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的态度之热情，完全没有可挑剔的地方。曾泽光多少有点感慨，国华的身份和地位虽然变了，在自己的面前还是那样的恭敬。想起这小子差不多是自己带出来的，曾泽光心里不免有点自豪。“国华，没想到啊！说心里话，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什么，曾泽光不说，心里都明白。南山县委办后面一排老式两层红砖楼房，现在还在呢。“老领导，两水市考察团的事情，受南平书记的委托，我已经向省委许书记做了汇报。许书记对此相当重视，已经通知了江东市前任市委书记，现任副省长林静同志，并指示一定要接到好考察团。”王国华完全是一副汇报工作的架势，曾泽光心里很舒服，南平也在暗暗窃喜。只要能出来一个省级官员，这就是许书记对江东市的肯定。在此之前，南平是没报任何希望的，毕竟两水市来的规格不算太高，让省委常委照面那都是奢侈的想法。之所以让高原转达请省委秘书长照个面，无非就是一种要价的试探。或者说是一种汇报方式。身为代表团长，曾泽光当然听的出来，王国华这是刚从许书记那里过来的。可见，小王还是很重旧情的，为这个跟自身职责不沾边的事情，去见了许书记，真是很难得。“国华，我代表两水市的干部们，感谢你为大家辛苦做的工作。”曾泽光这话就是表示明白了，心领了，记住了。王国华倒没有居功的意思，笑着解释道：“南书记也是我的老领导，他委托的事情我怎么敢怠慢？”这个话，两个人听是两个意思。曾泽光听了觉得这是客气话，王国华要不是看在两水市的面子上，不是看在我曾某人的面子上，为这点事情去惊动省委书记？吃撑了？南平听着则是另外一个意思，国华是在表明，不打算在这个事情上去邀功了。另外暗示一下，拜托的事情已经做了，最后成什么结果，那不是王国华的责任。王主任不是许书记。“走，我带你去见见同志们！”曾泽光热情的拉着王国华的手，一时高兴忘记了南平还在，王国华笑了笑，回头看一眼。曾泽光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的招呼南平。南书记则笑着摆摆手道：“现在国华是主角！”王主任往边上一让，笑道：“南书记，就不要为难我了。”南平这才走在前面，曾泽光和王国华随后跟上，一行人去餐厅。一直远远跟着的秘书们小跑过去推开大门，南平进门之后，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时，再回头看看曾泽光，这才大声道：“两水市的同志们好啊，给大家引见一个你们的老相识。”实际上两水市来的这些官员，绝大多数王国华并不认识，甚至这些都未必知道有这么一个老乡在南天省工作。这批考察官员的成分，主要来自两水市各部门，下属的各县区来的人很少，每个县区能出来一两个就不得了了。这其中，南山区来的还不是当初的始作俑者，那一位县委书记在得到了推动该事件的利益后，放弃了这一次的南天之行，南山区派出的是一位常务副县长。这个事情的演变相当的复杂，要说清楚没有三天五夜都未必能够。简单的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但是被无限的复杂化了，最后演变成一场完全脱离了本来目的，和最初构想完全走样的一次考察行动。所以，南平书记口中的老相识，在这群来自两水市干部绝大多数人的心目中，其实是一个陌生人。嗯，这里头还是有一个熟人的，考察团副团长明镜区副党委书记区长洪存明。原区委书记李逸风，由于一些个人原因，已经调省政斧工作。洪存明没能接班，却落了一个随团考察的机会。没想到，再此看见当先正值春风得意的小王秘书，哦!秘书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是南天省委办督查室王主任。初见的时候，小王只是一个副科级吧？好在有这么一位王国华的故旧在此，洪存明第一个做出的反应，大步上前来紧紧的握着王国华的手，使劲的摇晃道：“国华，又见面了。”这群干部中，还是有很少数人知道王国华的，所以趁王主任跟领导们热情握手的时候，一阵交头接耳，很快王主任过去的一些情况被一些很乐于显示自己渊博的同志散布开来。“同志们，王国华同时是省委督查室主任，也是曾经的红杉区长，他来这里看望过去一起生活战斗的同志来了，大家热烈欢迎。”代表团长曾泽光大声说话，一干人等纷纷热烈鼓掌。稍停，南平笑眯眯的大声道：“两水市的同志们，王主任在工作之余，并没有忘记家乡的同志。来此之前，王主任为了考察团的事情，专门向省委许书记做了汇报。并且带来了省委书记许南下同志的重要指示，下面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王国华同志讲话。”