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其实你才是懦弱又自私(1 / 1)

这是他们来美国后第一次提起池静娆。

那些并不曾淡忘的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漫上来,眨眼间已将她彻底淹没。

她的脸在一瞬间苍白如纸,被注射过的那条手臂小幅度的轻微颤抖。

言陌低头,没让他看见自己此时的样子,“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陆靖白笑了一下,“所以不介意?”

“靖白,”言陌抬头,疲惫的苦笑了一声,“能成为过去,证明彼此不适合,你介意的,也不是我曾经有过多少男人或爱过多少男人,不是吗?”

陆靖白:“……”

他紧咬着牙,极深极沉的看了言陌一眼,忍了又忍,压低声音道:“是,那都已经是过去了,不重要,也不值得被计较。”

他将手中的睡衣递给言陌,径直越过她去了浴室洗澡。

言陌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才极轻极浅的叹了口气,去拿梳妆台旁的吹风吹头发。

看着窗户上结出的层层雾气,她眼底划过一丝痛苦。

心灰意冷,大概是她此刻的感觉。

不是对陆靖白,而是对她自己。

陆靖白说错了,她并不是没有介意过,只是,介意的不是池静娆,而是他。

是他本身。

今天虽然冷,阳光却是格外的炽烈,被照射的地方全都是金灿灿的一片。

这个点,太阳西斜,光线从窗外照进来,铺了一地。

也似乎照亮了她内心那块阴暗胆怯从不为人所知的角落,将她所有的畏惧懦弱和阴暗猜忌都无所遁形的展露出来。

言陌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子不可压抑的愤怒和委屈。

头发已经半干,言陌将吹风扔在梳妆台上,快步走到窗边,‘唰’的一声拉上窗帘。

她像是一个畏光的怪物,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在黑暗中,连手指都缩进了羽绒服里。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一拉上,眼睛有短暂的失明。

浴室里,水声还在继续。

那些水珠仿佛没有坠在地上,而是坠入了她的心底,砸出无数个或大或小的坑。

压在言陌心里的那些情绪并没有因此而缓解,由愤怒延伸出的委屈、不甘,和被误会的愤慨让她循着本能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手机突然响了。

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她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猛的顿住脚步,在原地站了几秒,理智才渐渐回笼。

‘嗡嗡’的震动声还在继续。

言陌转头。

床头柜上,手机的屏幕发出莹莹的亮光。

是陆靖白的手机。

言陌的情绪已经稳定,抬手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缓步走过去开灯。

壁灯亮起。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扫向了床头柜上还亮着的屏幕。

‘池静娆’三个字白晃晃的刺眼。

言陌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伸手,略有些颤抖的将震动的手机握在手里。

手指在接听键上划过,动作僵硬的将已经接通的手机贴在耳侧。

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那段晦涩痛苦的记忆。

一切开始的始作俑者,心瘾的源头。

“靖白。”

“……”

“你和她要结婚了?”那头,池静娆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哭,又像是在笑。

言陌没兴趣窥听她的深情告白,也没有半点胜利者的优越感,平静的出声说道:“我是言陌。”

“……”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连呼吸声都没了。

半晌,池静娆压抑的低吼声在言陌耳边炸开:“你还没死?”

“是的,我还活着,要让你失望了。”

言陌的脸色早已经惨白如纸,像是正在忍耐着极端的痛苦,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颤抖的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电话。

但声音却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连那双眼睛,都没有半点波动。

池静娆疯狂的大笑,她用一种奇异的、充满诱惑的语气轻声道:“不,我怎么会失望呢,毒瘾发作的滋味不好受吧?”

“……”言陌沉默。

“也不枉费我当初下了那么大的血本给你用上好的货,”她有些沾沾自喜:“所以,你活着,远比你死了更痛苦,这辈子,你都休想摆脱它对你的控制。”

言陌不无嘲讽的冷笑了一声。

有些后悔接这个电话了。

她刚准备挂电话,却在池静娆接下来的话里停住了动作。

“你以为他不顾性命的去救你是因为爱你吗?”

池静娆的话像是一把锋锐的刀,又狠又快的扎进她的心脏,将那些她一直深埋的东西剖开,暴露出来。

伤口流出的,不是艳红的鲜血,而是腥臭的脓汁。

她也忍不住反问自己,是因为爱吗?

不是。

她曾经也以为能为了对方牺牲性命就是爱得深入骨髓,后来遇到陆靖白她才知道,能为了对方牺牲,不仅仅是因为爱,还可能是因为背负的责任和使命。

就像消防兵,明知道火灾现场危险,还义无反顾的往里冲,只为了救出受困的群众。

池静娆:“知道入警的宣誓词吗?言陌,他救你,是因为他身上那身警服,他是一名警察,首要任务是保证人质安全。你唯一多的筹码是你和他睡过,是他的女人,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也是因为他。这一点,让他即便不爱你,也不会将你弃之不顾,或许还会多些面对其他人质没有的冲动。”

“不如我们赌一把,看他是不是也会为了救另一个女人甚至男人不顾性命?”

“池小姐既然这么有闲情逸致,不如想想该如何洗脱身上的嫌疑。”

“他们没证据啊,就算怀疑我,又能拿我怎么样?你敢出面作证吗?在法庭上告诉所有人,是我给你注射的海洛因?”她舔了舔唇角,“你不敢,一旦你出面作证,他就是知法犯法。”

“言陌,其实你才是懦弱又自私,用愧疚和责任将他绑住,毁了他的抱负和理想。你会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那都是有理由的……”

浴室里。

水声停了。

言陌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淡淡的笑了一下,“谢谢池小姐提醒。”

她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

陆靖白从浴室里出来,湿润的头发往下滴着水,水珠沿着他凌厉的脸廓线条划过,沿着男人紧绷的肩膀和胸膛一路往下。

他只在腰间松松垮垮的系了条浴巾,性感的人鱼线若隐若现。

言陌手里还拿着他的手机。

平静的目光在他伤痕累累的上半身一寸寸的扫过。

一秒,两秒,谁都没说话。

陆靖白忍够了这种凝滞的气氛,沉下声音问:“谁的电话?”

“疼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陆靖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已经不疼了。”

女人靠着床头,灯光下,她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清晰,语气却是认真且慎重的:“你有什么抱负吗?”

“……”陆靖白一时间没说话,脸上的神情淡了下去,“谁打的电话?”

“池静娆。”

他吸紧了脸颊,眼睛黑黑的,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身子前倾,摸着桌上的烟盒捏了支烟含在唇间。

打火机在手指间转了个圈,火苗升起,他用手拢了凑过去深吸了一口。

“说什么了?”

“……责任。”

男人抬眸,无声的看了她片刻,哼笑一声,“责任?”

他稍稍眯了下眼睛,“我没答应过她什么,我们这个部门每时每刻都会面临危险,她一个刚毕业的实习小警察,偏偏性格又刚强,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警察都是圣斗士,一出场就能秒杀一切黑暗势力。我那时是副支队长,就多提醒了几句,也经常将她带在身边教她。后来流言传开,怕她失了面子,我没主动解释。”

许多细节他已经不记得了,也没打算要仔仔细细的剖开了说给言陌听。

“她那时骄傲又腼腆,一个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缉毒队副支队长和一个刚入警队的愣头青,你觉得能擦出怎样的火花?她出第一个任务的头一天问我,如果她平安回来,能不能在一起,我没拒绝……”

他几乎是有些恶劣的勾起了唇角,道:“我总不能说,我对你没兴趣,平安与否和我无关,这是你妈该关心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