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霆梵关门的动作一顿，顺着声音回头看向言陌的位置。
他有轻微的夜盲症，光线不好时，看东西很模糊。
贺霆梵微眯起了眼睛，“言小姐？”
他记得这个声音。
言陌不咸不淡的笑了一下，如今外面的天色不算太暗，就贺霆梵盯着她看的时间，估计连她脸上的绒毛都能看仔细了。
她摁下打火机，火苗升起，照亮了她的脸。
女人嘴角还留着淡淡的笑，眼睛却很平静，“这下，看清了？”
贺霆梵开了灯，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逐渐冷了下来，“这是言小姐的房间？”
言陌挑眉。
意思很明显。
看他的样子，她大概知道情况了。
言陌讽刺的冷笑了一下，她以为，就算因为苏瑾胤的事情闹的有些不愉快，但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多多少少会有点感情。
原来，这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她真的是好气又好笑。
贺霆梵：“抱歉，我走错了。”
他转身拉门，试了两次才确定门从外面锁死了。
男人皱眉，目光冷然，“言小姐，相亲而已，就算彼此都满意，也不需要这么急吧。”
“是不需要……”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贺霆梵当着她的面扭了几下门把。
“很显然，你成了他们利用的棋子。”
贺霆梵：“……”
他想动怒，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刚要说话，便听言陌说道：“地位不够才会被人当成棋子，肆无忌惮的利用，贺先生，吸取教训，以后将贺家发展成一方霸主，就没人敢打你的主意了。”
贺霆梵今天会来，完全是母亲的意思。
他刚回国，对国内豪门的弯弯绕绕并不了解，只觉得这事真他妈奇葩。
“言小姐倒是想的挺开，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就自便了。”
贺霆梵去了浴室洗澡。
言陌站在阳台上，双手撑着护栏，半眯着眼睛看着楼下被昏黄灯光笼罩的绿植。
夜风浮动，将她的头发吹得凌发乱不堪！
她有点热，脸颊和耳垂都泛起了淡淡的潮红。
但也只是热而已，没有其他特殊的感觉。
应该是餐桌上喝得那盅补汤起了作用。
手机响了。
言陌点烟的动作一顿，想了想，将烟揉了扔进垃圾桶，转身回了房间。
电话是陆靖白打来的。
“喂。”
“在哪？”
陆靖白站在警局办公室的窗前，隐忍的咬了下后槽牙，缓缓吐出一口烟。
今天周末，他记得她要回苏家——
相亲。
言陌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苏家。”
“什么时候回去？”
“……”
“咔嚓。”
洗手间的门开了，大团的雾气从里面涌出来。
贺霆梵穿着浴袍，系带系得很严实，只露出锁骨下巴掌大的一片肌肤。
他拿着毛巾擦拭头发上的水珠。
“言小姐，你去洗澡吧。”
听筒里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男人的一声冷笑，“聊骚，恩？”
言陌低着头笑了笑，这话她前几天才问过，如今倒是被陆靖白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陆靖白，来接我吧。”
……
季橦为难的看了眼身侧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又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
车子已经停在这儿有半个小时了。
他好像喝醉了，半点没有醒的迹象。
今天何秘书不在，是她开的车。
季橦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沉睡的男人突然皱着眉动了下身子，片刻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没有实质的目光空乏的落在远处的虚空。
这一刻的苏瑾胤像是个迷失的孩子，惹人心疼。
季橦的目光在男人英俊立体的五官上细细打量，除了结婚那天，她这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看他。
她掐着指尖，试图用这种微弱的疼痛压制住心里突然升起的强烈不甘。
男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季橦急忙收敛情绪，伸手推了推他：“瑾胤，你醒醒，我们到家了。”
苏瑾胤睁开眼睛，思绪足足有一分钟的空窗期。
季橦不敢打扰他，直到男人推开门下车，她才熄了火锁上车快步跟上。
……
苏瑾胤直接睡在了沙发上，鞋子也没脱，外套被随意的扔在沙发的扶手上。
空气里有淡淡的酒味。
