门用手扇风。
他降下车窗,手伸出窗外,招了招,示意他跟上。
奚钺险些没看见:“……”
这他妈……
排场越来越大了。
坐飞机回松林。
陆靖白闭着眼睛假寐,手一直紧紧握着言陌的手。
经济舱的位置逼仄又狭窄,男人身高体长,看着有点憋屈。
眉头紧锁,似乎坐的不舒服,换了几次姿势。
言陌朝空姐招了招手。
“女士,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帮我拿个靠枕和薄毯。”
“对不起女士,靠枕和薄毯已经分发完了,您看我将空调的出风口给您调小一点可以吗?”
陆靖白睁开眼睛,将言陌往怀里揽了一下,长时间没有说话,嗓音沙哑醇厚,“不用了。”
“好的先生。”
身材好、英俊帅气又自带一身贵公子气息的男人容易引发女人的荷尔蒙,空姐惊艳的看着陆靖白,对方却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垂眸看着怀里不安分想要挣脱的女人,“你趴着,就是薄毯了,哪用那么麻烦。”
“你别闹,这才刚出了车祸,还没好完全呢,再压一压该废了。”
“容峥说的?”陆靖白皱眉,松了松力道,却也没有完全放开言陌,依旧将她揽在怀里,只是给了她自由活动的空间,“还有,什么叫该废了?”
他贴过来,凑到她的耳边:“哪里要废了?”
言陌:“……”
陆靖白吻了吻她薄薄的耳垂,言陌刚要躲,就听见他一本正经的问:“还有多久才到松林?”
“半个小时,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让奚钺给你看看。”
知道陆靖白来了这里,奚钺、蔺叶南和宁择远都来了,在换登机牌的时候非常有默契的选了离他们远了几排的位置。所以,他们这一排剩下的那个位置坐的是个陌生女人。
陆靖白:“没有不舒服,要忍不住了。”
...........
回到松林市局。
容峥去张禹办公室汇报工作,去‘旅游’,侥幸进了抓捕现场的陆靖白自然也要去。
张禹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假条直接拍在陆靖白的胸口上,“你别说话,听了我胸口疼,准你半个月的假,去医院好好躺着,你要再不回来,我这办公室里的茶都要被你妈给喝光了。”
他一阵唉声叹气,“我们这种拿工资吃饭的普通人买饼好茶不容易,都让你妈给糟蹋了。”
泡了不喝,还嫌弃他不会泡。
奈何人家是整个国内都排在前几的上税大户,来了还得好生接待。
他上辈子可能是把他们陆家的人给赶尽杀绝了,这辈子讨债来了。
张禹拍的地方正好是陆靖白被安全气囊弹伤的那里,陆靖白咳了两声,他急忙收手,“您老赶紧回去造人吧,暂时别来我这里瞎晃悠,看的我这……”
容峥:“胸口疼。”
张禹抬脚踢他:“哪里都有你,话这么多。”
陆靖白接过假条,当真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他的办公室。
张禹盼着他走,这真听话的走了心里又不平衡,“他这跑那么快干嘛?好歹道个别说声谢谢。”
“外面颜如玉等着他,您以为跟您一样,孤寡老人,回去暖被窝的人都没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