曾泽光抬轿子的水平已经很高了，没想到南平这个正厅级的市委书记，居然如此卖力给王主任也抬起了花花轿子。可以说，这一刻所有两水市的这些干部，都深深的记住了这个来自两水市的年轻人。“南书记言重了，其实我向许书记做汇报，那是有私心的。考察团来自两水市，我的故乡就是两水市南山区，对我来讲这是私事，不是公事。”王国华这个开场白引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后，接着迎来了一片热烈的掌声。稍微停顿之后，王国华笑着抬手。场面安静下来，王国华又道：“省委书记许南下同志，也曾经是大家在座各位的省委书记。对于两水市考察团的来访，许书记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并请我代为转达他的意思。”说到这里，王国华稍微停顿了一下，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后，这才接着大声道：“兄弟单位的考察团，这首先是对江东市委市政斧的肯定。其次，许书记要求江东市委市政斧，一定要做好接待工作，让兄弟单位的同志有宾至如归之感。最后，我仅代表我个人，欢迎家乡同志的到访。”曾经在台下听报告的王国华，如今面对着家乡来的干部侃侃而谈，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不免有感慨万千之意。热烈的掌声再度响起，互相敬酒成为了接下来的主要节目。王国华敬了全体一杯之后，便被几位主要领导请进了包厢，一起坐着喝酒说话。这应酬刚没一会，外头突然跑进来南平的秘书，一阵低头附耳的说。南平腾的一下站起来道：“同志们，原江东市委书记，副省长林静同志来看望大家了。”要说林静来的这个时候也有点艹蛋，这饭还没吃完，酒没喝好呢。问题是，林省长的时间很紧，接到省委书记许南下的秘书高原的电话后，林静立刻做出的反应。考察团是奔着江东市来的，这也是对林静的一个肯定。问题是这个出现的时间很有讲究，要是明天出现呢，那就显得太正式了。时下林静的政治站位并不确定，许南下也好，段风也罢，林静都不打算搀和进去。所以呢，这个时候出现，简单一点，在林静看来反倒是比较恰当的姿态。即体现了对许书记指示的重视，又需要做一些正式的讲话，不会引起段省长不必要的反应。区区一个副厅级带队的考察团，能够引来一个副省长的出现，可以说两水市的这些干部受宠若惊了。回去的时候，那是有说道的。从曾泽光的角度来看，这都是王国华为他争取的政治资本，从南平的角度看，王主任果然很够意思。所有人都来到了大堂，主要领导站在大门口等候迎接。从车上下来的林静倒是很有风度，一身打扮简单干练，也可以说有点老土。又是一番寒暄，又是一番讲话，林静并没有多呆，半个小时不到完成了这一趟见面走人。林静走后不久，南平也去休息了。酒席散去，算是功德圆满的王国华没有走成，去了曾泽光的房间叙旧。问起一些在南天省的工作方面的事情后，曾泽光多少有点感慨的抚掌叹道：“国华，我真的没想到啊，当初……。”言犹未尽，其意已达。王国华没有倨傲的意思，淡淡的笑道：“曾书记，我还是当初的小王啊。没有你，哪来我的今天？”曾泽光摆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主要还是你个人的能力。师傅引进门，修行靠个人。”……………………离开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王国华习惯姓的摸出手机看看，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是楚楚的，赶紧打回去。“嗯，休息了么？”楚楚开口就是这句，王国华道：“有点事情刚从交通宾馆出来，老家来了一个考察团。”“晚上我要加班，就不回去睡了，你早点休息吧。”楚楚的声音有点疲倦，王国华听着不免有点心疼道：“宵夜用了没？”“没呢，没胃口，算了，事情太多，我接着忙。挂了！”楚楚匆匆挂了电话，王国华微微犹豫了一下，收起电话便驾车上路，找到一家便利店，买了两个饭盒。又驱车去宵夜店，发现有卖粥的。便去打包了两份鸡粥还有一些别的，开车往省二建的院子而来。这地方王国华送楚楚来过一次，也算是熟门熟路。省二建听着招牌还算大，历史上也曾经是全省有名的国企。只是这几年由于经营不善，退休职工增多等种种问题，企业的发展陷入了倒退。接手这么一个摊子，对于楚楚而言并不算一个好选择。但楚楚还是接手了，这里头原因很多，不仅仅是楚楚的事业心和迎接挑战的因素。王国华相信，这里头更多的还好楚家老爷子的意思，去那些效益好的国企，做出成绩又能如何？曰后不免要招人诟病！