季橦去厨房里熬了碗醒酒汤给苏瑾胤送过去。
她在家里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嫁给苏瑾胤之前，她从来没下过厨。
“瑾胤，起来把醒酒汤喝了再睡吧，宿醉容易头疼。”
苏瑾胤皱了下眉，并没有理会。
“瑾胤……”
季橦以为他没听见，伸手推了下他。
苏瑾胤睁开眼睛，英俊的五官敛着风雨欲来的阴沉，菲薄的唇瓣抿出冷漠的弧度，不耐烦的道：“滚回楼上去。”
他像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每个毛孔都清晰的透出怒意。
季橦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碗里的醒酒汤泼出来一半，全部洒在了男人的胸口上。
幸好她在厨房已经将汤晾凉了，刚好温口，这样直接泼上去也不至于烫得太厉害。
苏瑾胤残留的酒意彻底醒了，他看着季橦，衬衫下的胸膛急剧起伏，咬牙切齿的念出她的名字，“季橦。”
季橦知道他有洁癖，急忙放了碗去帮苏瑾胤解衬衫的扣子，
“对不起，我马上帮你洗，”指尖刚触碰到那片湿透的衣料，就被苏瑾胤不耐烦的抬手隔开了，“别碰我。”
季橦咬着唇，惨白的唇瓣被咬出了血，殷红的血丝染上了牙齿。
她见男人将衬衫脱下扔在一旁，目光冷漠，像是在扔一团让人厌弃的垃圾。
季橦知道，他想扔的不仅是衬衫，还有她。
这段时间的压抑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豁然从沙发上站起，居高临下的瞪着他：“为什么，苏瑾胤。既然不爱我，当初为什么要同意娶我？”
苏瑾胤英俊的脸上溢出冷漠的讽刺，他等季橦说完，才慢条斯理的道：“是我要娶你，还是你非要嫁给我？”
季橦看着他的脸，突然就明白了。
“你在报复我？就因为我当时跟你爸说非你不嫁，你就这样报复我。”
“呵，”男人稍稍挑眉，眼尾微眯，“报复你？”
有人敲门。
话题被迫终止。
男人的情绪在短瞬间收敛的干干净净，又恢复了平常的淡漠冷静。
“进来。”
何秘书开门进来，凑到苏瑾胤耳边低声道：“总裁，言小姐还没有从苏家出来。”
苏瑾胤皱眉，迈开修长的腿朝着门外走去。
“去楼上给我取套衣服，我在车上等你。”
季橦想拉住他，但她已经没勇气再质问什么了，这个男人的手段太狠，她承受不住。
***
陆靖白的车围着苏家的别墅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处不怎么醒目的阴影中。
他下车，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护栏。
两人高的雕花围栏，为了美观，上面没设任何的防护，也仅仅起个心理安慰而已。
陆靖白避开监控范围，抬手一抓，几个跨步就翻了过去。
他的视线沿着几处亮着灯的窗口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一处没有任何绿植装饰的窗户楼下，拿出手机拨通了言陌的电话，“我在楼下。”
阳台后的窗帘动了动。
言陌从卧室里走出来，她还穿着早上的那套衣服。
黑色的蕾丝长裙，勾勒出女人姣好的身形。
她站得笔直，下巴微微上抬，以一种倨傲的姿势与楼下的陆靖白对视。
他抿唇，英俊的脸上溢出属于男人的强悍和狠劲，“下来。”
女人看了眼他身后两人高的护栏，笑了一下，“看来，陆警官以后警察做不下去了，做贼也是一门出路。”
“下来。”
他声音极低，带着警告。
言陌朝后面看了看，“门锁了，可能要等明早才能出去了。”
陆靖白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见她不像撒谎，有点无语，却还是举起了手，身体微倾，“下来，我接住你。”
言陌：“……”
她目测了一下距离。
他的手掌很大，有茧，粗粝而有质感，结实的双臂给人一种足够的安全感。
她想象着他的手掌摩挲过她肌肤的触感。
陆靖白以为她害怕，声音沉了沉，“眼睛闭上往下跳，我接住你，不会有事。”
言陌的嘴角勾出笑意，她撩起裙摆，赤脚翻过护栏，颤巍巍的站在狭小的空隙中。
晚风卷起她的裙摆，她本来就瘦，如今站在阳台的边缘，感觉随时都会被风卷走。
陆靖白看的直皱眉。
这样的高度，他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接住她，不让她受伤。
“陆靖白，如果你没接住我……”
“不会有如果。”
言陌笑了一声，她赤着的双脚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雪一般的光芒，“好，那我跳了。”
她弯腰。
陆靖白抿直了唇，目光紧盯着二楼的女人。
女人纵身跳下，眼前的景像流云一样从眼前滑过。
她跳的位置并不是陆靖白的方向。
“言陌。”
男人脸色一变，跑了两步将女人稳稳的接在怀里，双臂勒着她，几乎把她的腰折断。
他冷冷的看着她，脸上乌云密布，“你他妈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