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新地方,一般都有一个程序,就是拜码头。如果不经过这个程序,一般情况下生意都不会太顺利。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让自己成为码头。
楼下的糟吵声越来越大,吃饭的居民已经恐惧的离开了店面,聚集在街上向里面望着。我微微一笑,示意史密斯和阿芙拉不用怕。阿芙拉表现的十分感激,史密斯却面带着一丝忧色。
我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于是我微微笑道:“放心吧!对你和你妹妹,我没有任何想法,用我们东方人的说法,这叫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走!跟我们去看看!”
见他们还有些担忧,我哈哈笑着道:“放心吧!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人能伤的到你!怎么样?敢不敢跟我去会会这帮人?”
史密斯倒是个有胆气的人,他哈哈笑了声道:“我们独自应对时我都不怕,更何况有了铃木先生这个朋友!”于是拉了拉阿芙拉的手道:“走吧!妹妹!我们与铃木先生一起去看看!放心吧!有我在,你一定没事的!”
阿芙拉摇着嘴唇,勇敢的点了点头,尽管她的脸色依旧铁青,但还是跟着自己的哥哥,随着我们下到了一楼。
看到这对兄妹的表现,我心里暗暗点头。一个人如果没胆气,那么即使救了他一次,也救不了他一生!不是么?
此时的一楼已经是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杯盘碟碗的残骸交织着碎了一地,几个伙计缩在楼梯口处,虽然势弱,却寸步不让,手中拿着厨具,与来闹事的人对峙着。
我打眼一扫,来闹事的大概二、三十个人,都穿着粗布的黑衫,背上一个大大的圆圈,里面写着一个“义”字。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手中拿刀的、拿棍子的,总之拿着什么的都有。他们众星捧月般的将两个人拱在前面。
这俩人一高一矮,但是长相上却有八成相似。留着东瀛民间常用的月代头,只是脖颈处却微微露出看不清形状的刺青来。这俩人斜睨着带头下来的我,看着我身后男男女女五六个人,一脸的不屑。
那矮个儿先发话了:“你就是这里的老板么?”
我微微一笑,答道:“正是!各位是来吃饭啊?还是喝茶?又或者是住店?现有的都是最好的屋子,欢迎惠顾啊!”
矮个儿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马仔们也开始跟着狂笑。笑了一阵子,那高个儿用手中的刀指着我们叫道:“我兄长乃是博多码头首屈一指的人物,你这破店面也配招呼我兄长么?”
身后的马仔又是一起起哄,挥舞着手中的物件,想要努力表达出实力的强大一般。
我继续笑道:“原来不是来惠顾的啊!那也简单,留下一百两纹银的赔偿,你们便去吧!我不为难你们!”
我这话一出,对面都是一愣,随即却爆发出更加热闹的哄笑声!带头的矮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用手中的棍棒重重敲了几下面前的桌子,方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一百两?你给我吗?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却突然板起脸来,用棍子指着我道:“你这孙记店面,开起来之前可经过我的允许?我都没点头,你们凭什么开店?”
后面的鼓噪之声又起,我却笑而不语,看来古今中外,这地痞流氓的套路都是差不多的。
其实我今天帮助史密斯也是有着多重考虑。一方面,这兄妹俩独在异乡为异客,着实可怜。一方面,他们的口音的确是正统的伦敦贵族口音,在这个身份地位严重固化的年代,口音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着身份,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对我今后的计划会有帮助。
至于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的经验告诉我,在这并不算法治的社会里,想要站住脚,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据夙说,我们刃海商会从建立开始,就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最大的困难还是来自于本地势力的倾轧。夙不是手无寸铁的软蛋,但是考虑到商业形象,还是一忍再忍。直到后来渐渐做大,方才好了起来。
如今,我们在博多这里算是初来乍到,而博多作为东瀛对外开放程度最高的港口,想必除了明面上的官方之外,暗地里的蝇营狗苟绝不会少了!毕竟前世我就属于行走在黑暗里的人群,对这些套路还是十分了解的。
于是我收起笑脸,冷声道:“看来各位今天是不打算善了啊!既然如此也好办,说说吧,让我听听你们想怎么着?”
矮个儿身后的高个儿用手中的*指着我身后的史密斯兄妹大喊道:“看!兄长,那对西洋人他们在那里!你们居然敢打了我们义之社的人!还妨碍我们讨债!今天不拿出足够的赔偿,你这店就不要开了!”
叫完这句话,他身后的马仔们更加凶恶,开始用手中的武器打砸着周围的家具,一时间又是碰碰乓乓,木屑横飞。
我冷眼看着他们闹腾,直到他们闹累了,又见我如此镇静,便颇有些惊奇的停住了手。
那矮个儿看我面露冷笑,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将棍子又挥舞了两下,方色厉内荏的对我吼道:“你听不懂吗?拿赔偿来!交出这对兄妹!否则你的店今天便要关门!”
我望着他们,直看得这帮人都心里发毛的时候,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好吧!一码归一码,咱们一件事一件事的解决!”
说完,我回头望着史密斯道:“说说你们之间的纠纷吧!你们的事简单,先解决你的!”
史密斯目光里闪过一丝坚定,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打开,指着上面的字迹道:“你们看!我借了他们二十贯,约定一个月还他们二十五贯!我每天辛勤劳动,终于将钱还清!他们却说利息涨到了五十贯!这是抢劫!这是强盗的行径!”
那高个子打断了他的话,用刀指着史密斯道:“现在是五百贯了!还不起钱,就拿你妹妹抵债!”