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另外一些方面因素也还有，比如楚老个人的素养和对信仰的信念等等。很复杂！这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时代，对于经历了太多变迁的楚老而言，有些要坚持的东西，只能在后人的身上体现了。院子大门有点破，保安不知道去向，大门虚掩着。王国华下车推门，又上车开进去，都没有人来过问一下。楚楚的办公室在老式办公楼的三楼，整栋楼现在只有一处灯光，非常显眼。拎着宵夜，王国华慢慢的走到门口时，里头传来楚楚的一声叹息，还有一句低声的咒骂：“该死的！”门没反锁，王国华推门进来，笑着问：“被我听见你偷偷骂我了吧？”楚楚被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突然进来人自然是吓的不轻。看清楚来的是王国华时，楚楚慢慢的恢复，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目光集中在王主任手里的宵夜上。“你怎么来了？”楚楚的声音带着点鼻音，王国华倒是没注意，很自然的摆弄着手里的饭盒，口中随意笑道：“两水市的考察团欢迎宴会上，酒喝了一点，饭菜是一点都没下肚子。就算你不想吃宵夜，我也饿了，一个人吃多无聊了，干脆来找你一起吃。”王国华准备的很多，不仅仅的有粥，还有一些小菜，还有一些点心。一心在茶几上摆弄的王主任，没有注意到楚楚悄悄的站起来，走到伸手。待王主任起身时，楚楚从后面环住了丈夫的腰，脸贴在背上轻轻地磨蹭。“国华！”“嗯，听着呢。”“没事，就是随便叫叫。”一顿很简单的宵夜，楚楚吃的很开心，甚至觉得这是一生中吃的最香的一顿宵夜。吃饱喝足，楚楚继续工作。王主任笑着收拾，回来时楚楚招手道：“国华，帮我看看。”递给王国华一份文件，楚楚疲惫的往椅子上一靠，口中低声自言自语道：“情况很糟糕，省二建单单退休职工这一块就是三千多人的压力。前几年就一直在说要改制，也不知道怎么就拖到现在。以前企业效益还可以，这两年连着亏损，有市场竞争的压力，也有企业内部干部素质和管理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王国华一边看着，一边随口问。楚楚猛的坐起来道：“怎么办？首先从整顿机关开始，屁大的一个省二建，坐机关的多大三百多人。要整改，就得先拿这些人开刀。愿意下基层的保留，不愿意下基层的，可以买断工龄滚蛋。其次是拓展业务渠道，改善目前经营不善的局面。最后也是最头疼的，还是退休工人的事情。现在这些退休工人都在观望，一个处理不善，这些工人就敢来大院里静坐示威。我上任的第三天，他们就干过一次这个事。”“想法是好的，但是实际艹作起来有两个问题一定要重视。第一，用人的问题，省二建的班子要下力气狠狠的整顿一下，在此之前一定要跟省建委的领导达成一致，否则到时候你处处掣肘，半途而废可以预见。第二个问题，就是资金问题，凡事都离不开钱，没钱你再大的本事都白搭。”王国华一番话，说的楚楚是眼前一亮，嗖的跳起来，挨着王国华坐下，抱着老公的腰微微摇晃道：“我老公真本事，要不这个副总你来当吧？”王国华微微笑道：“好啊，你去干省委督查室主任，嗯，明年年后应该是办公厅副主任兼任督查室主任。”“哇，爬的这么快啊，那是要好好庆祝一下了。”楚楚松开王国华的腰，抱住脖子，送上小嘴，狠狠的波了一个。正亲密的时候，外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吓的楚楚赶紧松开王国华，整顿了一下衣服。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老头，看了一眼里头便讨好的笑道：“楚总，还没休息呢。”“老黄啊，这是我老公，给我送宵夜来了。你去忙吧，我还得忙一会。”楚楚笑着解释，王国华起身微微点点头，老头这才离开。王国华说起进大门时无人过问的事情，楚楚听着便有点烦躁道：“机关几百号人吃闲饭，看大门的老头居然都快七十岁了。你说这样的企业，不整顿能行么？”“整顿是必须的，但是一定要小心，准备工作一定要做好。这么多吃闲饭的人，你砸了他们的饭碗，一定有人要闹腾的。以其匆忙的开始整顿引发乱子，还不如在事先就把各种可能姓都想到。对退休职工，一定要做好思想工作，让他们认清楚企业的现状。并且让他们认同企业的整改，不单单是为了救企业，还是为了他们将来老有所养。”提起这个，楚楚便道：“当初游飞扬不是搞过一个国企上市么？不要说你没搀和。赶紧介绍一下经验。”当初在白沟市的情况，跟眼下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王国华大致的讲了一下，楚楚听完了并没有找到解决眼下问题的灵丹妙药。（未完待续）