后面的马仔都一脸坏笑的跟着叫道:“对!抵债!抵债!”
阿芙拉顿时脸色惨白,躲到了史密斯身后。
我微笑着目光环视,扫见一个身影,却假装没看见,仰天大吼道:“博多作为开放口岸,难道就没有个公家的话事人出来管事么?”
这一句话在有些人的耳朵里,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我喊的话,直指此地的行政机构作为不作为,这对于一个以商业立身的港口,却是十分关键的事情,直接关系到商业环境、商业信用,本人管理者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起来,不片刻,走出一人,此人三十多岁年纪,身量相当魁梧,做正统武士打扮,腰间别着一长一短两把*。他迈着方步走到我们双方中间,朗声道:“博多自然是有人管理的,这位先生倒是言重了!”
我冷笑着道:“有人管理?”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屋里的一片狼藉,倒是十分具有讽刺意味。
那武士进来的时候,这些闹事的凶徒都受到了惊吓,不敢吭声。此时听我对此人如此不客气,顿时挥舞着武器叫嚣道:“你这家伙,竟敢对高桥大人如此不敬?你不要命了吧!”
我微微皱起眉头,高桥大人?
于是我冷着脸道:“我讲的是一个理字,却不是看谁的面子。也不知这位高桥大人怎么说?”
听了我这话,那高桥大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对我伸出一个大拇指道:“这位先生胆气果然十分过人!我高桥绍运佩服之至!只是今日之事到底什么缘故,我尚不十分清楚,一旦弄清,定然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我心头一动,高桥绍运?居然碰上了他!
高桥绍运,原名本名吉弘镇理,后改名吉弘镇种,与“雷神”立花道雪并称“大友双壁”,乃是北九州顶尖的武将。后来又是借字、又是继承家督的,改了好多次名,最后以出家的法号为名流传于世,叫做高桥绍运。
他一生征战无数,尤其是力抗势大的岛津家,征战一生,最终在北野之阵中壮烈牺牲。而他的儿子——做了立花道雪上门女婿的高桥统虎——又叫立花宗茂,最终帮助丰臣秀吉打败了岛津家,统一了九州岛!
此人被后世人誉为忠义的典范。而过继立花家的儿子立花宗茂,因为协助秀吉平定九州岛有功,获赐筑前柳川十三万石的领地,并在日后的各场战役中光芒异射,大放异彩,号称「不败的奇将」。
今天见到他,我倒是心中十分感触,看来我这个人真的十分有武将缘啊!
于是我微笑道:“原来是‘大友双壁’之一的高桥绍运!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只是不知道,今日之事,高桥殿怎么看?”
听我一开口,却是浑不将他的身份看在眼里,而是以武者的语气说话,高桥绍运的眼中露出一丝惊异!上下打量了我半天,又回头看了看门口的“孙记”招牌,忽然问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我微笑道:“你可以叫我铃木启蓝,当然,我更希望别人称呼我孙启蓝!”
听到这个名字,高桥绍运的眼神一阵收缩,忽然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孙殿!那今日我便安心的看热闹吧!”说着,袖着双手走到一边,拽起一张没有损坏的椅子,坐上上去。又用袖子擦了擦桌子,叫了声:“上茶!”
手下的伙计看向我,我也笑着道:“没听到客人喊着上茶吗?”伙计忙跑着去了!
我扭头看向高桥绍运,皱着眉头喝问道:“不过话说高桥殿,你作为地方官,对这种行径不加管束吗?”
高桥绍运抿了口茶,笑道:“孙殿再莫取笑于我!在你的店里,你就是法律,还拉着我做什么?”
我眯着眼睛问道:“言下之意,我怎么处理都行喽?”
高桥绍运微笑道:“以孙殿的实力,就算今天这家店面被拆了,只怕明天也能重建一座新的吧!”
我们的对话,让高矮组合和我身后的史密斯兄妹都听得云里雾里,他们隐隐约约觉得我身份不简单,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我笑道:“你们!对,就说你们这些奇葩!听着,今天有高朋来此,我也不跟你们墨迹!”说着,指向史密斯道:“你!把二十五贯还他们!”
史密斯叫道:“好!”便接下包裹,数出二十五贯,扔给了那帮人!
当着面,我撕掉了那张借据。接着冷笑道:“至于你们,看看我的店,收你们个成本价,一千贯!拿钱来,我便不计较你们的过失了!”
对面的高矮组合一听我的话,顿时怒骂起来!叫嚷着要不是看在高桥绍运的面子上,今天就拆了我的店之类的话。
我冷笑一声道:“刚才是敬酒,就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很简单,两千贯!再加上一人一只右手!留下再走,否则,一个不留!”
那高个子怒极反笑道:“你这家伙只怕是傻疯了吧!我们这么多人,你问我们要钱!”
我微笑道:“哦!原来是比人多少的!”说着挥了挥手,九鬼政孝见状一声唿哨,顿时周围出现了数十条身影,四散飞射出去,一忽儿的功夫,已经将整个饭店包围的严严实实!
周围的围观群众大声呼喝起来!他们也被这突然出现的持刀人群吓了一跳!但看到这些身上全穿着“孙记”的服饰,方才心中暗定,同时惊叹这家店主的实力深厚,只怕今天来闹事的人要吃个大亏了!
史密斯没看清这些人从哪里出现,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敏捷,但是他已经相信,我说出刚才的话绝对是有底气的!
高矮组合和马仔吓得目瞪口呆自不必提,高桥绍运看着突然冒出的忍者队伍,却露出更加有兴趣的表情!
那就让好戏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